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起居录》富久子

6、沈荣华

　　第二日，皇宫里的圣旨到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太监喜气洋洋地叫沈家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氏女沈眠，秉性柔嘉，持躬淑慎，式昭玉度、本天赋之温庄，自妫水以嫔虞，比周京之缵女，佩环有节、恒赞宵衣，甚得朕心，简为正六品荣华，赐居朝露轩，钦此——”
　　来喜笑吟吟地恭喜沈眠，“沈小主好福气，快收拾收拾，准备跟咱家进宫吧，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
　　沈家上下倒是大大的震惊了一番。唯有沈眠笑眯眯地不说话，正六品也不妄她劳累一日了，这皇帝是个大方的。
　　又四处打听了一番，此次封位份，最高的是从五品，定国公府的齐婉仪和安国侯府叶婉容，然后便是沈眠的正六品荣华，慕容雪封了从六品贵人，赐了封号慧，宋筱封了正七品美人，曹国公府曹吟封了从七品才人，其余皆是八品往下了。九洲朝秀女入宫向来是低位的。
　　沈眠以沈家如此形势获封正六品，实在是令人震惊的。
　　九月初十，一个艳阳天，沈眠带着明枝明月乘着小轿晃晃悠悠入了宫门。
　　秀女带几个侍女进宫都是有定数的，也幸好她位份高，这才能把左膀右臂一齐带进宫里去。
　　明枝拳脚功夫好，人又警觉，将沈府老医女的膳食功夫学了个透，对医理也是极通的；明月心细，从前屋里的库房就交由她掌管，且屋子里大大小小的丫头，屋里屋外的人事全由她定。且二人皆是自幼服侍，最为忠心，感情也亲切异常，主仆三人打小就一起长大的，离了她们，沈眠真真是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香了。
　　到了朝露轩，掌事姑姑早带了内务府分配的太监宫女侯着了。
　　“奴才（奴婢）给沈荣华请安。”沈眠刚一进朝露轩正殿就是个惊喜，掌事姑姑不是明华又是谁？当真是喜出望外，连忙喊起。
　　“姑姑别来无恙啊，分别一日，我们又见了。”沈眠笑着说，露出两只浅浅的梨窝。
　　“给沈荣华请安，小主果真是有福气的，昨日奴婢领旨时就知道还能有缘来侍奉小主了。”
　　明华也面露欣喜地款款道来。
　　沈眠又叫明华身后跪着的太监宫女起来，抬了抬手，明枝明月便都拿着荷包封赏了下去。
　　一时间人人喜上眉梢。
　　明华给沈眠敬了一杯茶，再开口道，“荣华小主，依着内务府的分例，这朝露轩内殿宫女一共四名，从左到右依次是菊青，蕊黄，桃红和绛紫。粗使宫女四名，粗使婆子四名，两位礼仪嬷嬷是张氏和文氏。”
　　又指了指右侧，“这是朝露轩掌事太监夏立东，您叫他小夏子就行了，奴婢和他是旧相识，是个中用的。”
　　小夏子立刻带着六个太监诚惶诚恐地跪了下去，“奴才定对小主忠心不移，甘为小主驱使。”
　　沈眠叫了起，吩咐明月把这些人一个一个地瞧仔细了。
　　葱白的指尖敲了敲楠木石漆的桌面，“我刚入宫，有些规矩还不懂。不过有一项倒记得牢靠，这宫里背主的东西我朝露轩可是片刻也留不得的，你们可明白了？”
　　刚起来的人又扑通跪了一片，“奴婢（奴才）明白。”
　　沈眠没叫起，一双桃花眼里带着冷色，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一划过，“还有句话要叫你们知道，我最讨厌明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的奴才。今日你们都应承了我，来日若有犯，可别折在我手里了，知道了？”
　　最后一句话问得极轻，从红唇里冷冷吐出的三个字，让跪在地上的人不觉抖了两抖。
　　沈眠坐在堂上，睥睨着跪了满地的太监宫女，矜持慵懒偏偏贵不可攀，荣安郡主是把福安大长公主御下的气势学了个十成十的，一点没有刚进宫不过十五的沈荣华应有的稚嫩感，着实令人心生畏惧。
　　“姑姑，带他们下去歇着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可别欺我人生地不熟就乱了规矩，我既然入主了朝露轩，就断断容不得下人举止上的粗疏。来日方长，且慢慢学着我的规矩罢。”
　　沈眠头也不抬地示意身后的明枝明月，“今日倒也辛苦你们了，再赏。”
　　明月明枝封赏了更大的荷包，这次太监宫女们拿在手上都有些不安惶惑了，面面相觑，却也是一声不敢出的。
　　被震住了？沈眠心里冷笑，但愿是这样才好。
　　面上却带了几分笑，大眼睛扑闪了两下，“做的好的，忠心又肯用心的，我也不会埋没了你，这宫里到底是主仆一体，有我一日便有你们一日。若想另谋出路我也不会勉强，肯留在我这宫里的我到底都记得你们的功劳苦劳，绝不亏待了你们。都下去歇着吧，把今日的话都记在心上罢，我不想说第二次。”
　　明华带他们退了下去，走到院子里才低声训道，“荣华小主是个什么性子你们今日也看到了，小主是个福泽深厚之人，该怎么做你们也清楚。日后若叫我发现了对小主不好的事，可别怪我心狠了，都下去吧。”
　　一时人人噤若寒蝉，无声地退了下去。
　　明华又转身进了西轩，朝露轩的卧房。明月明枝两个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
　　沈眠面露微笑，“姑姑，有劳了。”
　　“小主真是折煞奴婢了，”明华不敢受沈眠的礼，忙屈膝道，“自去府上有幸服侍小主两日，已是幸事。奴婢沾了小主的福气回宫便升了一宫的掌事女官，得知还能被指派来继续伺候小主，真是喜不自胜了。”
　　“明华姑姑，我们当真就是有缘的，小主还说呢，怎么恰好姑姑就跟我们一样是个明字辈儿了，现在可真真是又聚在一处啦。”明枝开心地说。
　　“姑姑，还没跟我说说这朝露轩呢。”沈眠倒是记得正事儿。
　　明华伏了个礼，“小主，这朝露轩是先帝朝那会儿修建的，因着当今陛下后宫空虚早已无人居住了，小主的起居就在正殿，也不必向主位娘娘请安问礼了，这倒是个好事。”
　　“东西侧殿也都空着，没人来扰小主的清净，”明华继续说道，“这朝露轩后面就是一片荷池，宫人打理得干净，边上也最是清幽，”她顿了一顿，“除了一些妃嫔来等皇上，其余便也不大有人走这么远来这边赏荷了。”
　　宫里御花园内便是一大片清荷，确实不用走这么远绕到朝露轩后面赏荷。
　　“皇上喜欢朝露轩后面的荷池？”沈眠问道。
　　“这，奴婢也不敢妄言。”明华为难地说，“皇上爱清净，从前朝露轩久无人居，荷池边上的小竹楼就是皇上叫人建的，不过皇上不叫人靠近那里，四处也栽了竹子，小主也不要走进竹林才是。”
　　沈眠了然，没再问下去。
　　明华又继续说下去，“朝露轩后院是一片梅园呢，各种品类的都有，以红梅居多，冬天又香又好看，下雪时风景最美，小主到时候可以好好观赏了。”
　　“还有前庭，小主进来的时候该闻到了，这是百年的金桂，还是先帝爷时候种的，长得很好，也给殿里添添喜气不是。”
　　沈眠端起茶来抿了一口，点头应到，“果真不错。”
　　“小主今日可要早些安置？明日便是新入宫嫔妃拜见皇后的大日子了。”
　　沈眠应允了。传过晚膳，便叫明华同明月领宫女继续布置朝露轩正殿的起居。
　　天色已经黑了，她还是同明枝出来把梅园，荷花池都走了一圈，几颗桂树也都看了一圈，这朝露轩前前后后探了个明白，才洗漱歇息。
　　又按着平日居家的作息，戌时三刻便睡得黑甜了。
　　朝露轩平静了，后宫却并不平静。不过新人入宫第一天，各方人马就开始动作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