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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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瓢泼的雨与漆黑的夜交融,路边蜿蜒生长的树叶被雨打得摇摇欲坠,路灯在雨里映出一点点昏暗的光,流淌在湿透的柏油路上,像是一小块碎开的金子。
冷风吹过,头顶的树坠着雨滴哗哗作响。
贝听走得脚麻,揉了揉冷得发昏的太阳穴,又一次从包里拿出了手机,取消了已经过了半个小时的约车订单。
约不到车。
打开通讯录,从A到Z只翻了两下就见了底。
她不是擅长交际的人,在娱乐圈里混了几年也没有几个好友,更何况距离退圈已经有三年了。
目光落到C排列的号码上,只有一个名字——楚嘉。
盯着这个名字看了两秒,贝听关了手机继续往前走。
大半夜,她一个姑娘走在郊区,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她又看了看通讯录,犹豫一番,还是选择拨通了楚嘉的电话。电话接通的间隙,贝听吸了吸鼻子,调整了自己发哑的声音。
“嘟”声响起的一瞬间,心头像是不知被什么扎了一下,她一慌,心脏开始狂跳。
贝听握紧手机,突然觉得手心冷得有点发麻,最后还是条件反射一样按掉了挂断键。
她脑子里冒出一个词。
自作自受。
虽然手上拿了把伞,但是在瓢泼的雨面前一切都还是无济于事。
她脱了高跟鞋赤脚踩在地上,不知道自己在漆黑的夜路上走了多久。就在以为会光着脚走到天亮时,拐角处两道明亮的直光撕开黑暗,一辆车开过来。
犹如即将溺死的人见到浮木,贝听急忙伸手拦下。
车子缓缓停下,车窗摇下。
驾驶座坐着个男青年,上下扫了她两眼,眼神有点儿不耐烦:"小姐?"
"先生你好,能不能麻烦你搭我一程,现在已经叫不到车了……"贝听越说越小声。
青年撇撇嘴,先是皱着眉搔了搔头发,然后说:"真有你们的,拦车拦到这里,姑娘我看你也是个体面人,怎么净干点儿这种事儿呢?"
"没啥事儿就早点儿回去休息,有这功夫你陪陪你爸妈也成啊,我看你这样,大学还没毕业吧?"
姜煜州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加上本身有实力,为人低调,粉丝质量也高。
但再怎么说,都难免有那么几个年轻小姑娘不懂事,爱玩那套烂的。
前段时间不知怎么摸到这里,半山腰上,愣是天天在这蹲点。
起初方亭还觉得小姑娘家家的不懂事,耐着心劝了几回,结果几个私生比自己都横,索性报了警,也因为这事儿被磨得没了脾气。
听完,贝听一噎,算起来,她压根没上过大学。
"先生?"
方亭以为她心虚,直接忽略她的话:
"哎——我再劝你一句,不管你是来干啥的,别再搞这档子事了,前段儿我们已经报警抓紧去仨了,明白吗?"
他刚结束跟拍,作为姜煜州的助理,忙到深夜是常有的事情,一连忙了三四个月,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假期,又在半路上被私生饭拦了车,心情实在好不起来。
贝听刚想开口解释,就听另一道声音:"方亭。"
方亭转过头看着后座的人:"姜哥?"
他又看向贝听,那副表情像是在苛责她的吵闹。
贝听这才注意到车子后座上还有一个人。
穿了件黑色的外套,鸭舌帽很低,挡掉了上半张脸,只能隐约看见下颌角和鼻尖轮廓,正斜靠在座椅上,浑身带着点懒劲儿。
这忽然让她想到高中时候的男生们,爱耍帅的年纪,坐得总是歪歪扭扭,散着坐的时候,总显得流里流气。
但显然这种“流里流气”的气质,并不存在于眼前这个男人身上。
他的懒散更像是一只猫。
一只不管世事打着盹小憩,无意撩起眼皮睨她一眼的猫。
贝听细看过去,发觉那人也微抬下巴,在看自己。
顺着帽檐,那一点明亮又漆黑的瞳仁,穿过昏暗车厢和窗外的雨幕,正直直望过来。
一怔,听见那人又说:
“让她上来吧。”
方亭觉得自己听错了,一边“姜哥姜哥”地叫着,一边升上了车窗。
两人的对话被隔断进车厢里。
贝听又看了一眼手机,差不多已经快四点了,心里正考量着再熬过几个小时就能天亮,车窗又降下来了。
方亭表情挣扎:“我们姜哥发话了,上来吧,坐前面。”
贝听不关心两人之间究竟说了什么,也没有多嘴问,连忙道谢拉开车门:
“真的麻烦了,把我送到市区我可以自己打车走,如果方便的话,麻烦留个联系方式我会找机会谢谢……”
不等话说完,方亭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看着她,打断说:“小姐?”
"你知道我们用了多久才回到这儿的吗?回市区?这个点儿再回去天都要亮了。"方亭转头,忍不住嘟囔,"姜哥,这怎么办啊,她要往山下去,我已经连着好几天没睡了,压榨员工可是犯法的。"
那位“姜哥”已经闭上了眼,声音闷沉沉的:"你们俩商量着办。"
贝听明白过来,稍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我还是下车吧,辛苦二位了。"
"小姐,刚刚误会你,真挺不好意思的,你看这么大的雨,我们丢下你也不算回事,问题今天真的不方便再回到市区了。"
方亭有点儿为难,毕竟他已经很累了,又在路上碰上这么桩难事,说到底有点儿烦躁:
"你也听见我们姜哥的意思了,我就一打工的,也别为难我,前头就是我们姜哥的房子,你权当在这儿歇一会儿,我也睡一会儿,等天亮,天亮我就把你送下去,你看行吗?"
贝听当然知道这是好意,留她一晚,免得她奔波。
如果再开口推辞,显得有些扭捏过度了,只是——
说到底两个陌生男人,她多少还是有点儿害怕。
正想着,听见身后人轻笑了一下,微不可察的一声。
像是看穿了她在担心什么一样。
别人好心收留,她反倒在怀疑,这种小心思又被看穿。
顾虑情有可原,但贝听还是因为那稍带调侃的轻笑很是心虚。
方亭也明白过来,一拍大腿:"哎呦——我们哪儿像是坏人呐!这我们要是真有坏心思,那送你下山你不也没得跑嘛!"
话粗理不粗。
贝听被拆穿心事,有些窘迫,点点头:"那就打扰了,谢谢你——"她转过头,又一顿,"姜哥"两个字在舌头上打了个转,没能说得出口。
"谢谢你,姜先生。"
姜煜州没动作,鸭舌帽挡着看不见脸,方亭从车载盒里掏出条毛巾:"新的,擦擦吧。"
贝听道谢接过来,暴雨被风刮着往人身上卷,她又淋了一道雨,裙摆早就被打湿,几缕头发粘在脸上,称得上是狼狈。
车子往前开,方亭打了个哈欠:"小姐,你怎么称呼,跟我说两句话吧,我怕我睡着。"
"贝听。
"贝小姐,你这大晚上上哪儿去?"方亭忍不住好奇。
贝听一顿,想起几个小时前的事情,默了默:"去见个朋友……"
方亭"哦"了一声,也没再多问。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话,虽然基本都是方亭问贝听答,那位"姜哥"虽然一语不发,车里的氛围也算是没那么沉闷。
正说着,方亭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眼,说:"姜哥,周总找——"
"挂了。"
"成。"
方亭前脚挂完电话,电话又开始“嗡嗡”震动,方亭抬手就按了挂断,看都没再多看。
只是刚挂断,手机就又开始震,方亭接连按了好几回,手机那边仍在拨打,带着一种不接电话死不罢休的气势。
"姜哥——"
姜煜州烦了。
照周许昂的那个狗脾气,会一直打到他接电话为止,想了想开口说:“接了吧,免提。”
电话刚接通,那一头腻死人的男声传过来:“州~州~”
“我挂了。”姜煜州当机立断。
“哎别别别!别挂!”那边声音变得焦急。
“有话快说。”
“嗐,我这不想你了吗?”那头声音恢复正常,带着点儿不正经的调侃,“一连跑出去三四个月,也不跟我支会一声,够可以啊姜先生。”
“嗯,行,我挂了。”姜煜州勉强敷衍。
“靠!”
那边跳脚了,声音直接拔高了几个度:“姜煜州,你也太没良心了吧!不接我电话也就算了,公司法定代理人可是你,现在所有的破事全都是我在管,你就对我这种态度——”
姜煜州没多理会,直接招呼方亭:“挂了。”
方亭显然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按了挂断键,把“姜煜州姜煜州”的呼喊声关进了手机里。
一套操作看得贝听目瞪口呆。
姜煜州。
贝听在心里默默念了一次这名字。
电话挂断后的零点五秒后,手机如预料般重新开始震动。
“接起来,再挂。”姜煜州说。
方亭从善如流,那边刚叫出半个“姜”字,电话就被挂断;电话重新再响起。
姜煜州语气松散:“再接,再挂。”
接了挂,挂了打,打了再接再挂的故事重复上演,甚至后来为了行车安全,方亭直接把手机扔给贝听处理。
贝听一开始还觉得有点儿不礼貌,后来挂的多了,就彻彻底底麻了。
那个叫“周许昂”的名字明明灭灭,差不过打了几十通之后,显示屏彻底暗下来了。
她既惊讶这个叫周许昂的不屈不挠的精神,更敬佩这位姜哥整人的好手段。
“那个——”贝听朝姜煜州转头,看他的眼神都有点儿不一样了,“他没再打过来了。”
“不急,他下回再打,接起来。”
贝听点头,心想对面心态已经被搞崩了,不太会再打过来了,结果差不多过了五分钟,手机重新亮起来。
电话接通,周许昂欲哭无泪。
“姜哥,姜老板,姜爷,”周许昂的声音带着挫败与无奈,“我错了行么,别挂了。”
“恭迎我们姜老板回来,到哪儿了?用不用给你接接风洗洗尘啥的。”周许昂嬉皮笑脸的。
贝听把电话递过去,姜煜州接过,看了眼路:“不用,我回西郊了。”
“西郊?巧了,我这会儿也在西郊呢,世易家的千金不是回来了吗,请了几个人聚聚,倒也没啥意思,你要不来坐会儿?挺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