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错星光》脆豆

44、第 44 章

　　姜煜州带着她没回休息室，越走越偏，带着器材和工具的工作人员都渐渐变少，最终来到某个楼与楼之间相连接的飘台。

　　“约好了出来透气？”他冷飕飕地开口。
　　“……”贝听惊诧，“怎么会。”

　　姜煜州挑眉，直截了当：“那就是他教唆你躲我。”

　　“没有，”提起这个，贝听抿抿唇，直接摊牌，“是我自己的想法。”
　　她抽手：“没事的，我能理解。”

　　“如果我是你，我应该也会做一样的决定。”

　　姜煜州皱了皱眉，晒笑：“你理解什么？”

　　对方模糊不清的态度让积压已久的贝听突然逞了强，她直直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语气生硬不少：“刚才是我不对，这次的工作我会好好配合。”
　　“事情太急了，我也没有权力和办法阻止……总之，不会有下次了。”
　　“你不要……勉强。”

　　姜煜州看着她，低声问：“谁告诉你我勉强了？”

　　“……”

　　“你真觉得我推不掉这次合作？”他靠近她，语气危险。

　　贝听一噎，两人之间顿时陷入了某种古怪的沉默。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他缓步朝她靠过来，把人逼到墙角，“只要我想，没什么做不到的。”

　　“还是说——你在勉强，然后为了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把帽子扣在我头上？”
　　姜煜州双手撑在飘台上逗她，笑容带着几分邪气。

　　贝听被圈在他的臂弯和墙壁之间，左右不能：“我没有。”

　　“很好。”
　　姜煜州被她不假思索的回答取悦到，慢悠悠松开了手，那意思显然就是要带她回到休息室。

　　贝听站在原地没动，表情也仍没能缓和下来。
　　她玩不转这种成年人的把戏，也不明白这种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段时间里，她竭尽所能地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去正视两人之间的关系。
　　事实上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但难以否认，他对她确实又是用心的；只是若即若离，忽冷忽热。

　　终于，她艰难地开口，语气僵硬：“姜煜州，你在耍我吗？”

　　姜煜州稍怔，没说话，也没有半分不快。
　　反倒盯着贝听的脸仔仔细细看了几秒，突然侧着头轻笑了声，没头没脑又极其认真地问：

　　“生气了？”

　　他问着，手也不自觉地按上她柔软的肩膀，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带着些哄诱的意味。

　　贝听：？

　　拳头打在棉花上，贝听恼意更显，撇开他的手，唇抿起：“姜煜州，我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但你既然感到困扰，就不该只是撤掉热搜。”
　　“跟我的相处也该更有分寸，”她狠吸了口气，语气加重，“当然，如果这是你认知中正常交友的方式——”
　　“那不好意思，我可能不太能接受。”

　　说罢，她转身，眼神都没再给。

　　挨了通骂的姜煜州眼疾手快，拽着人往回拉了一把，把人牢牢圈进怀里。
　　他搂得紧，宽大的手掌一只环过她细软的腰肢，另一只抚着她的肩膀，安抚地轻拍：“我们听听这么拽啊。”

　　贝听正在气头上，听见他不正经的话，应激地像是只炸了毛的猫，在他怀里又推又缩，抗拒得厉害。
　　但无奈姜煜州力气大的出奇，步步紧逼由着她折腾，到底也没把人放开。

　　贝听劲用得差不多，慢慢平静下来，只觉得两人身体比之前贴的更近。
　　“听听，我以为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姜煜州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是我不对，让你这些天不开心了。”

　　“而且——我跟别人也不这么交朋友。”

　　虽然是道歉，但姜煜州语带笑意，半分没有愧疚的意思，还非常好心情地捏了捏她胳膊上的肉。
　　“不气了，行吗？”

　　贝听见他开心，心里莫名其妙，依然不爽。

　　不见她回应，姜煜州偏着头看她的表情。
　　贝听适时地侧过脸，不跟人对视。

　　“看看我，听听。”他轻声哄着。
　　贝听一动不动。
　　“再不转过来我就亲你了。”他轻轻晃着她，伸出食指在她脸颊上戳了戳。
　　“……”

　　贝听心尖一酥，有些慌乱。

　　姜煜州开始倒数。
　　贝听不情不愿地转过来头，不等跟他对视，蜻蜓落水的一个吻飞快落在她唇上。

　　她又惊又羞，瞪了瞪眼。

　　姜煜州抢先截住话头：“我又没说亲脸，也没说我说话肯定算数。”
　　气鼓鼓的，嘴都要撅到天上，不亲一下实在可惜。

　　贝听脾气好是真的。

　　她平时待人说话向来温和，人也没有莫须有的架子，遇事喜欢自省，如果不是做得太过分，基本不会有什么脾气。
　　这样的好个性不是凭空生来，与其说是本性，更多倒是社会磨砺的结果。

　　她自小被选中进入公司训练，不管在“世易”还是在其他工作，多的是比她更有权势的人来支配她的一切。

　　终日被要求以高效协同为目的来进行培养，因此贝听的情绪从没有属于过她自己。
　　十几岁的好年纪，几乎连叛逆期都没来得及迎接，就被强行套上规定好的壳子。

　　因为枝干还没长出来，所以贝听并不会有被砍下的惋惜和疼痛，也不在意。
　　反倒是姜煜州，比她在乎得多得多。

　　她的好人人皆知，可他每每想到这其中的原因，想到他的听听连滋味都没来得及品尝，就被剥夺拥有的权力。
　　姜煜州的心就揪着疼。

　　他宁可她再坏一些，再任性一些，再依赖自己一些。
　　因此，贝听那些少见的负面情绪，不堪的爆发，他比任何人都要珍视。

　　“先放开我。”他耍起无赖没完没了，贝听决定先把正事说完。
　　“抱着说听得更清。”姜煜州不依不饶的，稍弯了身体，环着人把头放在她肩膀。
　　“……”

　　“撤热搜是怕你有压力，我这段时间实在太忙，没来得及跟你说明白。”姜煜州不紧不慢地说明，“我也知道我们听听一直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担心其他的事情会扰乱现在的你。”
　　他就这样一句一句耐心地跟她解释着，每一件事情都跟她挂钩，都是站在她的角度在考虑。

　　贝听静静听着，回过神，倒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胡闹了。

　　“而且——”姜煜州声音放缓，音色低了些，“我怕我在你心里还没那么好。”

　　话落在耳朵里，贝听心一紧，随即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气彻彻底底消的同时，还莫名生出了一些愧疚。
　　那样厉害的姜煜州，原来也会在意自己是不是不够好，而且……还是面对自己。

　　姜煜州好像，比她以为的要更在乎自己。
　　有了这个认知的贝听觉得自己的上牙和下牙好像要抖得打起来了。

　　“姜、姜煜州？”

　　贝听没听见回应，只觉得他抱的更紧了，贴着耳边是带着克制和忍耐的一声吞咽。
　　？

　　贝听彻底慌神了。

　　半晌，她缓缓回抱住他，脸颊乖顺地贴着他的肩膀，放软语气：“对不起，我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
　　她说着用脸颊亲昵地蹭蹭他的颈：“我不应该不像你就发脾气的。”
　　“你最好了。”

　　她声音软乎乎的，安抚着他，跟他撒娇。

　　“真的吗？”姜煜州声音闷闷的。
　　“真的。”贝听忙不迭答应。

　　“既然这样，要公开吗？”姜煜州嗓音平静，甚至有些上扬的意思。
　　“公开……什么？”

　　“你说呢？”

　　在贝听绝对看不到的位置，姜煜州就懒懒阖着眼，悠闲自得等着他的小姑娘开腔。
　　没有眼泪，不委屈，表情悠闲，像只等着兔子落入陷阱的大灰狼。

　　这些话倒都是真的，可他姜煜州才不在乎他排前排后。
　　更不会幼稚地把自己跟她重视的东西放在一起，逼迫她做出选择。
　　她觉得重要，那他也觉得重要。

　　但既然他的“脆弱”很好使，姜煜州觉得自己没有不用的道理。

　　终于，贝听说：“要不还是再等等？我觉得我还不够稳定。”
　　意料之中。

　　姜煜州不爽地咂了咂嘴，“通情达理”地说：“没关系，我支持你的决定。”

　　贝听怕他再不高兴，又急急忙忙说：“但我们可以……先、先试一试。”

　　听到这句，姜煜州唇角才稍微翘起。
　　他知道她的意思，但还是想多要一点儿，于是故意问她：“怎么试？拿什么试？用身体？”

　　“没！”贝听脸红得厉害，但自己又没谈过正经的恋爱，说“就……我们先一起看看电影也好，逛逛街……相处相处什么的。”

　　姜煜州捏了捏她红透的耳尖：
　　“行是行，但是得先再亲一口。”

　　*

　　把话说开之后，贝听情绪肉眼可见地稳定不少。
　　回到休息室，采访顺顺利利做完，就差不多到了该开场的时间了。

　　“克莱”今年的活动形式很大，搭的舞台都比往年大。
　　台下很多艺人，贝听不认识，但跟姜煜州基本都是老友。
　　候场那会儿就卯足了劲要挤兑两人。

　　到了台上，更是闹得厉害。

　　姜煜州先下车，绕到另一侧，牵着贝听从镶满了钻的跑车里出来，那架势，跟接新娘子一样。
　　现场顿时起哄的口哨声一片，带动了全场的气氛。

　　坡型T台设计得很低，越走越低，最后的甬道直接平伸在地面，两侧的夹道坐着其他嘉宾。
　　职业模特的走秀安排在后面，主要宣传春季的新品；前面出场则是受“克莱”邀请的艺人，穿着定制，秀一波“克莱”的审美水准。
　　所以前面的环节气氛很轻松。

　　圈子能说得上话的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个，基本上都认识，不认识的也该趁着机会简单社交，现场本来就活络，该拿酒的拿酒，大大小小的艺人该聊的聊。
　　到了他们，就更乱套了。

　　临近夹道，姜煜州听见那刺耳的口哨和起哄，勾勾唇骂了句“王八蛋”，不动声色地把贝听往自己身后挡了挡。
　　不少人拿着摆桌上的花朝他们扔过去，贝听头一次见这样的阵势，又吃惊又开心，挽着姜煜州的胳膊紧了紧。

　　“怕了？”姜煜州悄声问她。

　　贝听没回答，溜圆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向观众席，跟着他们唇角也不自觉翘起来，还大胆地朝着人群挥了挥手。

　　姜煜州看着她，眉眼带笑：“待会儿自己在台上你可别哭。”

　　贝听坐在位置上，摇了摇头。
　　“我不舍得，穿着这么漂亮的裙子，在这么好看的舞台上，那么多人听我唱歌。”

　　“我不舍得。”

　　她喃喃地又说了一次，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那为她搭建起的舞台。
　　碎光在她眼睛里，像一片翻滚的海。

　　轮到她登台，贝听拎着裙子上去，步子很快，像只轻盈的鸟。

　　有人晃到姜煜州跟前，说：“这唱得可以啊，刚才瞅着还怕生，上去唱歌倒半点儿不怯场。”
　　姜煜州看着那纤细纯净的白影，笑了：“哪儿能，她胆子小着呢。”
　　那人啧啧：“我看不像。”

　　姜煜州也不再说话，只是看着舞台上垂眸而歌的人。
　　胆子小是真的，见了人爱躲，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得缩着脖子躲回洞里，兔子一样。
　　瞻前顾后，怕得要命。

　　现在眼前神采飞扬，比任何人都要耀眼的也是她。
　　在真正的热爱面前，她想不起怕，更来不及怕。
　　她所向披靡，一往无前，那份纯粹让她比任何人都像个勇敢者。

　　她像是一颗渺小的火花，有着能将所有荒芜燃尽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