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撞》寸刃红绯

7、密切

　　后半夜的事远比“睡觉”来得复杂。

　　蝙蝠车以一个完美跳跃进入洞窟，熄了灯，骤然降临的黑暗里水声、扑翅和细碎尖叫的回响被恐惧感增辐，如同地狱走廊的风嘶。
　　克拉克追随主人轻捷的脚步，那人仿佛拥有夜视能力，不仅在粗糙开凿的石阶上如履平地，开灯的动作也干脆利落，完全没有摸索的过程。
　　换好衣服，克拉克还在为都市传奇的新奇细节感到惊叹，考虑到布鲁斯的神色，他谨慎地没有表达太多。
　　互道晚安之后，超级护工习惯性地又瞄了伤病员一眼，再一次没管住自己的嘴：“再好的技巧也不可能完全避免损伤……”
　　“——既然一个‘超人’都避免不了。”
　　这不是蝙蝠侠素来的公事公办的口吻，异星人有点惊异：“抱歉让你失望了。”
　　该死的……有种一针见血的错觉。
　　布鲁斯第一次认真地把“超人在此”的事实当成事实处理了几十秒，也许仅仅因为他还有迷茫，不够成熟老辣，会软弱，会莫明愤怒……信息太多，没有结论。
　　“您体术怎么样？”
　　“呃？”
　　“休假期间，能烦请给我当两次陪练么？”
　　“……有位大师刚刚指点过，我对防御伤害并不在行……”
　　而且完全不善长伤害。布鲁斯不自觉地笑了，话题转得真糟糕，但不失为一个好思路。
　　“只需低消我遭成的冲击就成，您知道，爱护伤患。”
　　“那么‘您’能得到什么？”
　　“保护，练习，拿捏轻重。”
　　“明白了，好的。”他并没有完全明白，克拉克发现很难拒绝这个把请求弄得难能可贵的家伙，同时有强烈的物化感——我只是一件恰巧在手边的工具么？
　　他聪明地没有延伸谈话。
　　“明早六时？这里还是……？”
　　“随您方便。六时，这里。”

　　稍后一个4倍音速的起飞没有惊动韦恩宅的警报系统。
　　超人用了两个小时给自己马马虎虎做了后续治疗，一个小时尝试小型化他的专用医院，最终顾及到人类的特异性和能源问题而放弃了，仅仅弄了点促新剂，直接回程，正赶上见识某人赖床的功力。
　　这一切之后最令人惊异的是，布鲁斯在超人无声地进入他的私人领域后，即时从沉眠的纠缠中摆脱出来，眼睛醒得如同从来未曾睡过。
　　……如同被维纳斯（注1）恰恰照澈的，黎明的天空。
　　“哈啰。”
　　五点三十分。闹铃仍在响。
　　“我似乎还没有迟到到……需要约会对相上门叫醒的地步。”韦恩少爷按哑闹钟-起身-整理睡衣-耙梳头发，瞬间完成从凌乱慵懒到沉定警觉的转化，弄得之前挣扎、扭动、钻到枕头下面去的驼鸟像个幻影。
　　不速之客深刻认识到人类的立体多面性：“叫醒功能是副附带的，我只想帮点小忙。”
　　“……感激不尽。”
　　克拉克拿不准这是礼貌的惯性还是讥讽，布鲁斯向他手里的琼脂状物伸过手来的时候，他简单地制止那个动作，结果差点演变成另一场事故——那不是一只手就能控制的人，即便是超人也做不到。
　　所以他全身都被带动了，中止的姿势有点尴尬，更要命地，接下来的台词丝毫不利于改善气氛：“不要拿你的手碰它，呃……去那边把衣服脱了。”
　　更加深刻地体会，什么叫交浅言深。
　　他们找了把椅子，看上去比地板或者床合适得多。异星人展示他的礼物：“它对你的伤有好处，加快局部新陈代谢。但因为人类的细胞分裂世代是有上限的，也可以说加快了局部肌体的老化。”
　　“是在提醒我受伤的代价么？”
　　“相信你总能解决。”
　　硬质的透明胶体在遇到活性物质的瞬间被激活，飞速地消耗，克拉克仔细调整它在不同伤处的用量，即时利用X视线核对效果。
　　“你为什么不去考医学院？”布鲁斯皱着眉头，更新骨肉的滋味称不上好受，灼烧感，还有一个不怎么熟的家伙贴得这么近，每说一个字都让空气更加潮热。
　　“您会光顾我的诊室么？”
　　这只是一句普通的应对。
　　布鲁斯提醒自己，就他目前对克拉克的了解，它只能是一句普通的应对……
　　“一次足够了。”
　　克拉克笑起来：“江湖游医也就灵验这一次，地球在某些方面属于贫矿区——看来‘这一次’都不太够……”
　　仙药在惠及最后一根肋骨之前完全消失，克拉克按了按那个部位，确认-审视，布鲁斯及时做出怕痒的动作加表情，用来掩示被烫伤的真实感受。
　　当然，他一如既往地成功了。

　　一段亲密接触使其后的训练变得自然而轻松。
　　克拉克首次在超人状态感觉自己“笨拙”，他确实“接住”了每一次进攻，但明显有点应付不足——既然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那位穿着无袖T恤和运动裤的武道家表现完美，让人怀疑这练习究竟是为了避免杀人还是更有效地杀人……
　　慢慢地他放弃了“保护者”的角色，开始单纯欣赏。迅猛，精准，稳定，那是人类所能达到的所有极限，如同科幻小说中人造战士的数字模型，布鲁斯•韦恩——这男人简直不该是真实的。但是汗水顺着发丝飞场的轨迹散落，热力烘弥，克拉克下意识减缓了速度，冲击力和着一点弹性使得练习更加名符其实，超人的心跳却开始乱了。
　　“抱歉，我总是忘记你也刚刚复原。”
　　“复原？远没有——不然你以为我那么乐意提前过万圣节？”
　　布鲁斯笑起来：“这么说我能奢求下一次更尽兴的休闲时光喽？”
　　半个小时，他得到得够多了。这远比脑海中自塑场景的意影训练有效，也许仅此一个理由就该留下……
　　不。布鲁斯把毛巾递给貌似并不需要擦汗的对手，对自己收集超人玩具的孩子气想法暗自嗤笑一番，认真道谢：“感谢您所做的一切。稍后安排了一个小访谈——制造我们都清楚的官方借口，它被放在‘我的办公室’里，早餐后我带你过去。”

　　注：
　　1 以防万一：就是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