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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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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听在大年三十的下午,在工作室录制完了最后一条新年祝福。只要等后期运营在过年的时候发布,给粉丝和大家带来祝福就可以。
录制结束,楚嘉拍着手正式宣布放假,工作室里响起一阵欢呼。
现场剩下不多的员工早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包,急吼吼地准备着回家。
正是喜气洋洋的时候,贝听一边笑着跟路过的同事道新年好,一边等着小阳收拾完东西。
工作室里的员工早就放假了,只是负责贝听相关的部分比较多,所以才留下了最后一批本市的工作人员善后,现在所有工作都已经完成,就能够真真正正地开始自己的假期了。
小阳坐上驾驶位,只要最后把贝听送回家,她今年的工作也就彻底结束了。
冬季天黑得格外快,车驶上高架的时候,路灯已经亮了。这才傍晚,车窗外的烟花早放了好一会儿了——火束聚成一蔟直冲云霄,又在最高处大朵大朵地绽放,绚丽的颜色砰砰作响,听得人心里通畅,造型各异的烟火把远处的天空整片整片地照亮。
贝听打开车窗,趴在车上露出半张脸,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明亮的景色看。
一路上,小阳的兴致显然比平时要高得多,叽叽喳喳地说幸好贝听今年的晚会节目是录播,没耽误跟家里人团聚的时候。
贝听在后座听她念叨,无声地笑了笑。
贝听作为今年新人里的翘楚,即便还没有去最好的晚会的资格,接几个其他电视台的晚会还是绰绰有余的。
考虑到节目效果和粉丝手中,楚嘉连着拒了好几个优质电视台的邀请,最终还是接了某个网络平台的晚会节目。
录播,更保险,比那些出名的电视台安排节目也更加用心,不会出太大问题。
中途,小阳的妈妈打来电话,在一片热闹得有些嘈杂的声音问她什么时候到家。
小阳一边转方向盘,一边含含糊糊地回答,正说着,电话那头插进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语带笑意地怨她让一大家子人都等着,让她一定得带回来几瓶好酒赎罪。
说完,那边屋子里的人齐声应和,又热闹起来。
小阳一边笑呵呵地叫舅舅,一边说自己马上就回,只字不提酒的事情。
舅舅大概是不乐意了,又叮嘱几句。
“你别老逗她了,电话给我。”小阳的妈妈像是夺过了电话,换了个稍安静的地方,“你走到哪儿了?家里人都等着你吃团圆饭呢,你回来提前跟我说,省得饺子下早了坨掉。”
“妈,今儿总该是新饺子了吧?”小阳跟她妈妈撒着娇。
上回饺子包得多,冻在冰箱里吃了一周,一股冰箱味儿,她提起来就害怕。
那边小阳妈妈不知道又说了,小阳啊了一声,说:“你别操心了妈,这大过年的,我领导哪儿有去咱们家吃饺子的道理啊。”
“为上咱们家吃口饺子,还得让人家妈妈空等着呀?“
她说完,又随口应付了几句,掐了电话。
“我妈真逗,“小阳跟贝听搭腔,”说让你上我们家吃年夜饭去。“
贝听盯着远处短暂又密密麻麻的光芒,没说话。
“哎姐,”小阳想起什么,“你这会儿怎么还回小区,叔叔阿姨直接来了?”
她这会儿才想起来贝听回去的地方还是那栋老破小,而不是她自己的家。
“……”
好半晌没回应,小阳心里纳闷,刚想开口再问。
贝听升上来车玻璃,“嗯”了一声,笑着说:“回家吃饺子。”
车歪歪扭扭拐到小区里,小阳下了车要跟贝听一起上楼。
贝听拜拜手自己接过来,就一个托特包,装着自己平时日常用到的小东西,让她回去。
东西确实很轻便,小阳撇撇嘴跟她哭诉自己一会儿还要再去挤一次超市,背回去几箱饮料什么的。
贝听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说完再见,就自己一个人进了楼梯间。
*
钥匙拧开房门再关上,贝听随手把包放在鞋柜上,耷拉着脑袋在黑漆漆的玄关换拖鞋。
房间里没有灯,没有年夜饭,也没有所谓的“爸爸妈妈”。
暖气很足,贝听取下外套径直走到客厅的窗子,打开窗,砰砰直向的鞭炮和烟火声伴着冷风飘进来。
她打了个哆嗦,伸出头又望了望,打开了空调热风,没关上窗子。
再打开电视机,窗外的声音和电视机的声音一下子装满了整个本来寂静的房间。
贝听烧开一锅水,从冰箱里把小阳之前送的水饺拿了出来,还有两盒,她半盒就能吃饱。
今年小阳头一年出来工作,家里人免不了要多担心,有一回小阳提着几盒新包的饺子找贝听,一问是她妈妈让给的,也算是份心意。
白白胖胖的水饺一个个趴在塑料盒里,大小基本一致,规整地连花边都朝着一个方向,比起平时吃的速冻水饺不知要讨喜多少。
每次看见这几盒饺子,贝听心里就有种说不明白的感觉。
一整盒饺子下了锅,在滚水里翻了几番,出锅盛出来,分成了两碗。
热气腾腾的厨房里,贝听端着其中一碗饺子,对着空气嘟嘟囔囔跟奶奶说了自己的近况之后,再端着碗坐在了沙发上时,饺子已经彻底凉透了。
贝听从有记忆开始就跟着奶奶一起生活,一老一少日子过得平平淡淡,生活虽说算不上富裕,但也还算说得上温馨快乐,起先根本没有想让贝听走这条路。
因此最早世易跑到贝听家里要人的时候,连着吃了好几回闭门羹,贝听家里唯一的成年人斩钉截铁,觉得天天往家里跑的那个黑西装不是人贩子就是搞诈骗的。
贝听也是后来才知道,世易那边给员工的考核跟招进公司的人头挂钩,所以当时那位星探才会那么地大动干戈,心甘情愿地带祖孙俩进公司大楼参观,不厌其烦地带着礼物上门,一边擦汗一边解释自己不是搞诈骗的。
可即便如此,老太太也没动摇半点儿,气定神闲地端着茶杯跟黑西服说:“我们孩子就是普通孩子,也没到揭不开锅的时候,更不会出卖孩子让她受那个苦。”
黑西服连忙解释是培养孩子做明星,又连连解释自己的公司文化,连“进了公司都是家人”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老太太一听,当机立断截住话头,瞪眼说:“什么明星啊,什么家人啊?你真欺负我老糊涂了?你们这些人都是为了赚钱,能把我们孩子当孩子看?”
说完,她站起身赶人,黑西服满头的汗,一边扒着门一边迂回。
客厅乱糟糟的,贝听趴在门上偷看好半天,最后那人像是真急了,嘟嘟囔囔地回头,又不甘又焦躁:“……您还能……是不是……孩子也有个照应……哎!您别推我呀!哎、哎哎呦!”
贝听没弄明白最后黑西服说了什么,总之奶奶气狠狠地让人滚蛋,但赶走人摔上门,又自己站在门口站了很久。
“奶奶?”贝听小声喊。
“回你屋做作业去!”
贝听缩缩脖子,回房了。
当天半夜,睡梦里的贝听觉得身边有人叫自己,半梦半醒的睁开眼,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她的被窝。
晃醒又将要闭上眼睛的贝听,她说:“听听,你答应奶奶,你不去做什么狗屁的明星。”
贝听昏昏欲睡,小小年纪更不懂“做明星”是要干什么,于是含糊着“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下来。
奶奶没再说什么,那晚上久违地跟贝听在一张小床上挤着睡了。
*
贝听抱着小腿坐在沙发上看春晚,电视机里无聊的小品和歌舞过场一样一个接一个,罐头笑声吵得人耳朵疼。
她静静盯着屏幕,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呆就是半天,像是什么都没在想,一直到穿着戏服的戏剧演员挨个登场——专门为老年人准备的戏曲联播节目开始,贝听才舔了舔唇。
画着大花脸的戏剧演员跟头一个翻过一个,唱腔一声高过一声,镜头给到台下观众,几个坐在前排的观众一头银发,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鼓掌。
贝听看了好半天,突然眼睛有些难受,她本来坐着,又像是累了,于是握着遥控器缓缓滑倒在沙发上。
电视里的节目还在继续播,到了收尾,老生青衣花旦们齐聚舞台,嗯嗯啊啊地唱和声。
“……”
贝听一只手无力地搭在眼睛上,眼眶湿乎乎的。
从奶奶离开,就一直是她一个人了。
贝听心里郁闷又生气,半晌,蜷着身子终于从嗓子里溢出来一声哭音。
这种无聊的节目,每年都是被硬拖着看的,怎么现在……就只剩下她一个人看了呢?
明明自己都已经答应了不去做明星,为什么又反悔了呢?
……
她就这么弯曲着身体,任由眼泪流个不停。
不知道过了多久,主持人登台,絮絮叨叨说了一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祝福——快到了跨年的时间。
播音腔传进耳朵,贝听心情彻底烦躁到了极点,猛地坐起,抬手就要关电视。
腿边震动传到身体上,她吸了吸鼻涕摸到手机,看也不看地接起:“喂?”
电话那头停了停,随即姜煜州带着笑意说:“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