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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   “祝你幸福......”
      大脑已经不受控制地混乱起来。
      记忆中,有一张熟悉的面孔在我的面前轻轻阖上了双眼,他在惩罚我,用他自己作为赌注孤注一掷,我记得,在这场赌局中我输得很惨,仿佛灵魂都被掏空。
      “澜衫,你好自私。”他定定地锁住我的眼睛,夕阳下,他的身影落寞地投射在大地悲伤的脸上,“你忘了我们当初的约定了吗?你想要抛弃我吗?”
      “Tony,我没有,我们当初不是说好当对方找到幸福就放手吗?”我抽噎着,眼中映出了一大片一大片的血红。
      “我的幸福就是你呀......”鲜血模糊了他的样子,嘴唇染着妖冶的颜色一张一合,红色的液体缓缓留进他的嘴里。
      “不,不是这样的,我们只是相互依靠而已,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泪水仿佛积淀了太久,在它喷涌而出的一刹那,我感到眼睛前所未有的疼痛。
      “Tony你不要哭,你的泪水被染红了。”
      “澜衫,你难道想说不知道我喜欢你,还是你为了自己的幸福‘不想知道’?”
      “对不起,对不起......”
      眼前的人全身都被鲜血包裹着,血液凝结成块,带着Tony的身体一起掉落在地上,没入茫茫白雪中......
      “不要!”
      “澜衫,你醒醒。”
      不想在面对生离死别的场景,我追寻着雪地上飘渺的声音一路向前走去。倏地,一道刺眼的金光穿过漫天飞舞的雪花射在我身上,我习惯性地闭上了眼睛。四周渐渐没了动静,金光似乎也不那么强烈,我小心翼翼地睁开双眼。
      “澜衫,对不起。”映入眼帘的是叶尘那张充满歉疚的脸。
      “这是哪儿?Tony呢?”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我的嘴里蹦出了这两句话,我却被自己微不可闻的声音吓了一跳。
      叶尘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受伤的神情,又似乎有些释然,他深吸一口气:“这里是医院,你昏迷了三天三夜,Tony还没渡过危险期,还在重症监护室。”说罢他抬起头来望了我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没多久他又似下定决心般继续说了下去:“医生说他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颅内有出血现象,苏醒的几率很小。”
      “不会的,你骗我!你带我去找Tony,我要见Tony!.”我此刻像一只发了狂的野兽,对着叶尘大声叫嚣着。
      “你干什么?”
      叶尘从身后拦腰抱起我。
      “你现在很虚弱,我抱你过去。”
      叶尘在离重症监护室还有几步远的地方把我放下。
      “你自己去吧。”
      “你心虚了吗?”我冷哼一声,扶着雪白的墙壁一步一步向着探视窗靠近,我看不到叶尘的表情。
      终于到了离Tony最近的地方,我把脸贴在窗上贪婪地望着病榻上削瘦的脸。
      Tony的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每根管子都连着精密的仪器,他好像什么都不想管了,就那么静静地躺着,也许想一直躺下去。
      Tony,对不起!好像从你回来以后我就一直在对你说这句话,我有太多对不起你的地方,为了自己,连你也抛弃了。Tony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我发誓,我不会再这么自私了。
      Tony,都说从小青梅竹马长大的两个人长大后会成为恋人,可是我们却都忽略了,当两个人太相像太了解的时候就不能再相互吸引了。在遇见叶尘以后,我有了和你在一起时从未有过的感觉。即使一开始我对他充满了敌意,那样的恨丝毫不亚于对那个抛弃我的人。但是那个炎炎夏日连我所谓的“再生父母”都躲着不见我的时候,他竟然亲自开车来接我,我们是只见过一次面的人呐!到了他的家里,听说那样简朴而又温馨的装修风格全都出自他手,我着实大吃了一惊,我发现当自己以为已经对他了若指掌的时候,却连他的身边都还没靠近。我开始对他产生了兴趣,可是我又一次疏忽了,因为兴趣往往是危险的开始。
      我没想到那个黑漆漆的夜晚向我伸出双臂的人竟然是他!靠在他的怀里心里没由来地一阵温暖,就好像感觉自己从今往后有了依靠一样。虽然以前也曾无数次像这样靠在你怀里,但是我的感觉却是我们这两棵没有根的小草不知道又会被吹到什么地方。后来我赶他从房里出去,看到他眼里那一丝一闪而过的落寞心里竟涌上一丝小小的甜蜜,我承认我很坏,但我乐于像这般地堕落着。我很快就受到了惩罚,家里停电了,我又一次坠入了黑暗的旋涡中。叶尘很快赶来,从他吁吁的喘气声中我听出了一个词叫“惊慌失措”,心里突然就不觉得那么害怕了,因为有他在。后来叶尘吻了我,我以为自己会抗拒的,毕竟是自己的初吻,而对方是一个我根本就不了解的人。然而我没有,丝毫的抗拒都没有,甚至在轻轻地回应着他,我不知道这样反常的举动是出于感激还是我已经在他的怀里沦陷了......在演唱会上,明知道答应他的求婚会伤害到你,但我还是义无反顾地答应了。我告诉自己只是为了不让他难堪,可是自欺欺人的游戏真的不好玩,我知道自己爱上他了。在你们二人之中,我终究自私地选择了伤害你,只是事态的发展完完全全超出了我的预料,我想叶尘也没想到你会这样做。在这场赌局中你成为了最后的赢家,只是我到现在也无法恨叶尘,因为这件事本就是我一个人的错。所以你也不要恨他,所有的一切都由我来承担,这是我第一次想为别人做些什么,这个人是你,也是叶尘。
      叶尘,我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抛弃,因为我是个坏女孩啊,总是在不断地伤害别人,先是Tony,然后是你。我真的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所以,看在我这么爱你的份上你会原谅我的对不对?以前看小说上的男女主角因为某些客观原因必须分开时,总是会希望对方找到一个爱他的人。以前的我不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的爱情,那时我还太自私了,所以总想着自己得不到的就毁掉,现在才明白原来这样的爱情才叫真爱,希望对方比自己幸福。忘了我吧,会有一个人,在十字路口的左边等着和你一起去看明天的朝阳,只是那份幸福我注定得不到。答应我,不要感伤,我们要用微笑来祭奠这份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的爱情。
      叶尘身上独有的冷冽清新的气息在沉重的空气中萦绕、升腾,我知道他一直都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用他如星如夜的黑眸期待着我的答案。我痛苦地闭上双眼,有温热的液体在脸部肆意穿行,紧咬住嘴唇,口腔里顿时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我已经感觉不到疼了。我知道此时的自己只有且必须这样做。
      我扶着墙壁沿着来时的路走到叶尘身旁停下,他心疼地伸出手来扶我,生怕我一个不小心就昏倒过去。我强压住内心的汹涌澎湃,冷冷地向后退了一步让他的手扑了个空。他悬在空中的手无力地垂下,随即又握成两个拳头。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像是蜿蜒陡峭的青山兀自感叹着。修长的指节早已握得泛白,就好像我们的一切到头来只剩下了苍白无力的情节。
      “叶尘,我恨你。”我能听到自己像是被冰冻结了的声音,很冷,很好。
      “我知道。”他低着头,疲惫不堪的语气让人心疼。
      我转过头望着Tony病房的方向,没有勇气再看叶尘,就算只是一个影子都可能会让我动摇。
      “从今以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不等叶尘的回答我迅速转身朝自己的病房走去,在与叶尘擦肩而过的瞬间手被他牢牢地抓住,他手心里的汗浸湿了我的手。
      “你以为自己一个人承担责任就会让我感谢你吗?你觉得自己很伟大吗?”
      “......”
      “你要做什么都可以,但我不准你用自己的幸福开玩笑。”
      “我想你误会了,照顾Tony是我心甘情愿的,我还没有伟大到为了你而牺牲我的幸福的地步,你,不值得我这么做。至于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我计划好的,我没有‘夜恐症’,也不是真心想和你结婚,我只是想借助你的权力来帮助Tony,我爱的人至始至终只有一个,那个人现在正躺在病房里。”
      我想我是用尽了毕生的精力在说这些活,体内的汗不断往外冒,身体好像一下子就被抽空了,灵魂也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这一刻我才深刻地体会到,有一种爱叫痛不欲生。
      叶尘拉着我的手突然一紧,我的心脏就像失控了似的抽搐着,痛,来不及蔓延,我已经粉身碎骨。
      “请你放手,叶先生。”他显然被我的话激怒了,身后传来手打在墙上的声音。
      “那你的父母呢?他们的公司呢?”
      “我想你很清楚,这已经不能成为要挟我的砝码了。当初我做的一切是为了Tony,现在Tony在医院 ,那两个人以及他们的公司对我来说无足轻重。”
      手上传来一股向后的力量,我无措地跌入叶尘的怀中。
      “澜衫,我输了,你不要这样做好不好,你知道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将我死死地箍在怀里,像是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突然很贪恋他的怀抱,好想再多停留一会儿,哪怕只是一秒都好,但是我不可以。
      “叶先生,我说过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这样抱着我别人会误会。”
      “......”
      我狠下心来对着叶尘的手臂咬了一口,血珠立刻渗了出来,他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依旧把我搂在怀里。
      “我的心不在你这里。”这是我当晚对叶尘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感到他的身子微微一僵,然后把我放开。
      “沈澜衫!”叶尘歇斯底里地吼着我的名字。
      我几乎是跌跌撞撞地逃回了病房。
      病房里阿离在为我整理床铺,因为是单人间所以只有我一个人住。
      我慌忙地擦干眼泪,生怕阿离从中捕捉到什么信息。此时的我不敢说话,只得拿了一杯水站在窗前整理思绪。等到心情稍微平复,我才叫住了正忙得不可开交的阿离。
      “阿离姐姐,你快回去吧,我也好得差不多了,明天就能出院了。”
      “澜衫,少爷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就算你好了,你一个人照顾Tony也忙不过来。”
      “你以后不要再来了,Tony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澜衫,你要真当我是姐姐就老实告诉我,你和少爷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要说真发生了什么,那就是我们解除婚约了。”我云淡风轻地说着,窗外的风吹进来刺得我的脸生疼。
      原来我还有感觉,只是在我可以感知的世界里,除了痛还是痛。
      “澜衫,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打击很大,但是你不能把帐全算在少爷头上。”
      “我当然不敢把帐全赖在叶尘头上,毕竟我也是始作俑者。你是想提醒我这件事吗?还是说这一切都应该怪躺在病床上还生死未卜的Tony呢?”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关于解除婚约的事我考虑得很清楚,你也不需要为叶尘充当说客,现在已经很晚了,你还是回去吧。”
      阿离也不再多说,只是出门前又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躺在床上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在打颤。明明疲惫得不得了,却怎么也无法入眠。一闭上眼,叶尘和Tony受伤的神情就交替着占据我的思维。没有预兆的,我的生活已经完全被这两个人打乱。
      黎明,天空纯净透明得像一块无暇的蓝水晶。慢慢地,一抹嫣红从东方向四面扩散开来,参差不齐、深浅不一的红晕为碧蓝的天空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没有虚伪,没有喧嚣,这是特属于黎明时分的真实与寂寥,这一刻,什么都不愿去想,只希望能拥抱着梦幻般的黎明直到永远。
      头一次如此仔细地观察日出时的景象,竟是一看就想永远沉醉在梦里不再醒来。现实中有太多残酷的事,我不愿面对,也不敢面对。多希望这几天来发生的事只是一场噩梦,但是我却不知道这个梦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看看时间已经是早上六点,因为想到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便给班主任打了个电话请假。
      洗漱完毕,我就迫不及待地跑到Tony所在的重症监护室。他面色如雪,紧闭着双眸,一双修长的手静静地躺在病榻上。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心里被满满的失落感充盈着。
      从重症监护室回来,我去自己的病房收拾好东西办了出院手续。一时之间我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不知道哪里自己能够停靠。我的养父母从我搬走那天就没和我联系过,再加上我又和叶尘解除了婚约,这两个地方都不能去。Tony一直昏迷不醒,治病也需要一笔相当大的费用,虽然我自己也有些存款,但是绝对撑不了多久。
      陆续有很多歌迷来探望Tony,她们一边哭一边骂道具师,把人家的祖宗十八代全都骂了个遍。我听着,心里五味杂陈,你们不知道眼前的人才是罪魁祸首。看着一波歌迷来一波歌迷去,我的心被反反复复地折磨着,我一手酿成了悲剧,但我却不知道如何改写结局。
      “沈小姐,沈小姐?”
      我抬头,看见是Tony的经济人林肃。疲惫地拉开一个勉强的笑容,我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刚刚去医生那里咨询过了,Tony的医疗费不是一笔小数目。”
      我静静地看着他,揣测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不敢说对沈小姐很了解,但我想沈小姐现在应该是无处可去了。”
      我默认,轻轻地点了点头。
      “Tony应该给了沈小姐他家的钥匙吧,沈小姐暂时可以去那儿住。至于医疗费的问题,Tony投资的餐厅每个月的收益可以用来分担一部分,他自己有一些存款都放在家里的保险箱内,我所知道的就这么多。”
      “谢谢。”从来没想过,最后来帮我的人曾是我最讨厌的人。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虽然不是很多,但希望能帮上忙。”林肃说着递给我一个厚厚的信封,信封里的东西自然不言而喻。
      “谢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只能机械地重复这两个字。
      “你还要上学,我为Tony找了一位护理工,她应该下午会过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林肃高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他来过,像一声轻轻的问候。
      估算着时间,现在应该是阿离出去买菜,叶尘去上学的时候,我拜托护士帮我好好照顾Tony就赶去叶家的别墅取东西。
      再次来到这里,竟和第一次来时的心情有些相像。那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被未知和孤独结成的厚茧包裹着,压抑着,而今,这些熟悉的感觉一一涌上心头。明明只待了几天的时间,却感觉每个地方都充满了回忆。
      害怕遇见阿离和叶尘,我压制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浪潮,急匆匆地会房间收拾。
      因为原本带过来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整理好了行李。叶尘给我买的东西我都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我已经没有资格带走。我拖着行李在走廊上走着,飘飞的思绪连接成一个完整的片段,握着钥匙的手一紧,不能再留恋了。我拿着叶家的钥匙准备放回叶尘的房间,谁知叶尘卧室的们竟从里面反锁了,怎么弄也打不开。我贴近房门,听到里面有异响传来。没有多加思考,拉着行李箱的手一松,急促地拍打着房门。
      “叶尘,你在里面吗?”
      “啪”玻璃摔碎的声音清晰可闻,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到底怎么样,只觉得心被那一块块碎玻璃划出无数鲜明的痕迹。
      “叶尘,你开门!”
      “叶尘,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快开门!”
      “叶尘,叶尘......”不知道喊了多久,到最后我竟只晓得喊叶尘的名字了。
      我凭什么认为他会见我呢?昨天一字一句刺伤他的人,冷嘲热讽对待他的人,不能也不配与他再有任何的交集,只要默默地看着他幸福就好,所有的罪就让我一个人来承担。
      低头,滚烫的泪珠滴落下来,锃亮的地板上映出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
      “你来干什么?”房间的门不知何时打开了,叶尘站在门口,语气里是说不出的淡漠。
      “我来拿我的东西,既然我们的婚约已经解除了,我也就没必要住在这里。”仍是低着头不敢看他,生怕一抬头就被他发现那张被泪水浸湿的脸。
      “是吗?”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
      “你,喝酒了,所以没去学校”问出这个问题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这种时候我不是应该把钥匙还给他就走人吗?
      “算了,这是别墅的钥匙。”害怕听到他的回答,我迫不及待地把钥匙递到叶尘面前,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
      “你喜欢就收着,不喜欢就丢掉好了。”他没有接过钥匙,反而是有些嘲讽地说出了这句话。
      我的手一时僵在了空中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当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我瞥到了门的手柄,于是我将钥匙挂在门的手柄上转身离去。身体在下一秒被人从身后拥住,我一惊,提着行李的手不自觉地松开。
      叶尘身上浓郁冷冽的红酒的气味顺着我的鼻腔进入与我的血液溶为一体,兀自沉浸在酒香里,我有些迷醉,有些情难自已,忘记了挣扎。见我没像昨晚那样抗拒,叶尘抱着我的手力道小了一些。
      “澜衫,不要再折磨我了。”他的下巴抵着我的额头,说话时温热的气息裹着点点暧昧之情在额前飘散开来。我的脚就像定在了原地,一步也迈不开。
      叶尘沿着我的头发一路往下吻,脖颈处的地方,他腾出一只手将我披散的长发束拢放在了右肩前面,唇再次在脖颈间缠绵,舌头与肌肤微凉的触感渗透骨髓,令我浑身的骨头一片酥麻。突然,犀利的牙齿嵌进肌肤,被咬的地方是前所未有的疼痛。我吃痛地叫了一声,丧失的理智一丝丝地被重拾回来,叶尘抱着我的手猛地松开。
      “你___”我转过身对叶尘怒目而视。
      “这是对你的惩罚,既然决定了要离开我,就不应该和我在纠缠下去,可是刚刚的你好像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
      “是你自己抵制不了诱惑,还是你故意引诱我想把我毁了呢?”
      叶尘伸出右手狠捏着我的下巴,眼里的黑色沉淀得越来越多越来越浓,嘴角的戏谑和不屑都仿佛是对我绝妙的讽刺。
      是呵,真是可笑!我一边口口声声说着和他没有关系了,一边又那么贪恋他曾经给过我的温柔,也许我还渴望着温柔的延续。沈澜衫,看清楚吧,叶尘已经对你失望透了,在他的眼里再不会有你的影子。
      我提着行李跑出了别墅,里面的空气好像被冻结了,我根本无法呼吸半分,只觉得彻骨的寒冷,凉彻心扉。
      打了辆车到西山,一切都似是而非了。我大约多久没来过这里了?应该是很久了,久得我都想不起来了。记得有一次来的时候Tony对我说:“澜衫,我们像不像房子的男主人和女主人?”当时我没有说话,但是自那以后我就尽量避免到Tony的家里去,为了避免某些敏感的话题。那时就应该察觉到了吧,可我却天真了一些,以为装作不懂就可以以朋友的身份一直生活下去。后来我更不应该为了填补自己内心的空虚答应和Tony交往,是我太笨太自私,既然给了他希望他又怎么会轻易放手。回想起来,这所有发生的事情,在冥冥之中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它们像九连环一样环环相扣,本可以被永远埋葬,却被我的自私一一点燃。
      房子打扫得很干净,因为Tony稍微有一点洁癖。我把东西搬进客房里又到银行取了些钱就马不停蹄地赶往医院。
      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了,医院外面还有几辆卖盒饭的餐车。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我不过做了两件事上午的时光就一去不复返了。到了Tony的病房我看见有一位中年妇女站在门口,不时焦急地看看墙上的挂钟,我才想起下午照顾Tony的阿姨会来。这个女人穿着一身很朴素的布衣,头发用一根皮筋绾在一起,头上已是一半青丝一半银发。
      “阿姨,你是家政公司派来的吗?”
      “是,是,你叫我林嫂就行。闺女,你是沈澜衫吧,我要照顾的就是躺在病床上的那个小伙子?”
      “对,现在他还没有渡过危险期,这个病房不能随便进去,他有什么问题医生们会负责解决,您主要是在他渡过危险期以后照料他。目前的情况您就在病房外守着吧,如果发现他有什么异常情况就立即叫医生。”
      “我知道了。”林嫂看着病房里的Tony叹了口气道:“多好的小伙子,听说还是个著名的歌星呢,怎么这么年轻就遇到这种不幸的事啊。闺女你放心,他一定能挺过来的。”
      “嗯。”朴素的人,朴实的话,却让我的心为之一颤。
      我和林嫂谈了谈工资的问题,不过她说已经有人付了。会是林肃吗?
      一直在病房外守着,Tony还是倔强得不肯睁开眼睛,所幸的是病情也没有恶化。我在医院小睡了一会儿,第二天就直接从医院赶往学校。
      一路上听人们讲得最多的就是“某歌星个唱出意外,出事原因耐人寻味”之类的消息,虽然早就知道传媒不会放过大好时机,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难受得不得了。
      因为知道我和Tony的关系很好,一到教室同学们就把我围得水泄不通想探听他的情况。我现在没有精力来分辨他们是真的关心Tony还是猎奇心理的驱使,也不想过多地谈及这个问题,所以我对所有人的回答都是“感谢大家对Tony的关心,我相信在大家的鼓励下他一定能够顺利渡过难关重新站上属于自己的舞台。”没想到我的语言都变得这么官方了。
      没有听到想听的话,围着我的人大都一哄而散,有几个不死心的也在我的沉默中悻悻地离开。
      听说今天林肃会召开新闻发布会回应媒体的猜测,像他那么聪明的经纪人应该能把事情摆平吧。无论怎样都好,只要Tony能醒过来,别人的看法有什么重要的呢?
      我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身旁的位置空空如也。他,应该不会来了吧。
      “澜衫,你一定很辛苦吧,才几天就瘦了这么多。”
      我一回过神来就对上夏静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她望着我的眼神里有一种情绪叫做“心疼”。
      “我没事儿,你就别瞎担心了。”我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开玩笑似的说道。
      “澜衫,你别这样,你这样我更难过了。”她眼里有晶莹的液体在流动。
      “你去看过Tony了吗?”我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嗯,我爸爸说他的情况很特殊,如果他的意志坚定醒过来不是问题,但是他现在好像在逃避着什么,完全没有想醒过来的欲望,照这样下去......”
      我承认自己转移话题的本领不太好,夏静的眼泪此刻已经“扑簌扑簌”地直往下落。但是我却捕捉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你爸爸?”
      “就是Tony住的那家医院的院长,也是Tony的主治医生。”
      对了,夏盛明,夏医生。我怎么没想到他会是夏静的爸爸?但是夏静刚刚说Tony不愿醒来是在逃避着什么,是我吗?因为我不愿醒来吗?
      正在沉思之际,电话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吓得我心惊肉跳,很不想接这个电话。
      是林嫂。
      “喂。”我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闺女,刚才病房里有一台机器上的线全都变直了,还不停地叫,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去叫医生,医生一来就把那小伙子推进手术室了......”
      林嫂还说了些什么我一句也没听进去,手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早上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澜衫,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Tony,Tony出事了,我要去医院,对,我要去医院......”
      我“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身体一个不稳差点摔了下去,这些我都管不了了。Tony你要等我,不要抛下我一个人,你要等我啊......
      “澜衫,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似乎听见有人这么说。
      我失魂落魄地往医院跑去,在经过校门的时候好像闻到了薄荷的香气,只是它在不能使我平静,只会让我更加害怕更加着急。
      “澜衫,你冷静一点,这么跑什么时候能到医院啊?快,我们坐车去。”
      手被人拉着进了一辆车里,身旁的人好像一直在说着什么,然而我真的一句也听不清。
      车终于停下,我拉开车门就往医院跑去,手术室的灯刺得我眼睛发痛。外面很安静,一如我被丢弃的那个冬夜。
      “闺女,你别着急,这孩子会坚持下去的。”
      “坚持下去,他怎么能坚持下去啊,他对生活已经没有希望了呀。”我低声呢喃。
      “澜衫,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对了,夏静你爸爸不是院长吗,你跟他说一声让我进手术室好不好?我还有话和Tony说,求求你了,不解开他的心结他是不会愿意醒过来的。夏静,我求求你了......”
      “澜衫,你知道医院的规矩,手术室是不能随便进的,我会去试试,但你别抱太大的希望。”
      “告诉你爸爸,我能解开Tony的心结。”
      “嗯。”
      墙上的钟嘀嗒滴答地响个不停,每响一次我的心就好像被针刺了一次。
      “澜衫,快去跟这位护士姐姐换衣服吧,我爸爸同意让你进去!”夏静一脸惊喜地跑到我面前。
      “谢谢,谢谢......”
      换上了专用的衣服,我迫不及待地跟护士一起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里的气氛很紧张,每个人都累得满头大汗,心电监护仪上有了微弱的起伏。
      “他现在很危险,我既然破例让你进来就是相信你的能力,你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嗯,谢谢你,夏医生。”
      我走到Tony的身旁,医生们仍在奋力抢救,器械碰撞发出的声音,医生们讨论的声音都被隔绝了,在这个世界里只有我和Tony。
      “Tony,我是澜衫,你听得到我的声音的对不对?你一定要醒过来啊,要不然我就又成了没人要的孤儿了。我知道自己很自私,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但是现在我已经改了,你不想看看现在的我吗?还有,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啊,我和叶尘的婚约已经解除了,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如果你气我当初没有告诉你订婚的事,那你就快点好起来呀,你好起来了就有力气骂我了......”
      望着Tony削瘦的面容,我一遍一遍地回忆着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曾经,从初次相见讲到了第一次冷战,甚至讲到了未来。我不知疲倦地讲着,哭着,笑着,埋怨着,然后感觉有人轻拍着我的后背说:“手术成功了!”我突然感觉天旋地转,然后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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