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撞》寸刃红绯

8、浸润

　　好天气似乎随他而来。
　　表面上看去，克拉克•肯特非常“依然”和“仍旧”，工作西服，把人衬憨的眼镜，行止笨拙，偶尔言语犀利，稍稍逼迫着他的工作对相。
　　而事实上，韦恩先生甚至并不与他真正相识。
　　是以当明媚的阳光在记者眼镜上形成反射，他看不清镜片后真切的关注和兴趣，就难免感到被冒犯。
　　“您就不能放我休息一分钟么？既然我的团队已经费尽心力给了您‘专访’？”
　　克拉克微笑，把“他的”专访放到BOSS面前：“如果确实可以用……”
　　布鲁斯扫了两眼：
　　——……要进一步加强研发，为了提供更高效而优质的公众服务……
　　——……建设这个城市是韦恩家族素来的责任与理想……
　　“很明显，他们为我定制了一套金光闪闪的新行头。”突然想起阿尔福雷德关于“富人该有的生活”的论述，原花花公子觉得肩膀沉重不少：“更显然，您在处理与媒体的关系方面要老练一些，所以……拜托了。”
　　使用还是小小的依赖？
　　纠结了几秒，记者出声阻止迅速缩进休息室的夜行动物：“用更官方的说辞可以么？希望你能给出能形成足够反差的表演。”
　　“那么，你知道花花公子这个行当相当需要体力。”布鲁斯下意识地配合了一下语意，他不确定是抛了个媚眼还是扯了个邪笑，只从克拉克突然窒息的反应里惊觉自己太过放松了：“嗯，肯特先生，在不过份压抑您名记者的良知的前提下，一切拜托——”
　　门非常礼貌地轻轻锁上，克拉克顶顶眼镜，找个位子开始工作。
　　从未遇到过这种类型的人……暗夜传奇-假面唐璜，守护圣光-致命武器，自制-任性，沉定-愤怒，冷练-炽烈……布鲁斯•韦恩还是个刚刚开始形成的星系，作为同样拥有双重身份的“超级英雄”，似乎应该很容易理解，但在这一片星光里，他看不清的东西远超过已经如此纷繁多相的已知。
　　他揉揉眉心，本来以为经过之前的互动，交这个朋友并不很难。
　　而事实似乎是，蝙蝠侠正向不与任何东西相浸润（注1）的方向进化……
　　克拉克转头，他已经失去了从容。
　　那个人正睡着。
　　仰卧，头发有些散乱，领口敞着，双手结印，皮带松开，赤脚，真正的全力休息。
　　这一刻的感受近于怜惜，虽然他还在疑惑自己的立场和资格。
　　好吧，明天结束休假。
　　我已经积压了太多工作要做，超人也在储藏室里放得快要生锈了。
　　他转回，投入拉圾新闻制造工程中去，骤然自传奇中分离，有点意外的沉闷和……孤单。

　　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尤其当他的两个人生都要求质量的时候。
　　黑势力并没有因为首脑的被捕而消散，那甚至不能算成一个开始。费康尼入住亚克汉的消息加上瑞秋在布鲁斯光鲜生活里的小客串，制造了整个晚上韦恩宅内的低气压。
　　客人事不关己地游荡到十一点才回来，阿尔福雷德几乎立刻布置出温暖适意的家庭餐桌，韦恩少爷路过，对给管家添麻烦的家伙怒目而视。
　　“对不起，我保证一切明天就会结束——”超人解读脸色的能力有所提高，或者说主人不加掩示的坏心情完全没有难度。
　　而布鲁斯因克拉克全身显现的疲倦略感惊讶：“遇到麻烦了？”
　　“不比你手里的多。”主要由于前一晚的长途运输耽误了身体恢复，他不打算说明。
　　“公平地说，肯特先生好歹赶在午夜前回来了。考虑大都会的距离，我们尊敬的本地英雄的时间观念似乎更……具有弹性。”管家平淡地加入谈话，即刻引动了小辈的愧疚，布鲁斯的眼睛暗了暗：“我保证很快就会改变这一局面。”
　　看来小主人决心要运转整个韦恩王国为他的理想服务了，阿尔福雷德微笑：“显然，两位的承诺都非常值得信重。”
　　“那么这里需要一个值夜班的联络员喽？”同样心怀真诚歉意的食客举起手：“有人恰巧很感兴趣。”
　　“时间原因，我不必再次嘱咐您注意身体，但身为韦恩家的客人，您正该回房休息了——”
　　“少爷，即便肯特先生明早就要离开，我们也应该祝他早日康复。”
　　克拉克眨眨眼，难得一见的联合作战，致命的是，一般来说联军只消派出一位就能令他妥协了。
　　“嗯……那么晚安。”

　　冲完澡，已经70%进入睡眠状态的克拉克•肯特一路滴着水扑到床上，良好的生活习惯已经被负伤、过劳和奇异的放松感消磨干净，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一系列动作在别人眼里有多么……不可思议。
　　“咳……”观赏良久的蝙蝠侠最终决定给个提示音，床上那团眼见就要睡着了。
　　“呜……”迈进梦之国的脚痛苦地退了出来，克拉克在下一秒清醒了些，但不足一半：“你改变主意了？还是我一定要做这么累的梦呢？”
　　“你的听力……？”
　　“没有完全恢复之前，显然各种能力都不稳定——安心啦，我不会再追踪你的，有心无力……”
　　他总能不经意地切中要点。
　　但并不是所有要点……
　　特意绕道过来的关切突然失去了表达的时机，布鲁斯被莫明的焦躁烫了一下：“晚安，肯特先生。”
　　“毒品……”
　　披风被疾转的身形掀起，蝙蝠侠抢前一步：“嗯？”
　　“我以为那件事已经结束了，你还带着毒品样本……？”克拉克找到床头的大毛巾，擦拭头发，一脸挣扎在清醒边缘的胶着。
　　“看来某人的能力波动确实够呛。”轻哼一声，暗夜骑士重新转身，反应慢了很多拍的家伙又冒出来一句：
　　“混着其他药物……不像常规的毒品……”
　　“同一个问题：你怎么不去考医学院？”面具下铁铸般的线条刹那柔和，他感受到背后奇异的吸引，忍不住再一次调转——
　　“以便在韦恩制药帮人赚钱？”
　　异星人终于醒来，黑发遮住了额头，蓝眼睛在澄明的黑暗里幽暗而澈清，这一瞬间……仿佛少年。
　　如果，只是如果，克拉克在哥谭成长，就像瑞秋……
　　幸好，他明天就要离开了。蝙蝠侠压抑住轻微的自我厌恶，他知道自己在渴望友谊的表相之下还更多地渴望什么，太清楚了，以至于胃都些翻动。
　　“我保证在您回之前有个小故事听，已经结局的。”
　　“很期待。好运，夜之子。”
　　“晚安。”
　　注1：中学物理：木头和水相浸润，而玻璃和水不相浸润。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