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新娘》寒酥雪

218、禁咒（1）

　　“叮铃铃……”下课声响了起来，但这群学生中却有大半再也没有下得了课，这里成了真正的炼狱。
　　宓竺几人站在四年一班的教室中，烟雾缭绕下，置身在火海中，他们似乎都能感受到火烧到身上的错觉，他们似乎能感同身受这些学生死前的痛苦和绝望。
　　这接连的冲突和事故的发生，一次次冲击着几人的心房，周围的浓雾渐渐变回了阴雾，天色一下暗了下来，没有了冲天的火光，没有了绝望尖叫的学生。
　　几人所站的地方并不是四年一班的教室，而是教学楼的门口，这样一看，众人似乎在场景中奔来跑去，实际上现实中，并没有挪动半步。
　　这一发现，让众人的心重重一沉，这个将众人带入了回忆中的鬼，显然易见，应该是蓝青青。她变成鬼活了几百年，能将四人带入场景中挣脱不出，甚至连自己并没有移动半分都没有意识到，可见她实力的可怕。
　　老道人眼神一肃，几人立即做出了防御的姿势，阴沉的阴雾中，缓缓走来了一个人影，似乎是一具被烧焦了的干尸，但在她走动中，渐渐地就变回了本来的模样。
　　正是蓝青青，她还维持了孩童时的模样，只是那双眼睛中已然历尽沧桑，看不出喜怒。她向着几人的方向走来，宓竺几人经不住后退了一步，防备地看着她。
　　谁都无法忘记，她放火时的决绝和疯癫，冷静和残忍。那实在不像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能做得出来的事情，此时，她似乎风轻云淡地看着四人，又似乎并没有看向几人。
　　就在几人觉得遍体生寒之时，蓝青青开口了，她悠悠地问，“你们说，我错了吗？”
　　她这句话带着强烈的精神威压，宓竺瞬间便明白，这只老鬼的实力十分强悍，几人绝不是对手。
　　老道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眼中露出了绝望之色，对方的这句话问得看似风轻云淡，但几人知道，一旦回答错了，定然有死无生。张铭磊咽了咽口水，正想作答时，宓竺却越众而出，率先开口了，“你错了，从一开始你便错了。”
　　宓竺的话音刚落，蓝青青似乎有些恍惚，片刻后似乎才听清了宓竺的回答，一瞬间气势大涨，暴虐之气肆意，阴气以她为中心，呼啸着旋转着。宓竺几人只觉得呼吸不畅，似乎下一刻便要死去。
　　张铭磊嘴中发苦，想吐槽宓竺为何要刺激于这老鬼，但此时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老道人想打个决，但身体晃动中，竟站立不稳。蓝青青下一刻忽然出现在宓竺的眼前，她双脚离地，视线与宓竺平齐，那双幽暗的眸子紧紧与宓竺对视，她愤怒怨毒地大吼，“别人都说我没错，你居然说我错了！我哪里错了？”
　　阴气和威压使宓竺睁不开眼来，她只觉脑袋嗡嗡作响，下一刻似乎就要晕过去般，她只觉自己浑身汗毛竖立，若不是对方这威压并非刻意为之，宓竺恐怕连一秒也无法顶住。
　　半步摇花的精神防御自动开启，但效果并不明显，这一点更是让宓竺觉得有些绝望，她之前便试过，这阴雾似乎就如对方的领域一般，自己在其中，不但各方面能力都被极度压缩，连小竹园也无法开启，也就是说，这次自己当真又到了生死的关头。
　　不过好在，在半步摇花的防御下，宓竺却勉强能够张开嘴了，“你确实错了，刘莉莉的父亲是从你这听说的事情经过吧？”
　　宓竺的话音细弱蚊蝇，但她话音刚落，周围的压力骤减，她艰难地睁开眼，看到面前的蓝青青有些意外地看向宓竺，“你怎么知道？”她沙哑着嗓音，仿佛陷入了回忆中，神情有些恍惚。
　　“刘莉莉的父亲说的，他当时在办公室说，‘听说有四个老师在看着’。这话不可能是刘莉莉说的，她没有你冷静自持，她当时受到了惊吓，甚至从进办公室开始一直就垂着头，根本关注不了那些。所以，只有你知道，是你告诉了她的父亲，所以，你后面才会做出如此冲动疯狂的举动。”宓竺的话仿佛掀开了她一直竭力掩藏着的遮羞布，让她一瞬间气恼不已，暴虐之气又升。
　　她一副要杀了宓竺的模样却并没有吓到宓竺，宓竺没有停顿，继续说道，“但你并不是错在这里。”
　　蓝青青狰狞的神情又是一滞，“不是错在这里？”
　　“对，你并不是错在将这件事的原委告诉了她的父亲，你错在，既然选择了做一个恶人，却无法做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你被老师打了后心中不忿，想让袁老师得到教训，但她毕竟是老师，你拿她并没有办法。你没有父母撑腰，但你知道刘莉莉的父亲对她这个女儿的疼爱，所以你便将注意打到了她父亲身上。”宓竺将自己猜测的经过娓娓道来，并且悄悄打量着对方的神色。其余三人也屏息凝神，只觉心脏都跳动慢了几分，生怕刺激了这个喜怒无常的老鬼。
　　蓝青青双眼有些恍惚地看了看宓竺，“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父母撑腰？”
　　“你走的时候对刘莉莉说，‘我不准时回家，姥姥会生气的。’，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说，‘爸爸妈妈会生气’吗？而且你学的一些…东西都是通过你姥姥知道的，加上这句话，说明你们朝夕相处，父母不在身边的可能性更大。”
　　宓竺解释了两句，见蓝青青没有多余的情绪，接着说，“你将主意打到刘莉莉父亲的身上，但你却没想到，他反应如此强烈，会直接带着一帮人，杀了袁老师几人。”
　　“你当时是害怕和后悔的，你不敢去阻止刘莉莉的父亲行凶，以至于后来刘莉莉被同学欺负时，你也不敢第一时间去帮忙，一直到刘莉莉自杀，终于击溃了你的心理防线。”蓝青青听着宓竺的话，浑身重重一抖，“所以，你错了，你若要做一个恶人，就不该心存善念，但你既然心中有善，却还让自己却被恶念支配，最终更是杀害了无数无辜的生命。所以，你错了。”
　　蓝青青瞪视着宓竺，一股彻骨的寒意笼罩了宓竺，让她浑身僵硬，无法动弹，她艰难地舔了舔嘴，并没有停下，她怕自己一旦停下来，就再也张不开嘴，“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你想问我，如何才能不错，莫非他们不该受到惩罚？你想问我，你也一同死了，承受了几百年的折磨，难道不也是对自己的惩罚？”
　　蓝青青动了动嘴，还未说话，宓竺又接着说，“如果我猜的没错，我们在四楼见到的女教师，不是袁老师，而是你变的。”
　　宓竺的这句话不仅让蓝青青意外，也让老道人三人十分意外，他们诧异地看着宓竺，却暗自想找回对身体的控制权，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绝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你……”蓝青青说了一个字，接着又被宓竺打断。
　　“你想问我怎么知道？”宓竺扯了扯嘴角，“因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蓝青青眼中透着明显的不信。
　　“你一直在模仿她，一直在重复过去，你想要知道她为什么那样做，你想要知道为什么那样的老师还会得到同学的支持。但是，你却不明白，她不是装出来的和善，她本来就是和善的。”宓竺说，黑白分明的眼瞳中一片清澈。
　　“你胡说。”蓝青青大喝，“你跟他们都一样，你也去死吧！”她嘴中发出尖利的急叱，无数的阴气便涌动着形成绝大的漩涡，朝宓竺笼罩下来。
　　宓竺急急吸了几口气，艰难地说道，“这才是你最大的错，你最大的错就是，你一直没有明白，人是复杂的，没有绝对的善恶之分。”
　　前一刻几人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下，仿佛已经见到了死神的召唤，下一刻，周围又恢复了平静，蓝青青飘在宓竺近在咫尺的位置，一字一句地问，“什么意思？”
　　“你死的时候几岁？十岁？十一？你那时候还是个孩子。即便你远超同龄人得成熟、优秀，但你还是不明白人性的复杂。”宓竺暗暗喘了口气，在死亡边缘来回试探的滋味并不好受，她手抖得如筛子一般，却仍故作镇定地说，“袁老师错了，她用错了方法，她不该打人，不该侮辱人，但她是真的在操心你们的学习，并不是为了虐待你们，但她下手没有分寸，用错了惩罚的方式，我一样认为她该得到教训，但是，那教训不该是死亡，这一点，你不是也这样认为吗？否则，你为什么会后悔和害怕呢？”
　　蓝青青的眼睛中有什么在闪烁，“刘莉莉的父亲爱女情切，也是为爱出发，但他却以最极端的，结束别人生命的方式去惩罚对方，与袁老师又有什么区别呢？你也是一样。”
　　“可，刘莉莉，她做错了什么？”蓝青青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声音仿佛是被烧干的老树皮摩擦发出的声响，干涩刺耳，但没有人会在意。
　　“自杀，一样是错误的惩罚方式，即便对象是自己。”宓竺说，“当然，她实际上，早已就像她说的那样，得到了解脱。”
　　“什么？你，你胡说。”蓝青青一瞬间瞪大了双眼，有些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