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共从容》payaki

8、第八章 人心难测

　　刘府府邸位处东水关，从那里顺着秦淮河就可以直接到晚晴楼，待入了夫子庙一带之后，两岸皆是酒肆青楼，热闹非凡。楼澈隔着镂空的雕花窗看着华灯初上之时，秦淮河中画舫凌波，感慨地晃晃脑袋：“弹琴的，这秦淮河果然是要日落之后看才更有味道。”全然忘记了刚才在家里是谁一直催促着要赶紧出门，不能迟到了唐突佳人。
　　紫丞坐在对面看着楼澈眉飞色舞的模样，笑笑开了口：“秦淮河本身自是比不上流影天殊那样秀丽，但这人为的风光，确也有其妙处。每每到了元宵节，两岸居民往河中放上花灯万盏，那景象现在想来依然觉得十分喜欢。”
　　楼澈听得连连点头：“那一定是好看得紧。弹琴的，被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一年四季都应该往金陵跑。”
　　“那有何难，楼兄若是想来，紫某一定招待你。”
　　“嘿嘿，弹琴的，这可是你说的，不准反悔。”楼澈这个时候把目光从窗外移到了舱内，两人中间的小几上放着两盘鲜果两盘点心，其中一盘点心碧绿通透，一个个青色的团子模样甚是诱人，楼澈拿起一个看向紫丞，“这又是什么？”
　　“这是青团，里面是豆沙馅。每年也只有在清明前后才能吃到，楼兄不妨尝尝。”紫丞注意到楼澈对各种江南点心有着偏爱，特意嘱咐下人准备了一份。
　　楼澈没等他说完就把东西丢进了嘴里：“好味道，感觉像是……”
　　“青草的味道？”紫丞帮他补充完整。
　　楼澈点头：“弹琴的，你是不是吃这个东西长大的？”
　　“楼兄此言何意？”紫丞一时间不知道楼澈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身上也有这种味道。”青草的清香，甚至还有一点点豆沙的甜。
　　紫丞错愕了一下才弯起嘴角：“楼兄说笑了。”
　　楼澈这时候才觉得自己好像说了点什么不该说的，看看紫丞似乎有点不善的脸色，赶紧又塞了一个青团到嘴里来避免开口说话。好在这个时候划船的小厮进来对紫丞说道：“大少爷，晚晴楼到了。”

　　那鸨母一看见紫丞进来，布满皱纹的脸上立刻笑开了花，忙不迭地走了过来：“哎呀大少爷来了，好久没见到了，把我们访烟都忘了吧。我那个女儿可是天天都念着你啊。”目光转到楼澈身上笑容又加了两份，“大少爷今儿个还带了朋友来，真是难得，要不我把寒烟也叫来？”
　　楼澈刚要说好，却听到紫丞说：“不用了，访烟姑娘只是请我们来听曲，还劳烦妈妈去和她说一声我们到了。”
　　看着那鸨母满脸堆笑地离开，楼澈不满意了：“弹琴的，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啊？”
　　紫丞看看他：“当然……”
　　“那你就算听曲，也得找两个姑娘陪着吧，难不成还真的就坐在人家姑娘对面像上私塾那样听人弹琴？”楼澈露出一脸的不可思议。
　　“……紫某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楼澈看着紫丞的脸，发现他大概是认真的之后，终于头发眉毛一起耷拉了下来，不过很快又恢复了过来：“好吧好吧，今天干脆让楼澈大爷给你这弹琴的示范一下到青楼以后应该干什么。”
　　“楼兄对此看来很是熟练？”
　　“啊呃，也没……不是，不过，那什么，正常男人都不会像你那样吧。”楼澈看着紫丞的表情忽然觉得自己的豪言壮语说得太快了些，想着要转移话题就四处张望了一下，谁知这一看之下还当真把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怪了，这年头大姑娘也上青楼？”
　　紫丞顺着楼澈的目光看了过去，视野之中出现的是一个正往两人所在方向走过来的清秀青年：“楼兄何以判定那是位姑娘？”
　　“你看看那小白脸的模样就知道啦。不相信？那我们打赌。”
　　待那人与两人擦肩而过，紫丞看着那背影对楼澈说：“楼兄果然厉害。”
　　楼澈摸摸下巴，看着紫丞咧嘴一笑：“弹琴的，厉害的还在后面。你仔细闻闻看，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味道。”
　　紫丞仔细分辨了一下，空气中果然留下的一丝淡淡香气，想到一件事情神色立刻认真了起来：“楼兄的意思是？”
　　“我们在洛阳和白帝城都遇见过的那个，八成就是她啦。怎么样，要不要追过去看看？”
　　“楼兄这闻香识美人的绝技，紫某佩服。”紫丞一边说着，人已经迅速往门口走去。
　　“喂，弹琴的，你慢点，这么好玩的事情你可不能一个人去。”楼澈也赶紧跟了过去。

　　楼澈紫丞跟着那女扮男装的姑娘出了夫子庙，一路往南竟是渐渐到了住户稀少的金陵的古城墙边，那姑娘的轻功很是不弱，楼紫二人怕被她发现又怕把人跟丢，很是花了一点心思。直又到了中华门外的秦淮河边，那姑娘在回头确认了一下没人跟踪之后闪身进了一户住家。
　　楼澈这才从藏身的地方转了出来，压低了声音对紫丞说：“一个大姑娘三更半夜一个人敢来这种地方，一定有问题。”两人互看了一眼，点点头之后不约而同地提气跃上了房顶。楼澈轻轻地揭开了一片瓦片，屋内的亮光随即透出，被二人一路跟踪而来的姑娘就坐在正下方。从足音判断，屋内还有一人，明显正在来回踱步。两人一看之后赶紧移开目光只是凝神细听，避免高手被人盯视之时生出感应，泄露了二人行踪。
　　“现在一切还算顺利？”坐着的姑娘先开了口。
　　“刘家不愿参与，别的都还在掌控之中，应该没什么太大关系。”这句话传到楼紫二人耳中，两人都是吃了一惊。倒不是因为说话的内容，而是因为那说话的声音今日刚刚听过。紫丞抬起头比了个口型“韩文星”，又重新注意屋内两人说话。
　　“区区一个刘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若只是刘协当然没什么，我所担心的是怀音公子。还有那个叫楼澈的来路不明的小子，他居然跟着紫丞来了金陵。”听到自己被点名，楼澈看看紫丞，两人不约而同笑了笑。
　　“不错，那日白帝城外救了宵明的也是他们。难道他们和魔教有什么关系？”
　　“这我也不清楚，还要秋使派人多多留心。”
　　被韩文星称为秋使的姑娘哼了一声：“这个我自然知道。这次宫主让我亲自把这封信交给你，她要和你说的应该都在信中。”
　　“还劳烦秋使亲自跑一趟，真是不敢当。”纸张被撕开的声音之后就是一片沉默。
　　“请秋使回去转达宫主，韩某依计行事。”
　　“既然如此，那么璎珞告辞。”
　　紫丞看着那位璎珞姑娘出门不久，韩文星也跟着离开，待二人走远，才轻轻落回地面，对身后的楼澈说：“飞凰宫四使之一，楼兄，看来这次我们大有收获。”
　　楼澈也是一脸兴奋：“我就说那个扇扇子的没安好心，居然和飞凰宫是一伙的。你说，我们要不要把那封信偷来看看？还是直接跟着那个叫璎珞的姑娘更方便一些？”
　　紫丞略略沉吟了一下：“看来，这次飞凰宫果然是想在武林之中挑起魔教和各大门派的纷争，韩文星则是推波助澜，说服武林各派联合起来去对抗魔教。凭魔教之能，恐怕是两败俱伤的结果。这信的内容即使不看，紫某大概也能猜到一些。”
　　“那这对那个扇扇子的有什么好处啦？”楼澈听着紫丞分析，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各家利益，哪里说得清。这还要我们再去留意。楼兄可还记得韩文星今日最后与家父说的话？”
　　“他说他要去长安公孙家，让你爹看在几家的交情上再考虑考虑。哎？弹琴的，莫非你要……”
　　“楼兄猜的不错，若是直接找上飞凰宫，敌在暗，我在明，行动大有不便。可如今苏袖还有毓弟他们都和宛儿一起在长安，我们去的话，理由可充足得很。”
　　“弹琴的，他们可说了要留心我们，我们这么缩头缩脑的干嘛。”
　　紫丞看着楼澈一脸不满恨不得立刻找人打一架的模样，忍不住还是笑了起来：“还请楼兄忍耐一二，事情查得越清楚，我们反击才越有力。”
　　“哎，好吧好吧，听你的就是了，不过，醉金迷就是你请了。”
　　“恐怕等楼兄一到长安，不用等紫某去买，毓弟为了打听尊师的事情就会主动把醉金迷堆到楼兄面前了吧。”
　　楼澈有点好笑地点点，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惨了呀弹琴的。”
　　紫丞见他语气郑重，赶紧问：“楼兄想起了什么？”
　　“我们就这样跑了出来，把你的访烟美人完全忘记了啊。现在回去你说美人会不会给我们吃闭门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