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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出发 ...

  •   从郢都到黔州的官道上。烟尘滚滚,四辆马车在衙役侍从的护卫下迅速地掠过官道两旁的林木山石。这正是由杨少唐、赵和、白皓、宋远四人组成的钦差队伍。
      杨少唐、赵和每人一辆马车,白皓和宋远一辆车,杨少唐还带了两个幕僚,一个姓李,一个姓公孙,二人一同坐在最后的一辆车上。
      白皓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看了看车外的荒郊野岭,心里明白若是中午到不了驿站,以杨少唐的性子,恐怕要一直到黄昏时分才能休息。他左手里转着两个核桃,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宋远。
      宋远靠在车厢壁上,脸色不是很好。他这辈子长到这么大,是第一次出远门,没想到自己居然有长时间坐马车就会吐的毛病。宋远的两个小厮骑着马跟着车,这两天已经习惯了给宋远时不时递帕子递痰盂。
      白皓看着宋远苍白的脸色,安慰道:“弘已,我记得这条路上有不少驿站,到晌午就能休息了。”
      宋远可怜兮兮地点点头,车外面宋远的小厮阿新递进一个鼻烟壶:“少爷,您要是不舒服,要不闻一闻这个吧?”
      宋远接过,把盖子打开,放到自己鼻子下面使劲一嗅,白皓看宋远的神色,早有准备地从怀里掏出手绢捂住口鼻,果然,宋远大大地打了一个喷嚏,脸色有了几分好转。外面阿明问道:“少爷,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对了,你们有这东西怎么不早些拿出来?害我遭了几天的罪。”宋远朝白皓露出歉意的笑,白皓示意理解,宋远打算随身携带这瓶鼻烟,正要把这东西塞进自己的袖子,白皓却出声道:“弘已,你这鼻烟壶十分精致,可否借我一观?”
      “晓墨你要看就拿去。”宋远从没注意过这鼻烟壶有什么特别之处,他把鼻烟壶递给白皓,自己也凑过去看。
      阿新听见车里二人的谈话,在车外道:“少爷,不是我和阿明藏着鼻烟不给您用。这东西不是我们准备的。我们之前不知道少爷您不能坐一天的车,这是赵大人给我们的。”
      宋远听了阿新的话,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白皓看着宋远知道了胜似不知道的表情,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一边把玩着鼻烟壶,一边道:“这鼻烟壶是用上好的羊脂玉整个掏出来的,做完这一个鼻烟壶,剩下的边角料因为大小原因,只能拿去做首饰。前朝梁帝宫里多是这么做出来的器物,现在羊脂玉产量下降,如此奢靡的做法已经不时兴了。”
      宋远听得啧啧称奇:“没想到这么一小个鼻烟壶还有这些门道。”
      白皓看他还是不开窍,恨不得用自己另一只手里的核桃敲他的脑袋,只得继续循循善诱:“其次是这鼻烟壶里的内饰,这美人看起来衣带当风,仙姿佚貌,应该仿的是前朝大家雁鸣山。仿得如此相似,几近乱真,当世罕见。”
      宋远还是点点头,赞叹道:“晓墨你懂得真多啊!不像我,你要是不说,这些我通通都看不出来。”
      白皓想到了自己从八岁开始就被梅夫人带着逢年过节收各家的礼的惨痛经历,看着自己眼前宋远一副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神情,不由得叹了口气,人和人怎么就这么不一样呢。
      宋远羡慕白皓的博闻广识,白皓羡慕宋远不必知道这些细枝末节。
      “弘已,你真的没有什么感觉吗?”白皓把鼻烟壶递给宋远,直起身子来盯着宋远。
      “我……需要有什么感觉吗?”宋远收好鼻烟壶,相当疑惑地看着白皓。
      白皓气不打一处来,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让自己露出朽木不可雕也的神色:“赵大人平白无故送你这个,帮了你的大忙,你难道就不对赵大人表示表示?”
      “表示?”宋远十分疑惑:“我已经让阿新阿明他们给赵大人回过礼了啊。”
      白皓听见宋远如此回答,虽然并不出乎白皓的意料,但还是觉得宋远傻得可爱:“弘已,你听我说。不管赵大人送你什么,你都要回礼,对不对?”白皓再次向宋远探过头去,宋远也弯下腰来,二人像是在密谋什么大事。
      “对呀。”宋远点点头,等着白皓继续。
      “但是赵大人送你的东西给你帮了大忙,这你是不是应该对赵大人表示感谢?”
      “哦,是这样啊。”宋远茅塞顿开,看着白皓:“原来是这样,多谢晓墨兄。”
      白皓默默地坐直了身子,认真地看着自己手里旋转的核桃。宋远的一个疑惑被解开了,另一个疑惑又来了:“那我应该怎么对赵大人表达感谢呢?”
      白皓还没开口,宋远就顺着自己的思路想了下去:“诶,对了,晓墨你也应该收到了赵大人的礼物吧?赵大人送你的是什么?”
      白皓没料到宋远的思路如此奇特,答道:“赵大人送我的是一个手炉。”
      宋远想了想,脸上渐渐露出讨好的神色,白皓一看他如此神情,猜到宋远又要拉着自己做些事,抢在他前面开口道:“先说好,太难的事情弘已你还是自己干吧,我可不是孙大圣,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宋远脸上的神色不变,他看着白皓道:“晓墨兄,要不你和我一起请赵大人吃顿饭吧?这样咱们就都能还赵大人这个人情了。”
      白皓手里的核桃一停,随即又转了起来:“弘已,这件事我还真帮不了你。”
      宋远十分失望:“为什么?”
      白皓把自己手里的两个核桃放在自己腿上,然后用左手指着自己,用右手指着宋远。宋远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白皓示意他继续看下去。白皓把左手和右手都放到左边的核桃旁边,摇了摇头,然后又把左右手分开,分别放到两个核桃旁边,点点头。宋远恍然大悟,白皓很欣慰,还没把腿上的核桃收起来,马车突然一停,白皓腿上的核桃“咕噜咕噜”滚了下去,顺着车厢滚出了车帘子。
      白、宋二人身体向前一歪,白皓伸手扶住宋远。车帘子被掀开,白皓的小厮伸手把从地上捡起来的核桃递进来。白皓接过,问道:“怎么停了?”
      “说是前面的车陷在泥坑里了,好多人在推呢。”小厮回答道。这几天阴雨连绵,山路上一片泥泞,马车赶路很容易陷进去。
      宋远在车上早就待不下去了,车一停,忙不迭地下了车。白皓也下来了,看见最前面杨少唐的车后面确实有三四个人在帮忙推车,吩咐跟着自己的一个小厮道:“你去前面帮个忙。”
      宋远看见白皓如此行事,对阿明道:“你也去。”白皓知道宋家接人待物的基本都是宋遥,宋远几乎只是个逢年过节会出来说几句话的吉祥物,因此见到宋远这么做也不觉得奇怪。
      宋远还在思考如何表达对赵和的感谢,在马车旁边徘徊,一抬头看见赵和也下车了,正在和杨少唐交谈。宋远没敢上前,他虽然不怎么会来事,但也明白知道的越多也许越危险的道理。宋远站在马车前,随时注意赵和和杨少唐的交谈何时结束。
      赵和这边听说杨少唐的车陷进了泥坑,只是派了人前去询问要不要帮忙。杨少唐站在车下,看着衙役们推车,把赵和、白皓、宋远三人派来的小厮都打发了回去。他看着下车休息的赵和,想到了前几天赵和送给自己的一副前朝字画,叫停了正在推车的衙役,自己爬上马车,把那副字画拿了出来。衙役们不明所以,见杨少唐没有其余的吩咐,便继续推车了。杨少唐拿着这幅字画走向赵和,赵和看见他来,还是一副可亲的笑容:“杨大人。”
      杨少唐站到赵和面前,开门见山道:“赵大人最好还是把心思放在正途上,把这种投人所好的小心思收一收。”说着便把拿着的卷轴塞进了赵和的手里。
      赵和看着自己手里的卷轴,笑着抬头看向杨少唐:“杨大人这是何意?莫非是这幅《秋光山水图》不合杨大人的心意?”
      《秋光山水图》是前朝大家瓜州雪的名作,瓜州雪和雁鸣山是同时之人,一个擅长仕女图,一个擅长泼墨山水。
      “赵大人身为御史,肩上的职责恐怕不是刺探本官喜好何物吧?”杨少唐冷笑道:“哼,也是,想必赵大人也清楚这一点,只不过由于赵大人的特长所致,才给本官送这种东西。”
      这话一出,赵和没有生气,站在赵和身边的一个清秀小厮倒是生气了,当即便要上前来:“你——”
      “放肆!这里不是你说话的地方!”赵和喝退小厮,对杨少唐笑道:“杨大人见笑。这孩子不懂规矩,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体恤一二。”
      杨少唐神色不变,只等着赵和对于这幅《秋光山水图》的处置。赵和笑道:“下官也不知深浅,今日能与各位大人同行,也全靠公主殿下垂青。杨大人如此不喜这幅画,还与下官便是。”说罢便把《秋光山水图》递给身旁的小厮,嘱咐他收好。
      杨少唐见赵和如此行事,神色稍微缓和了些:“赵大人妄自菲薄,实在没有必要。能得公主青眼,自然也是本事。只是赵大人要明白,在朝堂之上。做事不可再用公主府中的规矩来权衡。”
      “多谢杨大人,下官领教了。”赵和对着杨少唐一揖,杨少唐转身走回自己的车旁,继续等待衙役推车。
      赵和看着杨少唐的背影,还是那副温和亲切的神色,看得一旁的小厮怀疑他是不是只会做这一个表情——毕竟赵和在公主府里,吩咐把犯了错的下人拖下去时,也是同样的表情。
      小厮似乎想起了记忆里那个下人的惨叫,身体微不可察地一抖。
      宋远在后面看见杨少唐离开了,自己带着小厮来到赵和跟前,对赵和行了一礼道:“多谢前几天赵大人赠与在下的鼻烟,若无这瓶鼻烟,在下恐怕还要难受许多。”
      赵和伸手把他扶起来,笑道:“宋翰林言重了。不过是一点鼻烟,不算什么,能够帮到宋翰林,就不辜负在下送礼的心意了。”
      宋远顺势起身,笑道:“赵大人这么说可是自谦了。在下才疏学浅,只认得鼻烟,不认得鼻烟壶,经晓墨指点才知道原来这鼻烟壶大有来历。赵大人不仅解我燃眉之急,还如此慷慨赠与我鼻烟壶,实在是盛情难谢。”
      鼻烟这东西,必须要有合适的容器。鼻烟壶自然只是能够装鼻烟的容器的一种,但是如果赵和送宋远鼻烟然后把鼻烟壶要回来,也太跌份了。宋远觉得赵和本来的用意就是二者一起送。
      赵和笑着摇摇头:“宋翰林言重了。这一点东西,不过是同朝为官的心意。”
      “赵大人这么说,倒好像在下不懂得同朝为官的情谊似的。”宋远还念着他请赵和吃饭的计划:“赵大人盛情在下难以推辞,不如赵大人赏光,在下请赵大人用餐,如何?”
      赵和听到这话,眼神里露出惊讶。他看着宋远,只能看出这个年轻的少爷急于还人情的迫切。赵和怀疑这小少爷故意给他下套,婉拒道:“这就不必了。在下心领了。山高路远,杨大人急着赶路,这几天大家的伙食都是由驿站安排,若是宋翰林要单独请在下一顿饭,难免要在驿站特地做安排,恐怕会耽误些时辰。”
      宋远听见自己的提议被拒绝了,惋惜道:“赵大人说的是,是在下考虑不周。既如此,等有机会在下再好好感谢赵大人。”
      宋远话音刚落,前面杨少唐的车就被推出了泥坑。宋远和赵和都知道不久就又要启程,二人道别后各自回到车上。
      赵和想起宋远被自己拒绝后的神情,一边笑一边摇头。要是他真的同意宋远请他吃饭,恐怕会被杨少唐视作是他企图结党的铁证。
      这宋翰林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就算是他身后有宋家,恐怕也不好十分张扬地招惹他这个公主的裙下之臣。
      但是从宋翰林的神情来看,也许他真的就是单纯来还人情而已。
      赵和感到新奇而陌生。自从他进入公主府以来,很少见到这种单纯的善意了。

      从杨少唐、赵和、白皓、宋远一行人车队所在之处再向南一百余里,在黔湘交界之处的几座相连的大山里,初冬的风从满是光秃秃的枝杈的密林中掠过,把血腥味带得宛如一根不断拉长的缎带,绵延百里不断。
      密林掩映中,一个山洞藏在一人合抱的树干后面。从洞里走出几个兵士模样的人,肩上扛着一个精瘦汉子的尸体。扛尸之人两个一组,足足从洞中走出十多组扛着尸体的兵士。最后一组兵士走出洞口,突然从兵士的身后射出一支冷箭,扎进兵士身边的草丛里。兵士扔下尸体,拔出长·刀拨开草丛一看,原来是一只循着血腥味儿过来的黑豹。箭贯穿了黑豹的头颅,一缕鲜血把黑豹的毛粘连在一起,在黑豹的耳边形成一道血痕。黑豹倒下时还保持着欲扑之势,尖利的爪子距离兵士的脚边只有不到一掌的距离。
      兵士惊魂未定,把刀插回刀鞘。他身后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下次当心些,我不是每次都能恰好看见有只豹子在草丛里。”
      兵士转身对身后的人道:“是,属下多谢校尉。”
      洞中走出一个人来,身材高大,一身黑色的甲胄,上面沾了些暗红色的血液,已经大致干涸,粘在盔甲上,时不时地反射着阳光。来人神色冷淡,面色黝黑,五官细看之下却有些柔和,正是和楚沉、楚河一同考中武进士的李华。
      李华左手提着一副弓,背上背着一篓箭,腰间挂着一柄剑,神色冷淡道:“别磨蹭了,长点记性,上次就是你你小子被蛇咬了。快去把这些人找个地方安葬了,回来复命。”
      兵士被李华说得黝黑的脸上一阵发红,只得重新扛起尸体跟着前面的人出去找地方埋了。李华靠在洞口,眉间透出一股疲态。他伸手揉揉眉心,深吸一口气,手再放下来的时候,又恢复了之前那个神色冷淡的校尉。
      洞中隐隐有叫骂声传来:“朝廷狗官!老子带着老百婆娘崽儿和幺爸、村里的老代年(带着老爹、媳妇、孩子、叔叔和村里的老一辈人)①到这个鬼地方来,你以为我愿意?!要不是外头没得我们的活路,我怎么可能来这个山沟沟里头!”
      听口音是当地人。李华微微皱起眉头,往洞里走。洞中传来兵士的声音:“老实点!我们校尉心善,才没把你的嘴堵上!识相点闭嘴!”
      然而兵士的话并没有起到作用。那男人还在叫骂:“狗官黑白不分!乱杀无辜!”听得出来这男人很努力地想要说官话,可是还是改不了他浓重的乡音。
      李华走过一道长而漆黑的天然形成的走廊,眼前豁然开朗。李华停下脚步。从他的脚边有石子被踢得向前滚去,刚滚过李华的鞋尖,便落进了一个深渊之中。
      出现在李华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溶洞。从李华所站的位置向上看,保守估计还有十余丈,才能到达洞顶。溶洞的空间十分巨大,顶部有一道裂缝,惨白的天光漏下来,一些藤蔓也从裂缝中挤进溶洞,或是直接从裂缝中垂下,或是贴着溶洞的穹顶生长蔓延,像是一条条干瘪的蛇。
      从洞顶垂下一根根藤蔓和石钟乳。这些东西是住在这里的人上下出入悬在洞壁之上的“家园”的工具——整个溶洞的所有侧壁上,像蜂巢一般,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洞穴,洞口从两人多高到只有半人多高不等。现在几乎整个溶洞的居民都被驱赶出来,被兵士们用绳子绑住,反剪双手背到背后,蹲在自己的洞口处。
      刚才叫骂的男人就蹲在一个最为宽阔的洞口处。这个洞口有近两人高,三个人宽,位于整个溶洞中央的一个大石台边上。这个宽敞的洞穴十分显眼,几乎一眼就能看出这是整个溶洞条件最好的一个洞了。
      大石台所在的深度只是溶洞深度的一半。大石台下面的溶洞像只《山海经》里记载的巨兽,长着漆黑的巨口。站在李华所在的位置可以隐约听到下面传来的水流声,在大石台边上也能看见三架辘轳,应该是用来把水桶放下去打水用的。大石台上面还放着三桶水,有两桶已经被泼在了地上。水渍在大石台上蔓延,好像石头上开出的一朵无色之花。
      洞中的居民衣着虽然破旧褴褛,但也能看出他们身着的是汉人服饰,并不是三百年前曾经在楚国黔州存在的以洞为屋的洞族服饰。溶洞的侧壁并不光滑,在不少洞口前面都有小小的石台,李华看了看从洞顶垂下来的石钟乳和藤蔓,并不打算借助它们上下。
      李华从前一天晚上到现在没有合过眼,他已经非常疲惫。李华沿石台而下,来到那个叫骂的男人跟前,坐在离他一臂远的地方,淡淡道:“你有什么不得已的冤情,不妨说出来。”
      那男人斜他一眼,对着地面吐了一口唾沫:“呸!老子要是信你,不如信母猪上树!”
      男人的口音非常重,李华几乎是费尽全力去分辨他说了什么。李华皱眉,挥手示意守在男人身边的兵士过来。兵士来到李华身边,俯下身来听李华说话。二人耳语毕,男人观察李华的脸色,心中顿时感到不安。他大叫起来:“狗官!有什么冲我来!”
      兵士把山洞里的一个女人推了出来。女人也被绑得结结实实,被兵士推得脸朝下摔倒在地。女人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未果,兵士抓着她的脖子把她提起来,抽出腰间的长·刀。
      李华道:“尔等刁民执迷不悟,占洞为王,与朝廷作对,罪大恶极,按律当诛九族——”
      兵士听着李华的话,举起长·刀,就要往女人的脖颈上砍去。
      女人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她拼命地向着男人的身边探头,但是身体被兵士抓在手里,看起来格外凄惨。
      男人怒吼一声:“狗官就是狗官!要不是你们抢了我们的地!我们那里会躲到这里!”眼看着刀就要落在自己媳妇的脖子上,男人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女人撞去,试图把女人从兵士的手里撞开——
      然而他的身子才扑出去,就被人揪了回来。男人回头怒瞪李华,几乎是张口就要咬住李华的手。李华猛然放手,男人只听见“铮”地一声响。他转头看向女人的方向,侧脸贴地地摔在地上,眼泪冲开了脸上的尘土。
      ——兵士把长·刀收入鞘中。女人安然无恙,艰难地爬过来,在丈夫身边小声呜咽。
      李华站在一旁道:“你不说可以,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你要是不说你有什么隐情,这一洞的人,你的亲朋好友,就都要成了我这等狗官的刀下亡魂了。”
      李华用鞋尖踢了踢男人的脚。这时从上面的洞口跑进来一个兵士,看清李华在哪里之后直奔大石台而来。李华看着他气喘吁吁地站到自己身边,道:“把气喘匀了再说话。”
      原本押着男人的兵士见了这个正在喘气的兵士,行礼道:“见过百夫长!”
      百夫长喘了几口气,忙对李华道:“禀告校尉,属下前去查看钦差路程。钦差此时距此处只有一百余里,应该还有两天就到了。”
      李华点点头,示意他一旁休息。他转过身,对脸还是贴着地的男人道:“你听见了?钦差要来了,你们有什么冤情,说与我听,我自认还是与钦差有几分交情,到时候报与钦差知晓,自有道理。难道你们打算就这么一辈子窝在这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
      百夫长在李华身后站着,不敢坐下。和百夫长行礼的兵士十分有眼力见,上前提着男人后颈处的绳子把他的上半身拉起来,男人看向李华的目光含着怨毒,也有孤注一掷:“好,这可是你说的。你要是说假话,必遭天谴。”
      男人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李华毫不在意,当场举起手来发了个毒誓:“我要是说假话,十年之内必失至亲。”
      男人在兵士的提溜下坐好,看着李华道:“好!我看你不像是和那些狗官一伙的,我不妨和你说说那些狗官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男人的话的溶洞中回荡,溶洞内壁的洞口中,衣衫褴褛的居民们,眼睛里映出溶洞穹顶上唯一的那道裂缝,惨白的光汇聚在他们眼里,随着他们的目光聚集在了大石台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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