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谁和谁的曾经》沫沫玖

3、3

　　翌日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房间里还弥漫着薄荷怡人的气息。从我醒来以后肚子就铁了心要和我叫板，“咕噜咕噜”的声响不绝于耳，简直都可以组建一个交响乐团了。回想起昨天晚上迷离的吻，我的心就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脸颊也红得发烫。昨天的我们都不像我们，却又好像这才是真实的自己。
　　我用力甩了甩头迫使自己不去想这件事，一边走到浴室里洗脸。我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脑中不由浮现出另一张脸，一张和我一样孤寂彷徨的脸。
　　Tony！这件事始终都要告诉他，我觉得自己像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明明答应好要彼此温暖，现在......
　　下楼的时候我尽量不发出声音，生怕碰到了叶尘，我的伪装已经在他面前全部卸下，没办法抵抗就只有躲闪。叶尘好像故意等着我似的，端端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是那副冷峻的面孔，是昨晚那股让我安心的感觉，我觉得自己真的无法看透他。
　　“睡得好吗？”他的眼睛依旧盯着电视屏幕。
　　“很好，谢谢。”
　　我生疏的语气显然引起了他的不满，他侧过头来望着我盯了一会儿又继续看电视，嘴角却挂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我强作镇定地走到餐桌旁，心里的担心却并未就此停止。一看到他我似乎又能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温柔的耳语，心就又不安分地躁动起来，而这一切似乎都被他尽收眼底。我忐忑不安地吃着早餐，手机铃声响起又将我领入另一个尴尬的境地。
　　是Tony的电话。
　　“Tony，有事吗？”我的语气尽量保持着平和。
　　“身为你的男朋友一定非得有事才能打电话给你吗？”
　　“......”
　　“明天来看我的演唱会吧，我可是给你预留了最好的位置哦。”
　　“好啊，明天我会去的。”
　　“澜衫，你就等着我给你的惊喜吧！”
　　电话挂断了，我却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汗，该来的始终都会来。
　　“Tony？”叶尘不知何时走到了我面前。
　　“嗯。”
　　“什么事？”
　　“我想这是我的私人问题。”
　　我看着眼前的叶尘，突然觉得都是他把我带到了这样的窘境，说话的语气不免加重了一些。
　　他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难看，又恢复到了我初见时冷若冰霜的样子。
　　“麻烦借过一下，我要回房间了。”
　　叶尘没有说话，我径直从他身边走过，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一整天我都没有心思再做其它的事，只是满脑子想着明天见到Tony后该怎样措辞。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一种我背叛了Tony的感觉，可是我们不是说好当对方找到幸福就会放手吗？我到底在愧疚些什么？
　　不想再理会这些烦人的事情，我径自走到了楼下想到花园里去，这时我才发现天空已经完全隐匿在一片黑暗之中，一楼没有任何人。虽然已经到了晚上，但整幢别墅灯火通明，我想这一定是一幅绝美的夜景。我悻悻地转身向卧室走去，心里有一丝小小的感动和遗憾。我是一个自我矛盾的人，我对黑暗充满了无限的恐惧，同时又对黑夜下的星空充满了无限的向往，然而这二者无法兼容，所以我必定要舍弃其一。
　　“你在这儿干什么？”被叶尘的声音惊醒，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定定地站在原地，眼睛还望着花园的方向，花园里有一架秋千也默默地凝视着我。
　　“......”
　　“你想去花园？”叶尘挑了挑眉，把目光从我刚才望过的地方收了回来。
　　“......”
　　“和我一起去怎么样？一旦你踏出了这一步，就会发现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说后一句话时他饶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一旦你踏出了这一步，就会发现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叶尘的话不断地在脑海中回响，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吗？
　　“好，我跟你去。”
　　似乎早已预料到了我的回答，我的话刚一说出口，叶尘就伸出手来牵着我朝花园的方向走去。
　　“你干什么？”
　　“我想牵未婚妻的手的权利我还是有的，更何况我们的关系早就更近一步了。”
　　更近一步是指昨晚......
　　“那只是个意外。”
　　“那不是意外，你想用‘意外’来解释昨晚的事吗？因为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做，你在害怕。”
　　我不再说话，只是顺从地跟着叶尘走。
　　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句话“我们不是说好当对方找到幸福就会放手吗？”为什么我会这样想？我找到幸福了吗？我的幸福是叶尘吗？
　　扑面而来的冷风把我拉回了现实，原来我们已经走到花园里了，我下意识地抓紧了叶尘的手。
　　“抬起头看看。”
　　夜空真的很美！不同于白昼的张扬，夜晚的天空所富有的是一种内敛典雅的美。巨大的黑色幕布像一杯醇香浓郁的咖啡，丝丝点点，勾人情思。月亮正是将满未满之时，银白色的月光似一条条柔和的丝带斜斜地洒在草坪上，延伸到不知名的地方。今晚的星星不多，只有几颗高悬在天空中的一角，却也构成了一幅美妙的图画。简单，纯净，这便是夜空所蕴含着的似水柔情。
　　“谢谢。”这是我第二次真心地感谢叶尘。
　　他注视着天空，良久才说道：“谢谢。”
　　“嗯？”我不解地发出一声疑问。
　　“总之，你以后会明白的。”
　　“我想去秋千上坐坐。”
　　叶尘没有说话，牵起我的手向前方走去。
　　月光太过微弱，我看不真切秋千具体的样子，但是它孤零零地伫立在草坪上等待着某个人的身影却惹得我鼻子酸酸的。空旷的草坪，唯有它在无边的萧瑟中故作坚强，即使知道等来的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它也从未绝望，因为它坚信啊，有一个懂它的人正在四处寻找，所以它不忍掉下泪来。
　　我伸手抚上纤绳，沉默的冰冷演绎着历史的沧桑。想起某个夜晚，一个刚刚失去母亲又被父亲抛弃的小女孩在寒冷的大街上哭得撕心裂肺，风发了疯似的咆哮，像刀子一般毫不留情地在她脸上、身上刻下永世的哀伤。昏黄的街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却没有把她拉到有亲人的地方。
　　身体被旁边的人紧紧拥入怀中，眼中有泪不自觉地顺着脸颊淌下，夏夜的风一如那个冬季的晚上，从头到脚，遍体鳞伤。心，在胸腔里隐隐作痛，疼痛的种子沿着血液流淌的方向在体内肆意播撒，我，被困在了回忆的天牢。
　　“我一定会找到他。”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许下一生的诺言。
　　很低沉的声音，却透出一股坚定的力量，让人忍不住地想要相信他。
　　“你，会找到他吗？”我声音沙哑。
　　“相信我。”
　　我以为自己不在乎了，原来是我太高估自己了，当努力想要忘却的东西再也无法隐藏，变成血淋淋的现实出现时，连我自己也被血腥沾染上，只能带着破碎的心与记忆的残片一起坠入比黑暗更残忍的地方。
　　“叶尘。”
　　“我在。”
　　“被那个人抛弃以后，我以为自己已经被磨砺地足够坚强，坚强到已经不会再流泪了。可是自从有了你的出现，我发觉自己总在不停哭。”
　　“澜衫，你的承受力已经到了极限，所以你再也无法隐藏并控制你的情绪，当所有的痛苦一起袭来，你所要面对的将会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多，都要难。我觉得自己很幸福，在你最脆弱的时候，是我在你身边守护你。”
　　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却分明看见我的世界也有了光明。
　　早上起床后眼睛还有些痛，大概是昨天哭得太久了。我记得昨天叶尘送我回房的时候，他的衬衫湿了一大半，还被弄得皱皱的，估计从此就英勇就义了。想到这里，自己竟然笑出声来。
　　“梦中的婚礼”悠扬的钢琴声逐渐在房间里蔓延开来，我拿起手机一看，是Tony打来的。
　　“喂。”
　　“沈澜衫，你怎么还没来。”电话里Tony冲我大吼道。
　　“演唱会不是晚上吗？”
　　“你现在应该来看我彩排！”
　　没有理会Tony声嘶力竭的嚎叫，我自顾自地挂断了电话。
　　“少奶奶，您醒了吗？少爷在楼下等着您一起吃早餐”
　　“嗯，我马上就下去。”
　　等一下，我突然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阿离刚刚叫我“少奶奶”，她以前不都是叫我“沈小姐”吗？是叶尘授意的，还是她自己？
　　我满怀心事地下了楼，看见叶尘果真在楼下等我。
　　“少奶奶，快来用餐吧。”
　　阿离叫我的时候我斜眼瞟了叶尘一眼，他眯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看来这事的确是他授意的。
　　“阿离姐姐，你这么叫我怪别扭的，你还是叫我澜衫好了。”
　　“少奶奶，这......”
　　“阿离姐姐，你要是再这么叫我可就不理你了。”
　　“少爷，您看......”阿离一时没了主意，只得转身向叶尘求助。
　　叶尘饶有趣味地望了我一眼，道：“就照她说的做吧。”
　　我心里不禁暗喜，终于赢了他一回。
　　吃过早饭叶尘照例要去公司，我实在闲得无聊就拉着阿离跑去看Tony的彩排。
　　“澜衫，这样不太好吧，万一少爷回来吃饭......”汽车已经行驶了一半的路程，阿离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
　　“阿离姐姐，你别担心，我给他打个电话总行了吧。”
　　我掏出手机，屏幕上是我和Tony没心没肺的笑脸，手一时停在了半空中。阿离顺势俯下身来，看到照片后脸色一变，道：“澜衫，少爷看到这张照片会生气的。”
　　“......”不会了，他不会生气的，因为我和Tony就要说再见了。
　　正欲给叶尘打电话我才惊觉：我不知道叶尘的电话号码。电话簿里的联系人名单少得可怜，好像除了Tony我真的不认识什么其他的人了。
　　“阿离姐姐，叶尘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此时此刻除了阿离我再没有求助的对象了。
　　阿离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似的，睁大眼睛盯着我看了好半天，才硬生生地憋出一句话来。
　　“澜衫，你身为少爷的未婚妻竟然不知道少爷的电话号码？”
　　“我们彼此还不是很了解，不知道很正常嘛。”
　　“你们都抱在一起了，还不是很了解？”
　　“你，看到了？”
　　“澜衫，既然你叫我一声姐姐，那你老实告诉我，你们还有没有进一步发展？”
　　“......”
　　我突然发现原来八卦真的是女人的天性，连一向任劳任怨的阿离也不可避免地走上了这条道路，而她的谈资竟是我和叶尘。
　　我被阿离说得脸红心跳，一时气氛变得尴尬至极。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的号码，阿离总算止住了嘴巴。
　　“喂，请问是哪位？”
　　“我可爱的未婚妻，跟我不用这么客气。”叶尘的话里调侃的意味十足。
　　“正好我有事和你说，阿离和宝叔都和我去看Tony的演唱会了，你有什么问题就自行解决吧。”
　　“没问题，你和阿离别被那小子拐跑就行了。要不阿离被拐可以，你不行。”
　　我匆匆挂断了电话，脸颊一阵阵地发烫，阿离则在一旁偷笑。
　　到了举行演唱会的体育馆门口，宝叔说什么也不进去，倒是阿离刚刚还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转眼就已经两眼放光，催我快点进去，无奈我只好让宝叔先回去。
　　在体育馆门口我第一次真正见识了什么叫人山人海，Tony的骨灰级粉丝们全都堵在门口，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每隔五分钟喊一次口号“盛世佳音，唯有Tony”。这阵势，简直比皇上出巡还壮观。
　　“Tony，门口这么多人我怎么进来呀？”我冲着电话不满地嘟囔道。
　　“澜衫，你等着，我让人去接你。”
　　今天的太阳出奇的毒辣，全身的细胞都不安分地躁动起来，仿佛要冲破这一层脆弱的肌肤。
　　“快看，Tony的经纪人出来了！”粉丝们在看到迎面走来的男人后开始骚动起来。
　　“澜衫小姐在哪儿？”
　　“我在这儿！”
　　“不对，我才是澜衫小姐，经纪人哥哥我在这儿！”
　　“你们这些冒牌货，别想借机接近我家Tony，我才是！”
　　人群中相互攻击的声音，承认自己是“澜衫小姐”的声音此起彼伏，我的额头“唰唰唰”地冒出三条黑线，这年头，连我的名字也这么吃香。阿离在一旁望着人群一副感慨万千的样子，连着摇了好几次头。
　　Tony的经纪人叫林肃，因为我从小就和Tony腻在一起，我和他算是彼此认识，但绝对算不上熟络。也许我们俩上辈子结下了什么冤仇，反正从我看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打心眼里讨厌这个人，所以我去找Tony玩的时候都尽量避开他。
　　“澜衫小姐，快和我一起进去吧。”林肃还是轻易地在人群中认出了我，笑盈盈地朝我走来，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缝。
　　我拉着阿离默默地跟在他后面，时间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漫长，明明觉得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路，却还没有走到场馆的内部。不想见到这个人，一秒都不想。
　　“嗨，澜衫，我在这儿。”Tony兴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我猛地抬起头，发现已经走到了场馆里面，在前面带路的林肃很识趣地离开了。Tony正站在台上拿着麦克风冲我大喊，还好现场的工作人员都认得我，没怎么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果然是真人比较帅。”阿离在见到Tony本尊以后作了如上的总结。
　　“要不要把他的脸捧在你面前让你看得更仔细一点？”
　　“那当然更好了。想当初应该听父母的话好好保护眼睛，现在也就不至于变成个近视眼看不清楚了。”
　　“那你是怎么看出来他真人比较帅的？”
　　“我只是说看不清楚嘛，又没说完全看不到。”
　　正说着Tony已经走到了跟前，他只穿着一件白色的汗衫和黑色的运动裤，是我最喜欢的“黑白配”。
　　“Tony，和姐姐照张相吧。”阿离一脸理所当然地对着Tony道。
　　“澜衫，这位是？”
　　“我新认识的一个姐姐，你就满足一下她的心愿吧。”
　　“没问题，澜衫的姐姐就是我的姐姐。姐姐，过来和我照一张吧。”
　　听到Tony答应以后，阿离以光速迅速奔向了Tony的所在地，还强迫Tony和她一起摆了一个“泰坦尼克号”的经典造型，见自己的奸计得逞，阿离的脸笑得呀那叫一个花枝乱颤。而我分明看见Tony的脸痛苦地抽搐着，都扭曲得不成人形儿了，所幸阿离站在前面看不到他此刻纠结万分的神情。
　　和阿离照完相后Tony又急匆匆地赶去进行最后一次排练。
　　“澜衫，等着我今晚给你的惊喜。”这是Tony临走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不知怎么了，看着他明媚的笑脸有一丝小小的不安涌上心头。
　　Tony一走阿离就拉着我绕着体育馆周围乱转，她这么招摇过市我真担心她被那些等到黄花菜都凉了也没进来的粉丝群殴。
　　“阿离，我们的目的就是来看彩排的，你没事干嘛绕着体育馆转啊？”
　　“演唱会看了彩排就不刺激了。不知道现场会发生什么，那才叫好玩儿！”
　　“刚才叫某人来某人不是一万个不愿意吗，没想到程序比我还熟。”
　　阿离心虚地笑笑，一团红晕在脸上荡漾开来。
　　阿离也不过二十几岁，却已经在叶家待了好多年，我一直奇怪条件这么好的姑娘怎么甘心把自己绑在一幢小房子里呢？
　　“阿离，你怎么会在叶家。”
　　“我小时候叶董曾经帮助过我，我呆在叶家算是报恩吧。”说这句话时阿离的眼神明显浮现出悲伤的神色，对于自己的过去她似乎不愿多谈。
　　我们俩突然之间没了话题，沉默代替了言语。阿离的目光望得很远，好像望到了我所不知道的地方。
　　良久，阿离不舍地将目光收回，重新放在我身上，脸上又挂起了一成不变的笑容。
　　又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澜衫，你和Tony是什么关系?”
　　“朋友，很要好的朋友。”我尽量避开阿离在我身上来回打量的目光，这灼人的光束像是要探进我的心底。
　　“不管你们曾经怎么样，既然你现在是尘少爷的未婚妻就应该担负起自己的责任，有些事我不方便说，只要你用心去感悟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第一次见到如此严肃的阿离，也许她发现了些什么。
　　人呐，果然都是把自己隐藏得深不见底。如果不是为了叶尘，她今天断然不会说出这番话，我发觉自己心里竟有小小的不快。
　　“你放心，我很清醒，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阿离凝视着我的瞳孔微微放大，我才惊觉自己刚刚说出那番话的语气无比僵硬。
　　“我们再继续走走吧。”
　　“嗯。”我低头。
　　也许世界上还没有人真心对你，但我却渐渐开始相信有这个人的存在。
　　沿着体育馆逛了好几圈，阿离终于累了，气喘吁吁地拖着我回到了内场。
　　我们刚一坐下Tony便如鬼魅般出现在我面前。
　　“你不用排练了？”看着Tony一脸灿烂我就想给他浇一盆冷水把他送到北极去。
　　“排练已经结束了，澜衫你没看到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
　　“澜衫，你晚上不能坐这里，我已经给你安排好座位了。”
　　“不行，刚才明明是你自己让我坐这里的，况且这里可是观赏的绝佳位置。”
　　“我向你道歉好不好？这里是这次演唱会的赞助商的位置。”
　　“那你一开始就不该让我坐在这儿。”我依旧不依不饶。
　　“本来两个月前邀请他的时候都拒绝了，可是刚刚又突然打电话说会带未婚妻一起来，真搞不懂这些大老板心里怎么想的。”
　　我听得出Tony 语气中的歉疚和无奈，他的心里应该也不好受吧，因为没能给我最好的。只是现在的他没有能力决定这一切，他毕竟还是被公司掌控在股掌之中，有太多的事想做做不了。
　　我不再和Tony斗嘴皮子，拉着阿离到他指定的位置坐下。
　　Tony，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你也不要对我这么好，我怕当我伤害到你的时候我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我们就像现在这样就好，允许我再最后自私一次。
　　到了晚上六点钟的时候，守候在外的歌迷陆续进场，不多一会儿我们周围的座位就都坐满了。我顺便瞥了一眼那两个留给赞助商的位置，那里还是空无一人。
　　随着歌迷的喧闹声越来越大，演唱会也进入了倒计时。我其实是无心看演唱会的，一想到演出一结束就要对Tony说出那种话，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是个罪人。
　　“澜衫，电话。”
　　“叶尘？”
　　“嗯。不用想也知道，谁会把找你的电话打到我这儿来呀。”
　　“喂？”
　　“你在哪儿，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在看Tony的演唱会，这儿太吵了，我没听到电话响。”
　　“你坐在哪个位置？”
　　“第二排从左到右第五个。”
　　“你坐那儿别动。”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盲音，我悻悻地挂断了电话。
　　“少爷果然很聪明，这样做的确能省掉不少麻烦。”
　　我把手机还给阿离的时候好像听见她这么说。
　　“5——4——3——2——1！”
　　倒计时完毕，人群里一片欢腾，都等着Tony的惊艳亮相。没想到主持人却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下面我们先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本次演唱会的赞助商——叶氏企业的代表叶尘致辞！”
　　说罢只见叶尘不疾不徐地走到舞台中央。聚光灯下，他穿着一件黑色的体恤衫和一条宽松的牛仔裤，明明是一身休闲的打扮，却还是有一种让人难以靠近的感觉。
　　我听见人群里刚刚的鄙夷全都变成了赞叹，而我的脑袋却在叶尘出现的一瞬间变得混沌不堪。
　　“本来两个月前邀请他的时候都拒绝了，可是刚刚又突然打电话说会带未婚妻一起来......”
　　“少爷果然很聪明，这样做的确能省掉不少麻烦。”
　　阿离和Tony的话交替着在耳边出现，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强烈，隐约中我好像听见叶尘的主持人的对话。
　　“听说今天叶先生的未婚妻也来到了现场，有什么话想对她说吗？”
　　“是，不过我想走到她身边去再说。”
　　叶尘，他到底想做什么？
　　我看到叶尘从台上向我走来，整个会场突然间变得出奇的安静，大家都屏住呼吸，似乎在等着看一场好戏。
　　“澜衫，你站出去。”
　　在叶尘往下走的过程中，阿离把我拉到了过道上站着。
　　我仿佛石化了一般，站在过道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叶尘器宇轩昂地向我走来。他眼底温柔的笑意越发的明显，越发的清晰，在我的眼前不断放大。而我凝视着叶尘第一次露出的如水的笑容，一时怔住了。
　　“澜衫，嫁给我好吗？”低低的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畔不知疲倦的回响。
　　嫁给我好吗？嫁给我。
　　眼下叶尘正单膝跪在我面前，右手精致的包装盒中一枚素戒低调而华丽地竖立其中。除了两束分别打在我和叶尘身上的追光，全场的灯都被熄灭了，四周的荧光棒闪着幽幽的光芒。空气中流淌着暧昧不明的气息。那晚忘我的亲吻，贴心的拥抱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我顿时觉得血气翻涌，头，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去。
　　就在我点头的一瞬，叶尘敏捷地捕捉到我的左手，将手中的戒指牢牢地套在了我的中指上。
　　全场立刻爆发出无比热烈的掌声，或许是祝福，或许是终于可以看演唱会了。
　　全场立刻爆发出无比热烈的掌声，或许是祝福，或许是终于可以看演唱会了。
　　我有些懵了，这样戏剧性的一幕真真实实地发生在了我身上，而我到底是为什么做出了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的举动？我不是一向都很冷静吗？还是，自从遇见叶尘以后，我就不再是那个沈澜衫了。
　　“澜衫，我们去坐下吧，别耽误了演唱会。”
　　叶尘魅惑的声音折磨着我的耳朵，此刻我的脑海里没有半分清明，双腿就像中了魔咒，跟着叶尘走向了那个原本属于我的位置。
　　“好了，我们恭喜叶先生和沈小姐有情人终成眷属！下面大家最最盼望的时刻就要到了，让我们用最大的热情和欢呼来欢迎歌坛的新星——小天王Tony!”
　　Tony！刚才的一幕他必定是看到了，在他最为重要的日子眼睁睁地看着我把他抛弃。
　　燃烧的理智渐渐熄灭，一切又归于平静。
　　我真的做了不可饶恕的事。
　　我担心地望向舞台上的Tony，他用一贯的微笑掩藏了所有的情绪，而我，什么也看不出来。
　　或许他是不介意的，他可能只会气我不告诉他，我这样安慰着自己。
　　然而就好像我无法阻止每天都有人死亡一样，我对Tony歉疚却随着我的自我安慰不断加深，直到那件事的发生......
　　在演唱会接近尾声的时候Tony有一段从顶棚沿着钢管从天而降的表演，他却在滑到钢管中央的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流转的眼波将他所有的秘密都泄露了出来。
　　“祝你幸福。”我看见他用唇语这样对我说。
　　冷不防地，Tony直直地从钢管上坠落下来，眼睛一直望着我所在的地方。
　　我看见Tony重重地摔倒在地板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鲜血像发了狂的水彩朝着舞台的四周蔓延，被浸染到的地方都笼罩上了一层悲伤与决绝。Tony安静地躺在地上，像极了在母亲子宫里熟睡的婴儿，没有伪装，就是那样明净的一张脸，却苍白得好像会一睡不起。
　　Tony,你竟是用这种方法惩罚我吗？用你那张弥漫着浓重的忧伤的脸祝福我，然后在我的面前，毁掉你自己，这就是你的报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