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医之魂》苏沐荷

9、第四章 家人 上

　　一、
　　“姐，你亲爱的弟弟差点儿就要被你谋杀了。”唐乙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很是无奈的对唐包说。
　　看见唐乙已经没事了，唐包放下心来，恨恨的看着面前这个与唐乙一样相貌的人。
　　“喂，小乙，这家伙是什么人，他哪儿来的，谁放进来的？”唐包的语气不善。
　　唐乙想了想，对唐包道：“那个……从血缘关系上来说，他是我的孪生弟弟，他叫优若。嗯……当然也是你弟弟。至于放进来……是妈开的门，当然我开门也会让他进来的。”
　　唐包上下打量了优若一眼，没好气的说：“什么孪生弟弟，我就你一个弟弟，没其他弟弟。你别没事到处给我认弟弟。”
　　唐乙小声嘀咕一句，“你唯一的弟弟差点被你勒死。”
　　“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唐包瞪一眼唐乙。
　　“好啦好啦，亲爱的唐包小姐，你别生气了。你最亲爱的唯一的弟弟的孪生弟弟——这位优若先生只是来看看你最亲爱的唯一的弟弟、他的孪生哥哥我。这位先生没有任何其他的念头，绝对不会对我们伟大而真挚的姐弟之情产生任何的动摇。”
　　唐包一挑眉，“你哪儿学的这么多废话，谁跟你伟大真挚的姐弟情了。”她冷哼一声，“懒得理你，妈肯定在厨房忙呢，我去帮妈做饭。”说着，斜一眼优若，转身向厨房走去。
　　“我姐姐……嗯……她脾气很火爆，你不要见怪。”唐乙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
　　优若的眼睛里满是羡慕，“你们的感情真好。”虽然看起来两个人是在拌嘴，可是每一句都能感觉两人关系的亲密，都能感觉到唐乙的自在。优若对唐包羡慕到简直有些嫉妒，若他与唐乙也是一起长大的，现在这样和唐乙亲密拌嘴的会不会就是他了呢？
　　唐乙并不知道优若心里的感觉，他拉着优若在沙发上坐下。奇格本来习惯性的站在一旁，也被唐乙拉到座位上。
　　“那个……”唐乙想了想，小声问，“兰姨好不好，我很想念她。”
　　“她很好，她的身体很健康。”优若回答，“她的魔法很强，这次我过来，是请兰姨帮我封印的魔法。卫达的魔法了是兰姨帮忙封印的，等我们回去她会再给我们解开。她很想念你，她也想来看你，但是她的魔法比我的魔法还强些，我没办法帮她封印。所以，一会儿我要带几张照片回去给她看。”优若微笑着回答。
　　“兰姨没有回白魔族，她一定很寂寞吧。”唐乙轻轻叹息。
　　优若没说话，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而且唐乙的话也并不是有问他，只是叹息而已。
　　“如果可以的话，你跟我一起回宫里看一下吧。对于我现在的权力来说，消除当初对你的驱逐令是很容易的事情。回去看看兰姨，兰姨一直在宫里，就是想等你能回去看他。”优若说。
　　唐乙低下头，玩着自己的手指甲，“现在……不行。你刚才看到了，其实你来这里，我妈就很担心了。我爸妈很爱我，我离开他们他们一定会担心我不回来了，我不能让他们伤心。你刚才看到了，我姐虽然人很凶，可是她很护着我。”
　　优若的表情有些黯然，不过很快又振作起来，“没关系，能看到你我已经很高兴了。”
　　二、
　　不到中午，唐九十就回家了。开门，进屋，像往常一样呼唤着自己的家人。只是，唐乙看到，唐九十的额头和鬓角都闪着些汗的水光，想必一定是一路狂奔回家的。
　　“爸，我又给你找了个儿子。”唐乙趴在沙发的靠背上，笑嘻嘻的看着唐九十。
　　优若从旁边站起来，看着面前这个英挺的中年男子，“叔叔，我叫优若。”
　　与唐乙一样相貌的孩子让唐九十一时有种被骇住的感觉，他并没有之前看到的照片里那样凌厉的气势，但比自家儿子多了一份优雅与贵气。
　　唐九十脸上绽开笑意， “我听小乙的妈妈跟我说了，你是小乙的孪生弟弟。”他伸手揉一下优若的头发，眉开眼笑，“果然是孪生的，长的跟我家那个傻儿子一样。不过你气质比我家那个傻儿子好多了。”
　　“爸，我哪里傻了？哪有你这么诋毁自己家儿子的。”唐乙不满的嘟囔。
　　唐九十不理会唐乙的抗议，又问优若道：“优若，你来几天呢？肯定要跟小乙住一起吧，一会儿我去把小乙的房间收拾一下。”
　　优若笑道：“不用麻烦，我跟他睡一起就可以。我只有一天时间，明天下午就要回去。我这次只是来看看唐乙，看他很好我就放心了。唐乙是我的孪生哥哥，您不用客气的。”
　　“爸，你就当多了一个儿子，平时怎么使唤我就怎么使唤他就行。”唐乙笑道。
　　唐九十弯起手指敲一下唐乙的头，“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就算是这样，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
　　唐乙委屈的揉着额头，“不公平，平时就是这么对我啊，都没见你没敲过姐。”话音刚落，又一个爆栗子落在额头上。
　　“你姐是女孩，你是男孩，你要能生小孩就给你一样的待遇。”唐九十说完，又用力揉揉唐乙的头发，“好好照顾人家，你弟弟这么久才来一次。”
　　“好好好。”唐乙一边说，一边用手把唐九十转个圈，“妈在厨房等着你去帮忙呢。”
　　唐九十离开。
　　优若仍然趴在沙发的靠背上，看着唐九离开的方向。
　　“怎么了？”唐乙抬头看看优若。
　　“你们家里平时都是这样的吗？”优若小声问。
　　“不是。”唐乙回答。
　　“因为我来了的原因？”优若又问。
　　“是啊。”唐乙点头，“因为你来这里，爸妈和姐姐收敛多了。要不然，家里整天就像搞笑剧场，奇格见过他们那样，我爸妈跟姐姐都很疯狂的人。”
　　优若微低了头，不说话。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验，父辈与自己亦父亦友、前辈与自己恣意嬉乐。这样的生活，他想都不敢想。
　　“这样才是有家的生活呀。”优若向往的闭上眼。
　　唐乙不说话，伸手揽过优若的肩膀，“你可以把这里当成你另一个家。爸妈一定很高兴，原来他们担心会儿子，结果是又多了个儿子，多开心。”
　　“其实，优岚，我……还有一个事情想跟你说。”优若的语气有一些犹豫。
　　这个名字让唐乙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自己的本名。“嗯……什么事？”他疑惑的看着吞吞吐吐的优若。
　　“关于……”优若犹豫一下。
　　妈妈索米的声音远远的从厨房传过来，“小乙，饭好了，你把桌了摆好。”

　　三、
　　“哎，妈，我就来。”唐乙回头回答索米，又转回头，“待会儿再，先吃饭，你赶过来肯定也饿了。”又招呼奇格，“跟我一起摆桌子来。”
　　优若看着唐乙的背影，想说的话想了想，终于又咽了回去。
　　索米和唐九十很热情的招呼优若。
　　虽然在亲情上有所亏欠，但优若毕竟也是生活在王宫里，锦衣玉食的人。唐乙和奇格原来还担心优若吃不惯这样的家常菜，但是优若却吃的很高兴，吃了一碗又添了一碗。
　　看优若吃的香，索米自然很高兴，一边添，一边顺便数落唐乙，“你看看，亲兄弟俩，人家都吃的这么多，你每次都只吃一点。哪个长身体的男孩像你吃的那么少。”说着，把碗端给优若，又要去抢唐乙的碗，“碗拿来，再添一点。”
　　“妈，不要！我吃不了！”唐乙赶忙护住自己的碗，从桌子另一边把吃了一半的钟齐介的食盆抢过来，“你给他装，他不够。”
　　钟齐介正吃的欢，食盆在自己面前被一把抢走，成为母子俩的推让道具。钟齐介不由得泪流满面，他这是招谁惹谁了，饭都不让人好好吃。
　　真是令人舒服的家庭气氛，优若不由抿唇笑了起来。
　　吃完饭，唐乙要去洗碗，索米把唐乙推开，“你别来了，你去陪你弟弟。”然后她又转头对唐包说，“小包，你洗碗，小乙陪客人。”
　　唐包表情很是不满，嘀咕着，“昨天就是我洗的，今天该小乙洗了。小乙，我今天帮你洗碗，你明天后天都要洗……”
　　话音未落，索米一个爆栗子敲在唐包头上，然后从地上抱起钟齐介，“你也别在这里捣乱，来，跟我上楼到房间里去。”唐九十也拎着晚报一起上了楼。
　　“你刚才有什么事想跟我说？”唐乙问优若。
　　“不，没事，……不重要的事。”优若想了想回答唐乙。
　　唐乙看看优若，表情怀疑，不过优若既然不想说，唐乙便也不再问，于是又聊了一些各自的生活。唐乙在学校的生活、优若在王宫里的学习和生活。间或有奇格对优若平时生活的补充。
　　三人没聊一会儿，钟齐介却从楼上跑了下来，一跃而上唐乙的腿，然后在唐乙腿上最舒服的地方窝下，安然入睡。
　　唐乙无奈，“你吃饱了就睡，你是猪啊，还是你以为自己真是猫啊。”钟齐介抬起一只眼，看一眼唐乙，“喵~”一声，又闭了眼继续睡。唐乙无奈的用力搔搔钟齐介身上的毛。
　　“他……身体里面有两个鬼族。你不是天师吗，家里养鬼族，不怕它会害你吗？毕竟天师跟鬼族是天敌。”优若好奇的问。
　　“哪里什么天敌。”唐乙笑着回答，“都是讨生活，再说他还是小孩子呢，另一个是他的侍卫。他们是被鬼族驱逐的，没关系的。”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拍钟齐介的脑袋。
　　唐乙对钟齐介有着超乎群常的宠溺，钟齐介有事没事就赖在唐乙身上，或者蹲在唐乙肩上，以至于家里其他人都对钟齐介享受到的这种待遇表示出了极大的不满。陵卫达（奇格）也对优若抱怨过唐乙一直把钟齐介带在身边，他很担心唐乙的安全。但是，看到了以后，特别是看到唐乙在看钟齐介时候的那种眼神时，优若便明白了为什么唐乙会对钟齐介有这样特别的态度。
　　四、
　　那是一种同病相怜的眼神，唐乙低头看着钟齐介的时候，他轻轻拍着钟齐介的时候，眼睛里满是宠溺。大概，因为钟齐介与唐乙自己，都是被自己的同族所遗弃的人吧。所以唐乙才会对钟齐介有这样的宠溺的感情，那是对他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些被遗弃和被放逐的童年的一种自我补偿的心理。
　　优若心中不由黯然。
　　“优岚，你会不会怪我？”优若小声问。
　　“怪你？我要怪你什么？”唐乙疑惑的看着优若。
　　优若轻声叹气，“也许我把你身体里的魔法基因抢走了，所以你才失去了魔法……”
　　“你胡说八道什么。”唐乙皱眉，用力弹一下优若的脑门，“什么抢不抢的，我会不会魔法跟你有什么关系？别自作多情好不好。再说，因为我没有魔法，所以我才能学习人族法术。你看我现在可是第一个学习人族法术的魔族呢。”
　　优若问垂下眼皮，“优岚，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亲生母亲？”
　　唐乙身体猛的震了一下，他挑挑眉，看着优若，却不说话。说没想过，那是假的。任何一个没有见过自己亲生母亲的小孩在成长中肯定都会想象自己亲生母亲的样子。虽然在魔族时候，他把兰姨当成母亲。离开了魔族在孤儿院的时候，他怨恨过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他的母亲对他不闻不问，如果没有魔法的小孩是不被允许的，为什么要把他降生在这个世界。这些念头一直在自己脑中，甚至来到唐家很久以后，他都对自己的母亲抱着深深的恨意。但现在，已经没有感觉了，想念或者怨恨，都没有了。索米与唐九十像亲生父母一样照顾自己，把自己带出了那些阴霾。所以亲生父母——谁在乎他们，生而不养，也不过是精子和卵子的提供者罢了。
　　唐乙摇摇头，“不，我没想过。我一直知道她还活着，所以她其实就是抛弃了我们。不是吗？”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跟你说的，他们原来告诉我，我们的母亲是一个魔族的平民孤女，生下我们就过世了。但是后来见到兰姨以后才知道，根本不是那样的。”优若声音低沉，“我们的母亲有着魔族最高贵的血统，不是黑魔族，而是整个魔族最高贵的血统。她是掌管整个黑白魔族的魔坛圣殿的座前圣女，是白魔族的女子。兰姨是她的使女。她是被我们的父亲黑魔王——玷污以后才生下的我们。”优若的脸色苍白，语气和表情有些难堪，他停顿下来。
　　唐乙不说话，从茶几上倒了杯手给优若。
　　优若手有些颤抖，他接过水，大口喝下，平复了一下心情，又继续讲道：“母亲被玷污后，父亲就离开了圣殿，后来母亲就生下了我们。我继承了父亲的黑魔族魔法基因，而母亲是掌管整个魔族的医之魂的，你继承了母亲的医之魂，所以你有天生的医治疾病的能力。母亲是圣殿的座前圣女，本来就不应该有孩子的，小孩更不可能在圣殿养大。所以她就托兰姨把我们送回了黑魔族。”
　　五、
　　优若话说一半，又停顿了一下，“她并不是抛弃了我们。进入了魔坛圣殿成为圣者以后是一辈子也不能出来的，外人也极少有机会进到圣殿。圣者们的工作是为了保护整个魔族大地不会受到御魔之气的侵蚀，所以他们为了保持魔法的纯净必须与世隔绝，为魔族献祭自己的一生，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和生活。所以，她才会委托兰姨来照顾我们。她不是个好母亲，但她并没有抛弃我们，她只是无可奈何。”
　　唐乙不说话，闭着眼睛面无表情靠在椅背上。优若看着唐乙，半晌，唐乙才轻轻吁出一口气，“那么，你想跟我讨论什么？优若，我不知道你怎样想。就算魔族的教育里真的没有亲人这样的观念，也许生我的母亲确实没有抛弃我们。我在人族学会了什么是家庭，什么是亲情。我只知道一个孩子不能离开母亲，而且我的母亲是索米，父亲是唐九十。他们才是养我教育我的人，或者还加上兰姨。如果一个男人不能为自己的精子负责，一个女人不能为自己的卵子负责，如果一个孩子生下来就被遗弃，那他们根本就不应该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受苦。我以前曾经想这，如果我的出生并不属于他们的意志，他们完全可以中止他们的错误，何必要拖上一个无辜的孩子来为这个错误负责。”唐乙的表情有些急躁，什么理由现在他听来只觉得虚伪，
　　“但事情已经是这样了，这本来就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母亲也是受害者，她受到的伤害并不比你少。”优若提高声音与唐乙争辩。
　　唐乙笑笑，不置可否，“那么，你去见她了，她对你痛哭她受到的伤害？”
　　优若低头，长叹一口气，“不，我没见过她，没有圣殿的召唤，外人不可以进入圣殿。我曾经试着接触过圣殿，圣殿告诉我，走的时候是两个孩子，所以只有两个人一起去，才能允许我们进去。”
　　“你想让我跟你一起去？”唐乙看一眼优若，面无表情。
　　“……我只是想，听听她到底是怎么说的。就算她真的不想要我们，我也想听她亲口来告诉我们。优岚，你现在有索米这个母亲，她待你像亲生母亲一样，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优若的声音压的很低。
　　唐乙愣住，心里不由疼了一下，如针刺一般。是啊，他确实曾经被遗弃被驱逐，但是他从前有兰姨，现在有索米，就算在孤儿院时候，孤儿院的保育阿姨对他很很照顾。但优若只有一个缺少父爱的父亲和一群尔虞我诈的同宗。在他怨恨父亲驱逐自己，怨恨母亲没保护自己时候，优若一样活在缺少亲情的环境里，而且还要为了必须的目的与人勾心斗角。优若与自己一样承受着伤害，他受到的伤害并不比自己轻，而自己却把对母亲的怨恨投射向他。
　　“优若，对不起。”唐乙伸手臂抱了抱优若的肩，“你并不是向你抱怨，我只是……急躁了些……”
　　“我明白。”优若笑笑，截断唐乙的话，“你说的其实没错，我们都是受害者，但她也是的。”
　　唐乙想了想，“优若，我想，过段时间，我跟爸妈沟通好就去魔族找你，陪你一起去那个魔坛圣殿。现在的话，有些太急了。”
　　“好。”优若点头，“你愿意陪我去我就很高兴了，早点或者晚点都没关系。哈，我们没见过母亲这么多年了，也不差一天两天。”
　　唐乙笑着摸摸优若的头，“没事，你现在有哥哥。”
　　“少来了，什么呀，不过是差一两分钟的时间。”优若笑着推开唐乙的手。不过，有哥哥——听起来还真是挺不赖的事。
　　“好肉麻哦。”正在唐乙腿上貌似睡觉的钟齐介忽然睁眼嘲笑一句，怕唐乙打他，噌一下跳上沙发椅背，跑走。
　　“这家伙。”唐乙无奈的转头看看逃上楼的黑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