《凡平》十六加七

2、喜欢什么

　　以前和朋友们反反复复念叨过很多次，大学毕业，去找个奶茶店，夏天在奶茶店里吹着空调的清凉，冬天手捧着奶茶的温热，每天带着微笑为客人送去奶茶，整天泡在奶茶的香甜里，想想都觉得这是份幸福得冒泡的工作。

　　但是我好像透过生活思绪的罅隙，看到了里面的真相。我也曾无数次在脑海中幻想过，在一个喜欢的环境中：县城小镇的老家里、上海郊区的平原里、浙江边界的小岛上……搭一个房子，用喜欢的风格来装修它，买舒适安逸的家具，日日看日起日落，在院子里中一两窝番茄，种花我是肯定不行的……闲时端着茶杯在屋前屋后行走，看刚发芽的绿枝，扒拉泥土的气息，坐在窗前画画，躲在厨房做新学的菜，躺在阳台的竹椅上，抱着西瓜，数落着打翻花盆的猫……

　　我总是这样，想啊想啊，把整个思绪都沉溺在日出日落里，舍不得探出头来看现实的世界一眼。

　　从上海回到北京，存款只有两万的我，不知道自己能凭着它在北京这座城里，在我想买就买的秉性里，活到什么时候。我心中焦急的找工作欲望在深处燃烧着，烧得我心急火燎，痛苦不已。

　　我活了二十二年，总算还是明白了点什么。让我着急，让我火烧火燎的，从来都不是自己没有工作，而是自己喜欢什么，自己想要干什么。是啊，这是一根别人不关心，自己不敢关心的刺，我不知道别人，但是我时常为它发疼。

　　同事决定辞职，回家考研的时候；朋友坚定信念不考教师资格证的时候；朋友圈里的同学在毕业后没工作而四处旅行的时候……我都在深深质疑着，我喜欢什么。

　　我时常想着，一不做二不休，放下自己的身段，放下自己的所学，放下自己重点大学的学历，去做一名奶茶店员吧，去舒舒服服的泡在奶茶店里，那会是一段幸福的时光。

　　回到北京的第二天，我真的约了一家奶茶店店员的面试。从家出发，到北京西单的商场，在里面兜兜转转终于找到店铺。去面试的人很多，我挎着一个帆布包站在里面，上午十点钟已经炙热的阳光透过店铺玻璃的设计，滚烫地照在我身上。年去商场里的卫生间，我孤零零地站在店铺里，发了十几分钟的呆，终于还是走出了那家店，我在心里默默同它告白——我以后再也不会动当奶茶店店员的念头啦！

　　我二十二岁了，我果然还是胆小的啊，我似乎是发现了什么自己的惊天大秘密。

　　原来，我喜欢当奶茶店店员，想要去不拥挤的地方过闲适的生活，都是我想要逃避。逃避从周一到周日无止无休地工作，逃避一月近一半工资的房租，逃避城市里人才济济的拥挤和忙慌，逃避大繁华里的蜗居与蜷缩……也许我不是真的喜欢这些，这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

　　原来，我的勇气配不上我的逃避，我只能垂头丧脑地回到这里，认清现实，真真切切地意识到我没有喜欢的事情，这是一件更加悲哀的事情。

　　昨天和年去了一趟超市，他问我要不要买我爱吃的虾，走到冷冻虾架前，就是在那一刹那之间，我就难过了。

　　在上海和年的爸爸妈妈生活了十来天，爸爸买了两次虾回来，在北京的时候，我和年买过很多次虾，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活虾，我看见虾子们在盆子里活蹦乱跳，看见它们身体里黑色的虾线。我假装淡定地走过冷冻虾架，心里惊起难过与失望的万层波涛。我在难过什么呀？是吃不到新鲜的虾了吗？好像也不是，好像很简单，也很复杂。

　　那一瞬间我好像明白了，从大四的十二月份来到北京，我从来不觉得这里有所谓的北漂的艰苦。原来，北漂的艰辛，最根本的不是住在狭小昏暗的房间，不是用一半工资缴房租，不是没有机会没有朋友，而是内心深处不知道为什么就会蹦出来的悲伤与难过，一份份沉重的迷茫无措在辉煌灯火中映照在你的心尖上。

　　在一个没有家人的城市里，行走在地铁站旁的黄昏里，行人往来阑珊处，我的目光扑朔迷离着，我二十二岁，还是在人来人往中成了万千沙丁鱼中的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