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起居录》富久子

3、初入宫

　　这一日，阳光晴好，大雁南飞。
　　一百一十六位各地官家秀女随着宫人鱼贯而入，在宫墙华殿间穿梭行走，两队人马浩浩荡荡，倒是鸦雀无声，连抬头窥视的秀女都没有，都老老实实盯着脚尖走路。
　　九洲朝继承前朝大陈礼制，最是重礼数，礼仪教化乃皇家颜面，行差踏错一步便是要给阖家带来灭顶之灾的。
　　无人敢越雷池半步。
　　沈眠随意垂首敛目而行，虽很快就到了宝华殿外，秀女都站在殿外候着，等待太监唱词便入内殿选。
　　今日世家名门闺秀倒都来的齐全。定国公嫡次女，当今太后亲侄女，齐月娥；皇后族妹，曹国公府曹吟；出自安国侯叶家的嫡女叶慕薇；十七便名扬天下的才女慕容雪；号称九洲第一美人的宋筱……京城那些说的上名的贵女如今都在。
　　沈家沉寂已久，沈眠不常出入人前，现在倒是有不少秀女或明或暗地打量她，她淡定自若地站着，任由他人打量。
　　倒是宋筱朝她大大方方地勾唇一笑，沈眠屈了屈膝，算作回礼。
　　这宋筱一副清水芙蓉之姿，肤白胜雪，狭长凤眼毫无媚态，倒显的纯净无暇。体态不说弱柳扶风，也是瘦削羸弱的，一身的书卷气质，同身边的才女慕容氏相得益彰。今日着一条雪纺曳地流纱裙，再不配它物，妆容清淡，尤其一双长眉淡若远山，鬓间一支芙蓉簪更觉得清爽动人。
　　以沈眠眼光，宋筱不是不美，九洲朝尚德尚才，女子以清瘦淡雅为美，这般娇弱清丽的美人的确担当得起第一美人的称号。
　　九洲如此，前陈朝更是以瘦弱娇小为美的，前世舅舅皇宫里还有好多走几步路就娇喘吁吁的纸糊美人呢。
　　只是沈眠上一世娇弱了一辈子，根本不是故意作出来的体弱之态，毕生最恨自己身体瘦弱不堪，天生喜爱健康美。
　　这一世沈眠本就长相明艳，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黑，明眸皓齿，本是稚嫩的年纪，却偏偏有一股端严高贵的派头，压住了眉眼的稚气未脱，倒是显的风情万种华光四射了，有一种令人不敢鄙视的华美之态。
　　今日为了殿选，特意着了一条缕金百蝶绯红罗裙，系一条番丝盘金四合如意扣，不盈一握的腰间垂着一枚双衡比目玫瑰配，乌黑的青丝挽起，戴着金丝八宝攒金钗。脸上也特意选了精致华贵的妆容，倒不用浓妆艳抹，天生丽质的五官上一点颜色便是娇艳欲滴了，眉间一点额黄把高贵典雅的气质也完全衬了出来，真真是贵不可言。
　　先前一直低头走路，默不作声，现在秀女三两成群，互相打量，难怪这么多人盯着沈眠不放了。
　　环视一圈，果然大半秀女都以清丽为主，就算有不走弱柳扶风路线的，也尽量选了素净服饰，沈眠这样鲜妍模样着实引人注目。
　　沈眠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
　　“眠妹妹，”一转头见到一位嫩黄色襦裙的少女，中上之姿，有几分小家碧玉的清秀可人，“可还记得我么？若不嫌弃，叫我声姐姐也是使得的。”
　　少女状似亲热地揽住沈眠。
　　“陈小姐。”沈眠眯了眯眼，闪过几丝记忆，要说这陈家确实和沈家有亲属关系，不过二十年多前可都是断了个干净的，这陈茹可真是只有过几面之缘的远方表亲了，“当然记得。”
　　陈茹目色暗了一下，转而又热情地笑了，“妹妹见外了不是？这几年没见了，姐姐今天差点认不出来了，妹妹出落得当真是天人之姿啊，叫姐姐好生倾羡。”
　　陈家这几年顺风顺水，已是青州有名的大户了，沈家一门落败已久，这陈茹作出这等姿态倒是在有意示好了。
　　可后宫里可不论年龄只论尊卑，这姐姐妹妹叫下来，不是要强压着沈眠一头了？
　　也不怪陈茹自信，后宫选秀本就看重家世门第，选什么人，晋什么位份大家都心知肚明得很。
　　陈家近年是极受用的，青州有天下粮仓之称，陈家近年把握着这方富土，又送了嫡女入宫，可不是势在必得么。
　　沈眠心里闪过几分心思，面上半点不显，笑的天真又明艳，“哪里，素闻陈家门风清正，今日见了陈小姐才知道当真名不虚传，好生敬畏，岂敢胡乱称呼？”
　　是个油盐不进的，陈茹暗自忖度着，正皱眉思索，殿门便传来太监唱词，“宣曹氏曹吟，沈氏沈眠，卢氏素婉，齐氏月娥，张氏燕琪入殿觐见——”
　　沈眠心下一凛，竟然和两个热门人选一批入殿了，一个太后侄女，一个皇后小妹，可不是热闹了么？
　　当下告别横在面前的陈茹，低眉敛目，整装进了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