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一瞬》草草

4、淡淡

　　我是留着泪醒来的，温热的泉水抵不住我身上的寒意，为什么，那梦中的场景与我记忆中的真实如此相似？邵岩……青木邵岩……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梦？
　　我起身穿衣，赤着脚走到外室，拉开室门，明媚的阳光瞬间洒了一身，眯着眼睛，深吸了一口飘散着倾心草香的空气。眼前是个布置精巧的庭院，石笼，石桥，小径，其间引了活水环绕，正中是个由怪石砌成的一丈见方鱼池，十数条金红锦鲤悠游其中。
　　细碎的脚步声从回廊后转出来，是两个十五、六岁的清秀女孩，手中分别端着一应洗漱物事，见到我，脸上出现惊喜的表情，对视一眼后快步走来，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躬身行礼。我点头，走回屋中主位坐下。看着她们熟练地将手上的物事放在矮桌上，支起梳妆箱上的铜镜，摆在我面前。
　　圆脸女孩甜甜笑道，“阿元恭喜夫人身子大好啦。”
　　略显纤细的女孩却微微皱起眉头，担忧地看我，“可是，先生说过，夫人的伤还需静养些日子的……”
　　阿元转头瞪着她道，“小叶不许乱说，夫人都已经躺了三天啦。先生只说需要静养，可没不许夫人起身啊。”
　　小叶被阿元一番抢白，委屈地撇撇小嘴。
　　被她们的纯真所感，不自禁地扬起唇角，看着圆脸女孩轻笑道，“阿元，莫要欺负小叶。”
　　“夫人偏心，眼中只有小叶不疼阿元啦。” 阿元面上表情丰富，瞬间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貌，若不是手上忙着梳理我的长发，只怕要掏出帕子抹眼睛了。
　　“阿元姐姐……夫人……”在一边收拾被褥的小叶顿时无措，既希望得到我的喜爱，又担心小姐妹失了宠心里难过，只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好笑地摇头，看到阿元沾了一手头油欲往我头上抹去，急忙出声制止，抬手取了条淡绿色的发带递过去，“我头上不好，将头发松松系了吧。”
　　阿元应了，擦净了手，将我的长发拢在背后，系上发带，“夫人肌肤如此白嫩细滑，真让人羡慕呢。”
　　我笑笑，这一身肌肤，邵岩，也是赞的。初时听了，总会羞红了脸，心中却很欢喜……那时，刚嫁给了他，未参加过茶会，也尚不识得若紫夫人，而商夫人，更是毫无耳闻，只一心做个贤妻，邵岩也待我温柔体贴。想来，这半年来，就是那段日子最为轻松快乐。现今，知晓的越多，心中越是沉重，邵岩虽一直都是邵岩，可我的心，却再也回不去最初的天真了。
　　自小，我也是个拔尖的人。虽无心万事争强，但凭了一点聪慧，诗文歌画倒也是颇受赞誉，未出阁时尚有些薄名，自然，骨子里也是有几分骄傲的。尤其是姻缘上头，读了那许多传奇话本，心下自然是盼着找一个真心相爱的人，才不虚了此生。我最不愿的，就是介入别人的戏文里去，却不想，自己偏偏千挑万选了个心有别属的夫君，若我无心于他也还罢了，唉，进无门，退无路，如何不让人伤神。
　　屋中沉闷，我起身踱到缘廊上，听着涓涓的流水，烦躁也慢慢平复下去，望着池中的锦鲤心中一动，便吩咐了阿元小叶将几案搬出，铺纸研墨，抬笔勾画起来。
　　日君渐高，空气中也多了丝炎热，我画得专心，阿元与小叶也不敢惊扰我，分别拿了团扇在我身后轻轻扇着。前院有小斯进来，立在廊下，躬身对近处的阿元说了句话，阿元点点头，过来传了给我，“小王爷说，若夫人起身了，便把午膳摆在这里同用。”
　　我停住，没有抬头，想了想，道，“回话说我先已用过膳了，如今正要歇下……”
　　“小王爷！”我话尚未说完，阿元与小叶便齐齐对着我身后行起礼来。
　　我转头，见邵岩正缓缓走来，只好搁了笔，跟着欠身。
　　邵岩挥退了众人，拈起我的画来瞧了瞧，低低开口，“连一餐膳食都不愿意与我同用了，恩？”
　　我脸上的面皮定是厚了许多，推诿的话被当场揭穿，居然仍可以心平气和地应对，“夫君多心了，只不过今日没胃口，不想扫了夫君的兴。”
　　邵岩回过头来将我看着，我便眼观鼻，鼻观心，只管垂头不语。好一会，邵岩将画轻轻放回案上，说了句风马不相及的话，“这画我看着好，等收了笔，差人表了送来我书房里挂着吧。”
　　我愣了下，随即点头应了。
　　邵岩似是叹了口气，道，“我差人做些清淡的粥品小菜来，多少吃点，恩？我前头有事，就不陪你了。”
　　“是。”
　　邵岩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正午炎热，画画也是伤神，用了膳便回内室歇着吧。”
　　“是。”我恭顺地回应着，自始至终都不曾抬头。
　　待邵岩与小斯都离去了，阿元与小叶才又过来，阿元毕竟机灵，见了我面色不对，便也静静地重新摇起团扇。小叶却少了这份察言观色的本领，不解问道，“夫人为何不与小王爷一同用膳？”
　　我恩了一声，对着画上的锦鲤端详一阵，又执起笔来添上几笔，终于满意，将画上的墨迹吹干了交给阿元，嘱咐她差人去表。转头看小叶时，发现那丫头两腮鼓鼓，一脸地愤愤不平，想是刚才被阿元使了眼色，不敢再问。轻笑了下，反问道，“小王爷对我周到体贴，我却不识抬举，你心中为小王爷抱不平，是不是？”
　　小叶不语，过了一会才点点头。
　　“小叶前些日子在府门外捡了只猫儿，对吗？可起了名字？”
　　小叶抬头看我，傻傻地回应，“奴婢的猫儿，叫雪球。”
　　“雪球？恩，听阿元说，你每日里对它关怀备至，有好吃的也要留给它，是么？”
　　小叶的脸红了红，“是的。”
　　“可是，若你的这雪球终日只惦着原来的主人，动不动就往外头跑，你心里不会难过？”
　　小叶想了想，摇摇头，“奴婢收养雪球，对它好是因为它可怜，我养它一天便对它好一天，若它原来的主人寻了来，答应好好待它，我便放它回去就是了。”
　　我愣了愣，没想到，这小丫头到比我看得透彻，只是，当真要放他离去，却哪有那般容易。我笑着揉揉小叶的黑发，起身往内室走去。
　　“夫人，是小叶惹您不高兴了么？”小叶担忧地看我。
　　我摇头，“没，是我有些乏了。”
　　“那午膳……”
　　“搁着吧，我歇歇再用。”

作者有话说

　　不行了，真痛苦，进度太慢，弄得我又开始想粗制滥造了～～～恩，不会一个番外还让我写个好几万字吧，不行，5万字内要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