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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聚散容易意难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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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中依旧热闹,眼看即将八月十五,合家团圆的喜庆日子。集市上人来人往,酒肆茶楼门庭若市。
“却说近日来,江湖上风起云涌。两月之前五大门派连同三大世家攻打雨苍山,却是铩羽而归。这其中关键人物,列位看官可知是谁?”
茶楼之上立刻有人叫道:“不就是当今的魔教教主,过去的怀音公子紫丞!”
那说书老儿一拍手:“不错,正是这魔教教主紫丞。却说他身高丈许,虎背熊腰剑眉鹰目,一脸青蓝面皮让人一看生畏。那日在各大门派身前一站,端的是渊停岳峙,气势非凡。举剑指着昆仑掌门夫妇,大喝道‘呔!要是想杀教中人,便从我的尸体上过去’。”
茶楼中众人听到此处,齐声叫好。也有几个江湖打扮的客人一脸不以为然,其中一人叫了起来:“小老儿,这紫丞教主据说是当年武林第一美人露朝雪的儿子,江湖上见过怀音公子的也说他面容清秀。你说的那个,插上对翅膀可就是雷震子了,哪里是紫丞教主。”
那说书老儿陪笑道:“这位看官,这龙生九子还各个不同。若那怀音公子当真清秀得如同他娘一般,又如何能举手投足之间连退昆仑华山两派。”
那人也未见过紫丞面貌,一时间倒是被问住了,想想自己又何必在此较真,一笑作罢。众人继续听那老儿添油加醋地说着当日雨苍山之事,还不时插两句嘴,仿佛当日各个在场一般。
角落之中原本坐着一个青衣青年,此时他拿起桌上长剑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一眼望去便觉得丰神俊朗,萧疏轩举,可此刻却是一脸古怪的表情,走在路上嘴里还愤愤不平地念念有辞:“你家弹琴的才是雷震子呢。他还没本大爷高,什么身高丈许。还有,面色青蓝的是死人好不好。”
说话之人正是楼澈,那日离开雨苍山后一路走走停停,月初时到了洛阳,为了做一样东西就留了下来。他自去年年底离开流影天殊后没多久便遇上紫丞,此后两人一路结伴而行,倒也未曾闲下。如今一个人东游西荡,虽说自在,有时却也无聊得紧。再过了两条街,转身进了一家店铺,店门上挂着一块金匾“红叶琴榭”。
城中人的都知道,这是洛阳一等一的乐器铺。
“哟,公子您来了,您里边请。”小伙计见到楼澈,很熟稔地请他进了内堂,“您且等一下,我去请老板。”
过了片刻,见一个五十开外的男子抱着一个用绸布包着的物件走了进来:“楼公子当真是守信之人。”
“老板愿意亲自出手,我哪里会不守时。”
那老板呵呵笑了两声:“楼公子拿来了寒月冰魄,如此珍贵原料我是忍不住不动手啊。您且看看吧。”
说话间把怀中物件放在长几上揭开了绸布,却是一把瑶琴。这琴琴身之形是仿了上古的九霄环佩,以梧桐作面,杉木为底,通体髹紫漆。楼澈伸手虚按琴面,便有股寒气透骨而来,心中赞叹,小心将琴翻转过来,琴池上方刻着篆书“怀音”二字,下面刻着半阙词,细看却是楼澈笔迹,想来是楼澈先行写下,再让那制琴之人刻上去的。
楼澈微微点头:“我虽并非懂琴之人,可也能看出此琴不凡。”
那老板听得楼澈夸他手艺,捻须笑道:“老夫保证公子那位朋友必会喜欢此琴。”
楼澈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递给老板,说道:“那多谢了,余下的钱你就留着给伙计们买酒喝吧。”
那老板一惊:“这也太多了。”
楼澈摆摆手:“你帮了我很大的忙,收下收下吧。”
那老板听楼澈说得认真,便把金子放入怀中,说了声“公子稍等”又走了出去。片刻后回来,手中却捧了个琴匣。
“我看公子平日并不会使用此琴,放在匣中带着倒也方便。”
楼澈道了句谢,将琴匣负在背上离开了琴榭。
“如此负琴佩剑,又是这样的年纪武功,我几乎要错认你为怀音公子了。或者应该叫紫丞教主?”楼澈正一人在街头漫无目的地闲逛,听到这声音传入耳中,忽然面上表情一变,大喜转头。
他的身后几步开外站着一个身着绿衣的男子,一条镶着玉石的腰带上插着一根黑漆九节箫,身形有股说不出的潇洒姿态。可偏偏面容凄苦诡异,说话时似乎连口都不曾张开。楼澈看得睁大了眼睛,一声师兄冲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来人看见楼澈的古怪模样,笑了几声,右手一抬从脸上揭下一层皮来,却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生得浓眉大眼,观之可亲,不是相丹掌门首徒离墨却又是谁。
“师兄,真的是你!你怎么也来了,难道是来寻我?”楼澈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那男子身前,“却带着这劳什子做什么,还吓我一跳。”
离墨点头:“师父师叔怕你一人在外,佳节将至难免思念我们,就让我来陪你过节。”
楼澈给了他一个鬼才信你的表情。离墨当然也知道这玩笑之话哄不住自己师弟:“我们找地方坐下再说。”
听完楼澈倒炒豆一般把自己与紫丞从相识到分别的是是非非说了一遍,离墨放下手中茶碗:“如此说来,他当真是小师姑的儿子?”
“我没亲口问过。”楼澈没好气地回答,“不过在雨苍山上,我曾听得那些教众提及想要弹琴的当他们教主,说他不仅武功好又是紫狩的儿子,另一批人就反驳说他也是小师姑的儿子,让人心中有疙瘩。”
离墨点头不语。他比楼澈大了七岁,幼年之时露朝雪待他甚是亲热,他心中也一直都喜爱自己这个小师姑。后来小师姑离岛,楼澈才被相丹带回,是以楼澈并未见过露朝雪。或者就算他们在流影天殊之外见过,当时楼澈不过两岁,也不会有任何印象。
“师兄,你这次到底是来干嘛的?”楼澈倒一直没放下心来,“难道是师父他……”
离墨看着楼澈:“所幸当日师父立誓,终生不再离岛半步,否则他定亲来抓你回去,在舍心林中关上个三年五载再说。”看着楼澈一脸惊恐的傻样,离墨自知吓唬师弟的目的已然达到,又柔声道:“好了,师叔自会劝他,你又怕什么。但师叔也知你性子,得知此事之后怕你被人利用,所以差我前来看看。”
“弹琴的他不是这种人。”楼澈心中虽对那夜雨苍山上之事气苦,但此刻依然说得斩钉截铁。
“我说了是他么?你对这位青年教主,倒是回护得紧。”离墨慢条斯理地回答着。
“我,我们……”楼澈自知反应过激,倒是闹了个大红脸。
“师弟,紫丞为了其父之志,不得不回护七曜神教,而你始终是本代流影传人。人言可畏。这等门户之见虽是流俗,却不可全然不顾。”
楼澈一脸不快,却也知道师兄是为了自己好,只好不做声。
离墨看了眼楼澈放在身边的琴匣:“这琴,也是要送他的?”
“他娘给他的琴是因我而毁,我赔他一把,算是两不相欠。正好,师兄你帮我看看这琴如何。”楼澈说着把琴递了过去。
离墨以萧为兵器,对音律一道也颇有心得。打开匣盖一看之下心中好笑:“还特意找了寒月冰魄,长白山上找的?”。
“顺手而已。”楼澈哪里好意思告诉离墨自从听了勾陈当日所说,自己便打定主意去长白山之时要寻这寒月冰魄。
两人沉默片刻楼澈终于还是开口询问道:“师兄,你说……弹琴的当真是想利用我?”
离墨看看楼澈脸上的认真劲,心中知道师弟有心结:“你若真如此苦恼,为何不去找他问个清楚?”
楼澈伸手支着下巴:“这次倒不怕门户之见了?”
离墨摇头:“你这小子。我不过是提醒你江湖复杂人心险恶。你并没做错什么,只要别那般高调行事,旁人也难说三道四。”
“他不来见我,为何要我去见他。”楼澈不满意地低声嘟囔。看着师弟脸上挣扎的表情,离墨心中好奇,不知这紫丞究竟是何等人物,自己师弟离开师门不过半年功夫,便对此人如此上心。
“我这次出岛自是有事,但陪你过节也是真。你这几日就别乱跑了,也让我看看你这大半年功夫有没有搁下。”
紫丞手中握着七曜令正自出神,忽然听得有人敲门,扬声道:“进来吧。”
“教主。”进来的却是勾陈和琴瑚。
“右使,地座使。有事么?”
“教主,如今各分舵舵主已经到齐,两位还在外的堂主也都传信回来,明晚之前必赶回雨苍山。除了宵明和笨鹰涯两个人,这次的中秋大会可是近年来前所未有的盛大,大家都是要来一睹教主风采呢。”琴瑚声音清亮,这一番话说得兴高采烈。
鹰涯伤好之后,便与宵明奉紫丞之命,一同前往各大门派送上教主亲笔之信,表达七曜神教止战的诚意。此做法虽然并非人人赞同,但毕竟大战刚过,教内众人也需休生养息。
“这可是教主第一次和教中兄弟一起过节。中秋在我教向来都是十分重要的日子,教主可轻视不得哦。”琴瑚看紫丞不说话,又补上了一句。
紫丞点头:“我知道了。明日我会先去见见各位堂主舵主,待到晚上再与教中各位兄弟共庆佳节。”
琴瑚对这位青年教主仰慕有加,看他这么说立刻高兴起来:“那我去看看教主明日的衣服配饰可有准备妥当。容仙姐姐,你便与我一同前去吧。”
本来站在紫丞身后的容仙点点头,与琴瑚一同走出房去。房中就剩下了勾陈与紫丞二人。
“教主,上次腾蛇让我追查之事,已有端倪。”
“哦?”紫丞微微挑眉,腾蛇拜托勾陈追查江湖之上滴珠红的来历,此事他也听宵明提起过。
“那韩文星擅长使毒,加上那日看他身形武功,虽然极力掩饰,可楼澈小子武功不含糊,也迫得他用上了真正的本门功夫。”勾陈眼神一寒,“这韩文星的师傅,九成九便是勾芒。”
“勾芒?”紫丞听自己父亲提起过,此人长居漠北,擅用暗器也擅长使毒,昔日曾有过“千手毒圣”的美誉,只不过早已经淡出江湖。
“勾芒乃是我的亲生兄长。但我二人因为理想不合,我最终跟随紫狩来到七曜神教,从此与他再无瓜葛。”勾陈微微眯起眼。
“所以勾芒持有本教的滴珠红?”
“理应如此。属下并不知那母毒他从何处所得,但凭他的毒功,若有母毒为本,再制滴珠红也当非难事。”
紫丞点头不再言语,片刻后对勾陈说:“待到中秋大会一了,我想下山一趟。”
勾陈诧异:“不知教主有何要紧之事?”
“我想去一趟少林寺,见见玄生大师。”
勾陈这才了然,当日关于紫狩与露朝雪的旧事玄生大师似是知情,但终归语焉不详。紫丞生为人子,此趟自然是为了询问清楚。
“既然如此,属下陪教主同去。”
紫丞摇头:“如今首辅与山座使未归,教中事务又颇为繁杂,还要多多仰仗你与左使二人。你们若是不放心,我带着容仙去就是了。”
“可是教主,你的功力……”勾陈知道紫丞所言不虚。紫丞虽是教主,可在他心中始终是故人之子,难免担心。
“我的功力已基本恢复了。右使可要试试?”紫丞说着右手微动,勾陈笑着摇头:“这第十三层的灭日心法,我可不想领教。教主若当真要去,便把琴瑚也带上吧。有我和腾蛇坐镇,加上风瞿崔嵬,必不辱命。”
“那便这么说定了。我们后日便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