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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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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
姜煜州答。
“行呗,不来就不来,有我在这儿,应付世易绰绰有余。”
姜煜州不来,是意料之中。
圈子里乐意请他的人多,但姜煜州从来不喜欢凑在一起打热闹的场合,除了见见身边几个亲近的人,很少出席这种推杯换盏的宴会。
那边站在阳台透气的周许昂一边调笑他是老干部,一边向后看了眼大厅,又神秘兮兮地说:“其实真没啥可来的,林家丫头看着挺年轻,心思多着呢,跟他爹一样是个狐狸,没劲。不过今晚倒有个有意思的事儿,段锐,知道不。”
“不知道。”
“就这两年风头正大的那个。”
“我挂了。”姜煜州揉揉眉心,不想再听下去。
周许昂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继续往下说:“那小子在圈子里出了名的花,我早看他不顺眼了,没成想跟林家丫头混一道的。”
姜煜州静静听着,没作声。
“中间好像是段锐他女朋友找过来了,段锐三两句就给人打发了,”周许昂咂嘴,“我看那姑娘哭着走的。”
姜煜州已经不想往下再听了,从耳边拿下电话,手指将落在挂断键的一秒,听见那边又鬼扯:“不过那小姑娘是真不错,水灵灵的,打眼一看跟朵花儿似的,怎么瞎了眼看上段锐那小子了。”
这时,前座的两人不知说到什么,逗乐了贝听。
姜煜州往前看了一眼,挂电话的手停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问:“穿什么衣服。”
“啊?”周许昂一愣,反应过来,“这我哪儿记得住啊,我也就楼上随便那么一瞟,人压根没上楼。”
“哦对,好像是一白裙子,要不怎么说怎么跟朵花一样呢,难得啊,你会问这种事——”
姜煜州没接话,若有所思:“叫段锐是吧。”
周许昂摸不着头脑:“正聊他女朋友呢,怎么又转回他身上了。”
就在这时,方亭把车停下,说:“姜哥,到了,”又对贝听说,“下车吧,就这栋。”
“好。”贝听点点头,解开安全带,她声音不大,不轻不重刚好传进听筒里。很快听见电话那头微弱又声嘶力竭的声音:“女人!?”
那个声音兴奋又八卦:
“艹!姜煜州,我听见女人的声音了,你居然带女人回家了!姜煜州!”
贝听看着他。
拿着电话的男人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对着电话说:“你听错了。”
姜煜州低着头,鸭舌帽的帽檐彻彻底底挡住了脸,他不咸不淡地补充:“是方亭。”
贝听清晰地听见那边又在喊:“不可能!我不可能听错,姜煜州——!”
“你先进去,车钥匙留下。”姜煜州听着电话,对方亭说完,直接按下了挂断键。
姜煜州下车,打开驾驶座的车门侧身坐进去,摘掉帽子整理了一下头发重新把帽子扣上。
调整完后视镜,一转头,发现贝听还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稍顿,他眉梢扬了扬,忽然笑了:“怎么着?怕了?”
他话里带了些调侃的意味,一时之间,贝听竟然恍惚觉得那更像是某种隐晦的邀约或挑衅。
没等贝听反应,姜煜州重新发动车子,一切如常:“去哪儿?”
贝听不解。
“不是怕吗?”姜煜州唇边又漾出些笑意,“送你回去。”
“四季酒店。”贝听反应过来,这次答得很快。
姜煜州彻底乐了。
她那副忙不迭回答的样子,倒真怕自己被吃掉。
车子在雨里穿梭。
车里冷气没关,静悄悄的,车窗外的世界则是潮湿而闷热,压得人喘不过气。
衣料粘在皮肤上又受冷风吹了一遭,并不好受。
贝听抱着胳膊,在座椅上缩成一小团,却半点没觉得暖。
没忍住,最后打了个喷嚏。
她有意克制,声音不大,却在安静的车厢里存在感很强。
她轻轻揉鼻子,看了眼姜煜州,有些抱歉:“不好意思。”
姜煜州瞥她一眼,没作声。
抬手关掉了冷气。
车缓缓停在路边。
姜煜州打开头顶的灯,从车载盒里翻出纸巾扔给她。
车厢里一下子亮了很多,光打在皮肤上,莫名有些凉意,贝听不动声色地抱起了胳膊。
姜煜州视线落在她身上,目光到底还是停了停。
这会儿,她正以一种戒备的姿态环抱着自己,发梢湿漉,有一滴水珠,正顺着往下,滑落,最后啪嗒一下,滴在她身侧黑色的真皮座椅上。
亮晶晶的一小颗。
他看着那晶莹的一颗,良久,抬起眼缓缓开口:“贝小姐雅兴啊,大半夜盛装打扮来爬山?”
她身上彻底湿透,贴身的旗袍,又是白色,这会儿全粘在皮肤上,包裹出玲珑有致的身体。
白色,没稀薄廉价到透出内衣的程度,却因水渍暗了个调,像是磨砂玻璃,模模糊糊,忽明忽暗。
那件衣服的主人似乎并不明白,自己现如今的外形和这副紧绷的姿态,有多么引人遐想。
贝听没说话,抽出了张纸巾,垂了垂眼,抹掉了那一滴水珠:“抱歉。”
沾了水的纸巾被握进掌心,紧紧攥住。
耳尖发红。
姜煜州失笑。
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人,这条路上几乎也没有车辆。
他抬手摘了帽子扔到后座上,随意拨了两下头发,又开始拉自己的外套拉链。
贝听手死抠着安全带的插口,眼睛盯着他的动作。
金属拉链拉到最低端,咔地一声轻响,彻底划掉,贝听欲断的神经也跟着晃了晃。
姜煜州脱下外套,单手撑在座椅上,抓着衣服看她:“不热吗?”
“……”
他里面套了件纯白T,头发因为随手拨弄的几下变得蓬松卷曲,柔和了眉眼的锐气,歪着头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平添了几分少年气。
“行了,套上吧。”姜煜州终于收回眼,抬手把外套扔给她,又煞有其事地看看她泛白的指关节,“目的地是'四季酒店’,远没到呢。”
贝听有些狼狈地接住外套,低声说了句谢谢。
车顶灯重新关上,两人又陷入黑暗,只有仪表盘亮着微弱又鲜亮的蓝光。
剩下的路程,两人交谈不多,至多说两句不咸不淡的话,让车里的氛围没那么尴尬。
到了四季酒店门口,姜煜州停下车:“到了。”
他懒懒靠在座椅上阖上眼,却好半天没听见声音,声音像叹息:“舍不得?”
“姜先生,谢谢你送我回来。”贝听握着安全带。
“嗯。”姜煜州拖长调子。
“如果你不介意,能不能留个电话,等我把衣服洗好,找机会还给你。”
贝听想了想,又补充:“当然,留你助理的也可以。”
外套还穿在自己身上,甚至已经被里面的衣服被浸湿,现在脱下来还回去,未免太不礼貌。
她翻来覆去认真想了想,才犹豫着说出了折中的办法。
她语气尽可能真诚,并不想让姜煜州觉得,自己是在借机搭讪。
姜煜州仍闭着眼,没搭腔。
车厢里的气氛有点安静得过了头。
贝听想了想,自己的话会不会听起来还是别有用心。
最终她轻声叹了口气,像是妥协一样:“姜先生,真的很感谢你能把我送回来,我并没有其他冒犯的意思,当然,如果你真的介意,可以告诉我这件衣服的价格。”
“在我——”贝听顿了顿,说出补充条件,“能承受的范围之内,我会尽力补偿你。”
“现金,还是新衣服,都可以,啊……”她像是想到什么,苦恼之色浮上眉头,“我可以邮寄。”
姜煜州终于动了动,砸吧着嘴琢磨了一下她的话,直截了当:“你们年轻人现在都这么不客气吗?”
贝听表情凝固一瞬。
“补偿我?”他活动了一下肩膀,实在觉得好笑,“赏我送你回来是吗?”
贝听停滞的思维持续了几秒,很快理明白那个意思,不自觉皱了皱眉,有点懊恼。
“抱歉,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她当然知道他不稀罕,但自己过于谨慎的态度确实看起来有些傲慢。
并非是她不想表达感谢。
只是,面对姜煜州,无论说些什么,都会令人觉得有其他用意。
所以,那些话,她没说。
但似乎姜煜州并没有介意分寸的事情,那意思,更像是怪她过于冷淡。
再大胆些想,是在不满她急于撇清两人的关系。
这个认知,让贝听觉得很奇妙。
她又看看姜煜州,重新组织了措辞:“……谢谢你送我回来。”
“那姜先生,作为感谢,不如,我帮你把车里的油加满,再买件一样的外套还给你?”
姜煜州:“……”
好死不死,贝听又说:“邮寄过去。”
*
雨停的时候,贝听刚洗完澡,正在酒店房间里吹头发。
被风雨吹打一晚的身体,骨头里都透着湿冷,热水打在身上的一秒,她打了个哆嗦。
一直等到身体暖透,贝听才关了水走出浴室。
普通套房,房子角落里有两只行李箱,装的是她全部的东西。
本以为会有很多东西,结果收拾下来也不过两个行李箱。
以至于拉着箱子来到酒店时,贝听产生了一种只是从这个酒店换到了那个酒店的错觉。
白色旗袍脱下,被随手丢在座椅把手上,旁边是件黑色外套,两件衣服挨在一起。
贝听脑子里闪过姜煜州的脸。
在狭小的车厢里,他开口调笑自己的狼狈之态时,并不算明亮的车顶灯下,她却意外地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一种非常纯粹的帅气,面相规整,眉眼深邃,浑身上下都不沾一点儿邪气,偏偏看人时又噙着点儿笑,带着点儿游刃有余的洒脱劲儿。
不多不少刚刚好,多一点显得轻佻,少一点又显得规整过头。
说不明白,贝听脑子里转了好一会儿才想出了个比较准确的形容:
老少通吃。
在贝听提出加满油的建议之后,他没说话,就那么一直沉默着,看着她。
好半晌,他突然笑了一声,像是被气笑了,然后又叫了她的名字。
“贝听?”
突然被叫全名的贝听有点楞:“嗯?”
“原来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吗?”姜煜州又笑。
他漫不经心,拖长了音:“行吧,那你还我衣服吧,就这件。”
贝听点点头。
刚想开口要联系方式。
“电话。”姜煜州先一步把手机送过去。
也对,他没有理由随便暴露自己的隐私。
贝听想。
她低头在拨号盘上输入了自己的号码。
“等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就麻烦联系我,我会尽早把衣服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