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错星光》脆豆

4、第 4 章

　　贝听别过眼，关灯回了床上，摸出手机，才发现手机早关机了。
　　插上充电器，除了一堆垃圾消息，什么都没有。

　　点开朋友圈，最新动态是林晓晓发的。

　　【终于回来啦，今晚可以好好聚一聚了~偷笑.jpg】
　　配图是张在机场戴着墨镜的照片。
　　只有段锐在下面点了赞。

　　那唯独一个的小小方块显眼得很。

　　【大家晚上见 心.jpg心.jpg心.jpg】
　　林晓晓在下面统一回复。

　　关了灯的房间里，白光反射在贝听脸上，显得那张脸惨白。
　　她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好一会儿，最终退出朋友圈拉黑了两人所有的联系方式。

　　贝听闭上眼摊开手倒在了床上。

　　不是只有段锐点了赞，而是她只能看到他们两个人。
　　他们有共同的社交圈，而贝听，从来就不属于其中。

　　至于跟段锐分开，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三个人的友情，贝听从来都是站在倾斜的天枰上，林晓晓和段锐永远都在一边，最起码这一次，算离开得有尊严一点罢了。

　　她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但好像一切从头到尾都是没有意义的。
　　在段锐身上，她自欺欺人已经为他开脱了太多次，三年里，贝听每分每秒都如履薄冰，现在两人彻彻底底断了个干净，她心里居然有种莫名的畅快。

　　段锐，林晓晓，世易，这些本该在三年前就该道别的人和事，竟然因为她的执念一直纠缠拖延到了现在。

　　一整天的荒唐事发展到现在，柔软干净的床，几乎舒适温暖得有些不真实。贝听高度紧张的精神终于得以放松，她想着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意识越来越混沌，眼皮不住地阖上，整个人往被子里缩了缩。

　　*

　　四季酒店对面。

　　车厢里，姜煜州打开车窗，路灯的光混合着雨水的湿气飘进车里。

　　姜煜州单手把玩着手机，拎着角转了一圈又握紧手里。
　　他仰头盯着车顶棚许久，最终轻声叹了一下，闭了下眼，又想起不久前的场景。

　　贝听解开安全带，客客气气再次朝他道谢。
　　关上车门，她过了马路，较好的身形包裹在宽大的黑色外套里，只露出两截细长光洁的小腿。

　　而姜煜州，就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透过车玻璃，看她走过旋转玻璃门，看她走过前台，一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收回目光。

　　他又忍不住在脑子里描摹那张脸。
　　似乎是有了那么一点点变化的。

　　……

　　姜煜州睁开眼，拨弄起手机。
　　手机界面还亮在通讯录的联系人界面上，几分钟前，小姑娘刚输入上自己的名字和手机号码。

　　“贝听。”
　　打着两个字时她正微微垂着头，耳边有一缕秀发落下，旋即细白的手指又撩起挂在耳后。

　　姜煜州看着那个名字，良久，表情终于松动了一些，他嘴角掀起一丁点儿弧度，缓缓眨了眨眼睛。

　　调到手机主页面，占据最中间的是一个计时插件，没有命名，白色的数字标着“1036”天。
　　左滑删除，他又按动了几下，新计时出现在页面上。

　　“第1天”

　　命名为：“听听”。

　　*

　　C城这次的雨来的又多又猛，断断续续停了又下，下了又停，惹得人心烦。

　　贝听没想过自己会接楚嘉的电话。
　　当时她正对着窗外的大雨犯愁，雨停不了，送去干洗店的衣服就没办法取回来。

　　楚嘉还是一如既往利落。
　　打过来只说了一句话：“待会儿地址发你手机上，我们见一面。”

　　信息弹出来，是一间咖啡馆，打车过去不需要太久。
　　贝听撑着伞出门，发现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出租车带着她左拐右拐，到了那间咖啡厅。

　　进门是扑鼻的咖啡香，咖啡馆里的装潢古朴典雅，老式的唱片机里正放着悠扬的古典音乐，贝听左右环顾了一下，看到角落里的女人时顿了一下，然后很快朝那边走过去。

　　她在对面坐下，看着那人。
　　半晌，反倒自己先笑了：“这副打扮，生怕别人认不出来吗？”

　　对面人穿着精致得体的黑色西装套裙，头发梳成一个干练的低马尾，耳朵上挂着亮闪闪的长耳坠，蓝调正红的唇，黑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交叠在胸前的双手上戴着丝绒手套。
　　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与整个咖啡店的氛围都格格不入。

　　楚嘉冷哼一声，取下墨镜：“你懂什么，这是时尚。”

　　即便是画了精致的妆容，但眼下透过粉底泛出的淡青色和眼睛里的血丝，还是让人一眼就看出来了端倪。

　　“没休息好？”贝听问。
　　“废话，”楚嘉把墨镜扔在桌子上，语气冷飕飕的，“你大半夜打过来电话，我能休息得好才怪了！”

　　“你这会儿倒是坦诚，”贝听笑了，“这可都过去三四天了啊。”

　　楚嘉瞪眼，端起面前的冰美式猛灌了几口：“响半声铃就挂断，也就你能干得出来。”

　　还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尴尬。

　　“说说吧，怎么回事？”

　　贝听顿了顿，很快笑了一下：“这么久不见，聊点别的。”

　　楚嘉挑眉：“所以不联系是拜谁所赐？一句话都不说就偷偷跑路，我跟着你降职了你知不知道啊。”

　　窗户纸被捅破，两人默契地都安静了一会儿。

　　“那，那哪儿能算是跑路，”贝听轻咳了一下，决定插科打诨到底，“顶多算是我被赎身了，还是强买强卖的那种。”

　　三年前，林晓晓和段锐闹崩。
　　段锐年轻气盛，又是富家公子哥，第二天就单方面跟世易解约，顺带付了贝听的违约金。
　　贝听一头雾水拨通段锐的电话，却听见那边用笑压着火：“贝听，你不是喜欢我吗？”

　　“……”

　　“现在你是我女朋友了。”

　　贝听想开口，段锐霸道地截断：
　　“你没选择的余地，你的合同现在在我手上，我把你从世易买回来了，你明天不用再去世易了。”

　　此后，事情就朝着一种诡异又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
　　段锐并没有给她安排工作，只悄无声息地让她淡出娱乐圈。
　　期间有人来联系合作事宜，也全都被段锐一手阻拦了。

　　贝听只能算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小糊豆，没人追问她的去向，世易也没出什么声明。
　　娱乐圈更是一代新人替旧人，很快，就连贝听那点粉丝，也没有再问过了。

　　而贝听，住在段锐安排的房子里，一住就是三年，每月银行卡账户上都会打过来一串数字。
　　他养着她，满足她的所有要求，唯独禁止了她工作，还有社交。

　　美曰其名是为了保护他们之间的关系，但贝听对此向来不置可否。

　　当然，段锐的目光，还有那颗心也从不曾在她身上停留一分一秒。

　　楚嘉撇撇嘴：“你说的也不假。”

　　提起往事，贝听语气缓慢地柔软下来，“而且我是觉得对你抱歉，所以才没有……联系你。”

　　听见她的话，楚嘉语气也缓和下来，但嘴上还是嗔着抱怨：“现在跟段锐出了事情就想起我来了？”
　　“说说吧，你们俩怎么了，我一听就知道有问题。”

　　贝听垂目，抬头挤出一个笑来：“分手了。”
　　楚嘉看着她，没再说话。

　　“我就知道会这样，”楚嘉哼了一声，翘起二郎腿往后靠了靠：“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还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分手费拿到了没有，段锐不像个抠的。”

　　贝听默了。

　　楚嘉翻了个白眼，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的脑袋：“我就知道你争不了气，真拿自己当公主了？为了一个臭男人在家肄业整三年？你别忘了，你赚的钱，还是我给你接的活。”

　　这话不假。

　　当时两人在世易，贝听一个十八线，又没有什么背景，公司难能安排什么资源，刚好那两年楚嘉实习，为了图省事，直接把两个人扔在了一起。
　　楚嘉初生牛犊不怕虎，咽不下这口气，陪着笑脸咬着牙愣是把贝听的资源给扶了起来。

　　贝听虽然性子弱，不争不抢的，但也挺争气。
　　综艺商演，事事都尽心尽力，从不拉挎，再加上长得又漂亮又讨巧，从背景板好不容易有了点镜头，肉眼可见地势头要起来。

　　结果段锐这么一搅和，楚嘉那边刚问公司要了首新单曲，贝听这边前脚唱完，后脚就查无此人了，那首歌连个售后都没有。
　　这对楚嘉而言，无异于刚养成的白菜被猪拱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楚嘉和段锐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贝听，”楚嘉眯眯眼，“你少以为咱们俩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因为你走了多少弯路？”

　　贝听抿唇，想到之前听说的消息：段锐和贝听从世易出走，留下一堆烂摊子，而楚嘉没过多久也从世易离职了。

　　“这顿我请。”贝听想了想，把手里的菜单递过去。
　　楚嘉轻嗤：“你觉得我稀罕你那点儿小恩小惠？”

　　贝听张张嘴，正不知道说什么，楚嘉的电话忽然响起来。
　　她看了一眼，挂了电话继续数落，没等开口，电话又重新响起来。
　　楚嘉不耐烦了，接起电话没好气地问：“怎么了？”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楚嘉的表情稍微变了变：“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听见回答，楚嘉眉毛挑了挑，转瞬又不耐地撇了撇嘴：“行，别说了，广告商那边你去联系，人我来安排。”
　　“对了，告诉她，这件事情她全权负责。”
　　“让她先养伤，赔偿的事情之后我再跟她聊。”

　　贝听安安静静地等着她打完电话：“出了什么事吗？”
　　“手底下有个模特出了点儿问题。”楚嘉低头划开手机通讯录，一面嘴里念叨。
　　贝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点点头，小口地喝着杯子里的奶泡，没有再出声打扰。

　　打了几通电话，不是有安排就是风格不符合，楚嘉看着分组里最后一个名为“Emma”的名字，想起那个假睫毛长度直达脑门，说话时夹着嗓子的女人，实在按不下拨通键。
　　正犹豫着，忽然听见清脆微弱的动静，冰块与玻璃杯相撞，声音微弱，存在感却很强。

　　她抬头，贝听正垂着脑袋用吸管搅动杯子。

　　焦黄色的糖浆沉在杯底，正随着那清脆的动静在冰块之间漾开。

　　楚嘉又认真看了看那张脸。
　　她正拧着眉一门心思看向那杯冷饮，唇不自觉地微微撅起，像是对那口感不太满意。手指纤细白嫩，没有涂指甲油，头发和眉毛也是原本的黑色，有一缕随意落下卷曲在脸颊肉边，白白软软的一小团，看上去很好捏。

　　“贝听？”楚嘉忍不住叫她。
　　“嗯？”贝听抬起头，漆黑明亮弥漫着雾气的眼睛望过去。
　　“站起来转个圈。”

　　贝听照做。

　　“你这两年吃什么了？”
　　贝听不解。
　　“出落得越来越——”楚嘉目光落在她脖子下的部位，嘶了一声，“像个女人。”

　　贝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