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无罪》黄酒小螃蟹

8、夏忠之死 上

　　三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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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光初开，苍穹略有蒙蒙薄雾，初春的阳总算是晕开了一年久积的凉意。

　　楚习鸢醒时，夏家大宅人声鼎沸，慌慌叫人心神不宁，好在她只是个聋子，听不见，便也无需过问了。

　　洛锦楠倒是一早跑去凑了热闹。

　　人人朝一个院子奔去，锦楠便也好奇的跟着跑，去了才知，那是夏管家夏忠的院子，锦楠到时，夏家众人竟然都在。

　　老太太阴沉着脸，闭目抚着佛珠，嘴里不知喃喃念着什么，瞧来烦躁得很，老太太向来沉稳，极少会这般生气。

　　锦楠茫然地朝大大敞着的门望去，立马白了脸，差点儿跪坐下去，到底只是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何时见过这般骇人的场面

　　只见那血迹斑斑的门槛旁躺着一具尸体，身形扭曲，右手死死扣着地板，脖间横插着一把弯刀，看样子血已流干，地板被侵染成了紫红色。

　　那人死不瞑目的瞪着眼珠子，惨白的嘴依旧大大长着，仿佛死前见到了恶鬼般......

　　见鬼，此人不是大管家夏忠么？

　　锦楠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她虽向来不喜这个狗眼看人低的大管家，但也知晓他一直都很效忠夏氏一族。

　　好歹也是夏家大宅里效忠四十几年的老人了，就连夏家小辈也要对其尊敬几分，什么人敢在堂堂武将之家对其行凶

　　偌大尧都城，就算是有人活腻了，宁愿自个儿淹死在粪水里也不会想去招惹夏家人。

　　一个穿着蓝衣的姑娘在夏忠身旁蹲下，她皱眉思量许久，竟伸手去拔下了他脖间的弯刀。

　　“余儿，你干什么，快住手！”

　　三老爷夏辰立马上前制止了女儿，夏余归却又绕开了父亲，一声不吭的细细观察着弯刀，半晌不理会夏辰。

　　那姑娘打扮干净利落，长相英气，一股子利落与傲气，丝毫没有富贵人家女儿身上的娇弱斯文。

　　十岁时夏余归的母亲故去，余归被送去了临城外祖母家替母尽孝。

　　她外祖母家亦是武将世家，一家子可劲儿宠着夏余归，余归想骑马，整个临城的良驹都为余归选了个遍，余归想习武，二话不说便找人手把手教。

　　这孩子也不喜抚琴作诗，倒是日日舞刀弄枪，三老爷对此极是不悦，奈何那丫头一去临城后便死活不再回夏府。

　　直到去年冬日，夏余归的外祖母辞世，夏府的人才去把她接了回来。

　　“余儿，可是发现了什么？”

　　老太太幽幽睁开眼睛，见夏余归反反复复观察着手里的弯刀，便开口问到。

　　此际当真为夏家多事之秋啊，夏家军一连失去消息几个月，夏行予迟迟未归，回想起发兵前，那新登位的皇帝小儿私下逼着夏齐立下的军令状，至今心有余悸。

　　如今夏家军在晖河沦陷请求支援，朝廷却迟迟不肯派兵，装聋作哑，存心把夏家逼上绝路。

　　幸在那夜得夏家军掩护，夏齐一人拖着半条命逃回来报信，老夫人才不得不请求楚家与听雨山庄的支援。

　　楚家倒也不是没有远见，知晓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道理，三日前便已偷偷派出听雨山庄的援军赶往晖河。

　　此波尚且不知可否能平，今日却叫人瞧见了这幅光景，夏忠，伴着小王爷长大的老管家，就这么去了......

　　夏氏立处朝廷至今，满门贵胄，人人路过夏府都得低着头走，到底是何人敢堂而皇之在夏氏一族的地盘上杀人？

　　“祖母，这是夏府自己的兵器，外面的铺子里可买不到。”夏余归抚了抚刀柄上的灰尘，将弯刀递到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接过刀后面色一惊，见那银色刀尖映着寒光，血迹斑驳，木质刀柄上清晰的刻了一个“夏”字。

　　“祖母，要不.......报官吧？”

　　一约摸二十几的男子沉吟片刻，压低声音道，他是夏家排行最大的孙子辈，夏肃清，是二老爷夏明的长子。

　　他自小便没有习武的天资，便常年随二老爷在外经商，说起来，这夏明倒是有趣，一双儿女皆颇懂经商，夏氏家族以武将闻名，于疆场功成，如今却出了几个商人。

　　“不可，朝廷近来盯我们夏府盯得紧。”

　　老太太忽然打断夏肃清，神情颇为烦躁，而后自是没人再敢提报官一事了，夏氏是皇家的眼中钉，保不准儿就是宗室之人搞的鬼。

　　“还有谁没到？”老太太环顾四周，此际小院已经挤满了人，奴仆挨个儿站着，倒也瞧不出谁还没到。

　　“回老太太，除了楚姑娘和孙总管，还有几个外出采购用物的奴才，其余已经全部到了。”

　　老太太身边的老嬷嬷看了看众人，跪下答到。口里那声“楚姑娘”说得倒是响亮，如今人已经入夏府，成了御北小王爷的王妃，却没人承认这个“王妃”，就连下人也如是。

　　其实也无怪这些下人们，他们家那位小王爷，那可是翱翔在歧疆战场上的雄鹰，是夏氏一族无上的荣光，怎的会娶个不知道从哪来的楚三小姐

　　“楚习鸢......楚习鸢......”老太太絮絮叨叨念着这个名字，抬眼恰好望见了一旁发愣的锦楠，好在那丫头机敏，见老太太往自己这边看了，便立马开口解释：

　　“昨夜......小姐很早便歇息了，今早起来一直待在房里，本来是要来给老太太和各位夫人小姐们请安，却见全府的人都慌慌忙忙，怕是出了什么事儿。

　　这不，我家小姐说她耳朵不好使，深怕冲撞了老夫人您，便让奴婢过来看一看。”

　　“你家小姐倒是金贵，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老太太都亲自前来，她却只叫你一个奴婢来看？”夏肃萧冷笑几声，双手轻轻环胸，眯着眼睛质问洛锦楠。

　　洛锦楠低着头不敢回话，自己昨儿个得罪了这位小姐，她这个做奴婢的自然也要懂得明哲保身。

　　洛锦楠心里不由得怨起楚习鸢来，那个一无是处的主，昨日若非为了维护她，她又怎会不要命的去和夏肃萧拌嘴？

　　倘若有机会，她洛锦楠必定逃离这个破地方，逃得远远儿的，去街头当个杂耍的也好，再也不要受这些个世家小姐的气.......

　　“锦楠.......锦楠.......”

　　院外传来几声焦急的叫唤，很是大声，略有些茫然无措。

　　老太太垂目揉着头，夏余归默不作声的挥手示意下人去院外瞧瞧。

　　却见楚姑娘红着脸，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眉头拧在一起，样子十分窘迫，下人们耷拉着脸将人拉到了小院。

　　哪知那小姑娘一看见夏忠的尸体便吓得叫出了声，面色顿时发白，立马蹿到了锦楠身后躲了起来，眼眶里泪珠涌落，貌似极度惊恐。

　　这位楚姑娘，往日里唯唯诺诺，声音小得跟苍蝇似的，怎地今日竟被吓得大喊大叫，瞧这模样，真是愚钝可恶。

　　“喂，问问你家小姐，她怎么了？”

　　众人望着楚习鸢的反应倒也没有过多惊诧，想是这小姑娘被夏忠的尸体吓到了，夏肃萧撇嘴用手撸了撸洛锦楠。

　　洛锦楠有些无奈的走到楚习鸢面前，用手比划着一些旁人看不懂的动作。

　　她埋头擦了擦眼睛，双手仍旧止不住的在颤抖，结结巴巴半晌才道：

　　“老......老太太，习鸢失仪了，今日本打算向您请安，出门时却撞见孙大总管急匆匆的背着包袱不知去哪儿，看他样子着急，想来是府里出了什么事儿。

　　我......我耳朵不好使，怕冲撞了您老人家，这才叫锦楠来一探究竟，谁知锦楠竟离开快一炷香时间了，我出来寻她，没曾想会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