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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离家出走直奔沧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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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要从北齐回来了,这是个好消息,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坏消息——陛下亲自指婚,范府大小姐和靖王世子李弘成结为连理。消息在京都不出一日便传遍了,人人都说范家这是祖坟上冒了青烟,先是范闲娶了晨郡主,再是范若若即将嫁给李弘成,范思辙虽然并未婚娶,但书局和庆余堂的买卖不错,平白无故给范家赚了万两白银,这样下去,范建这个户部尚书在朝堂上恐怕还有上升空间。
若若私下里准备好了几件衣服和一些盘缠,又悄悄在包袱里装了一把匕首,虽然做好了离家出走的准备,但真的到了这一天,她反而开始犹犹豫豫。范闲回京的第一夜就来见了自己的妹妹,看到她的包袱,范闲问道:“你真的准备好了?”
“我不喜欢李弘成,这个婚,我不会结。”她说的坚定,转而接着说道:“可是,我现在走了,范家就会遭殃。”
“我说过,只要你说一个不字,我就不会让我妹妹受委屈。”
“哥,你能帮我?”
“我有方法让你脱离京都,可是若若……”范闲看了看桌子上摊开的包袱,有些担忧地说道:“你从小到大就没自己在外生活过,这样离开,真的可以吗?”
范若若最开始准备离家出走的时候确实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可是想起苍山之上的那个夜晚,那个叫燕小乙的男人和她说的话,她心里就有了目标,不知为何,她笃定如果她去沧州找燕小乙,他一定不会把她拒之门外。
“我自有地方去。”
“哦?”范闲面露怀疑之色,看若若脸颊微红,低头掩饰自己的羞涩,范闲也猜到了几分,若若这是有了心上人了,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个浑小子这么好命能得到若若的芳心。
“罢了,我也不问你,你信他就好。”
范闲对若若的安排,就是让她去北齐学医,离京之前,范闲与若若彻夜长谈了一次,他回来之后,没有告诉婉儿和范建自己在北齐的经历,可却全数告诉了若若,包括,他不是范建的儿子,他和范若若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若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以为范闲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可看着兄长认真的神情,还是让自己花了些时间相信,虽然明面上除去惊讶没什么别的感情,但心里总有些别扭。
说是去北齐学医,但出了京都,范若若做什么都要看自己的意愿了,现在是深秋,越往北走越冷,出来时带的衣服并没有多厚重,再加上一路上走的山路居多,长途跋涉,快到沧州的时候,得了风寒。
现在南庆和北齐边境太平,燕小乙这个镇北大都督,除去每天练兵外,就喜欢一个人骑着马在沧州城周围闲逛,也不知道是不是周围有群山的缘故,他总觉得北境的空气比京都城里的要清新许多,见惯了京都城里的尔虞我诈,他反而开始喜欢上了这里的日子。只是,少了一点活泼的气氛,燕小乙骑着马突然想到了京都城里的那位大小姐,前几日听说她要嫁给李弘成了,那是门极好的亲事,只是他心里有些落寞,那样一个聪明倔强,有时清冷有时活泼的女子,也许配得上更好的。
想起苍山之上两人的见面,燕小乙的嘴角染上一抹笑意,很长时间不见她了,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范若若这边染了很重的风寒,没日没夜的赶路,终于看见了不远处沧州城的城墙,却忽然听见有马蹄的声音,都说山上多悍匪,她之前还在感叹自己运气好没遇上,可不想到了城墙脚下遇到了。范若若躲在了一棵半人高的灌木丛后,现在是深秋,灌木丛的叶子都落光了,她蜷了蜷身子想让自己变得更小一些,一双大眼睛透过密密麻麻的树枝朝着马蹄声的方向望去,无奈树枝太密什么也看不见。燕小乙耳力极佳,早就听到自己的周围有人,那人的气息十分急促,也感受不到真气的存在,应该不是什么绝顶高手,他果断下马朝着灌木丛的方向走去。
“谁?!”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燕小乙已经是箭在弦上,只等灌木丛后面的那个人出来一箭射出,范若若被这一声吓破了胆,从包袱中抽出早就藏好的匕首从灌木丛后面冲出来,眼睛紧紧闭着,嘴里不停地说道:“我就是赶路的,身上真的没有多少盘缠,求求你行行好放过我,我把钱都给你。”
看着面前这个朝思暮想的面孔,燕小乙不知不觉中放下了手中的弓箭,看若若依旧不敢睁眼的样子有点好笑,故意逗她说道:“我若是看不上你那点钱呢?”
若若正准备说点什么,却觉得这个浑厚的声音有点耳熟,睁开一只眼睛小心地瞧了瞧,下一秒就冲面前的这个人扔出了那把匕首,燕小乙身子微微一侧,伸出食指和中指夹住了飞来的匕首,对她说道:“怎么是你?”
“你说过,若是陛下的赐婚我不满意逃出京都,可以来沧州找你。”燕小乙心中有些开心,这是一年前他在苍山上对她说的话,本以为她转头就会忘,谁知她记得这么清楚,看到燕小乙什么话也不说若若心里有些着急,说到底,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路上盘缠花的差不多了,现在身子还那么难受,若是燕小乙说苍山之上的承诺只是一句玩笑话,不光自己没面子,何去何从都是个问题,想到这,她有些着急地问道:“喂,你忘了吗?”
“当然没有,只是惊讶于你记得这么清楚。”
“那是当然!”范若若上前一步,脑袋里的眩晕感更严重了一些,看燕小乙有些重影,她的声音慢慢变得虚弱,知道自己的身体需要立刻休息,求助燕小乙说道:“你这里有没有大夫……”那句我好冷还没说出口,就失去知觉晕倒在燕小乙的怀里。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若若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这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大床,一张桌子,还有一个木架子,上面摆着些不怎么值钱的物件,靠近门口的墙上挂着一件铠甲,那如深夜般的黑色铠甲借着窗子透进来的些微阳光,泛着寒气,若若知道,这是燕小乙的房间。自己脑袋里的晕眩感已经减轻了许多,只是身上还是没劲,看见桌子上的茶壶,她起身想要给自己倒些水,被子里很暖和,房间里冰冷刺骨,钻出被窝的那一刻若若就缩回了身子,渴就渴吧,这屋子也太冷了,实在想不到燕小乙怎么在这种环境下睡觉的。若若仔细打量了屋子里的陈设,找不到女子用的东西,燕小乙在这个地方快两年了,难道就没有娶妻纳妾?正想着,门“吱呀”一声开了,燕小乙端着一个托盘进来,“醒了?”
她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点了点头,还是不愿意起身离开温暖的被窝。“正好,把这药喝了。”若若闻了闻燕小乙送到自己嘴边的药,脸上的五官皱作一团,别过脸去说道:“我还是不喝了,反正就是风寒,哥哥说过,不喝药也是七日好,喝药也是七日好。”
“既然知道自己是风寒,为何不找个地方先住下,等好了再说?”
“我以为自己可以……”她小时候身子是有些弱,但被范闲调养好之后就很少生病,范闲告诉过她,普通的风寒靠自己扛过去,以后身体会更健康,所以这次并没有放在心上。
“你未免太过自信了。”语气中带着一丝讥讽,明明十分关心她的病,听到她一声声兄长、哥哥地叫,心头就有些怒火,说出来的话也变了味,“大夫说你风寒再加上劳累,还有惊吓,才会晕过去,已经发热了这么多天,你就一点也不难受?”
“光顾着赶路,没想那么多。”看见药碗旁边放着的一碗热粥,若若咽了咽口水,说道:“燕统领,那碗粥是给我的?”
燕小乙看了看她发白的小脸和那双像火一样的眼睛,明白了她的用意,点了点头,若若一下子从被窝里钻出来,也顾不得这房间的冷,端过粥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喝起来,反而是燕小乙这个平时不拘小节的大男人,一点点地为她把被子盖好,还顺手拿起一件披风披在她的肩头,“你以后不必再叫我统领了,我已经被贬出了京都。”
若若擦了擦自己的嘴,说道:“那我叫你什么?燕大都督?”她使劲摇了摇头,“太拗口了。”
“若若小姐直呼其名即可,以前不也是这么叫的?”他说道,范若若的心思他不是不明白,以前在京都每次见到他,她就像一直被惹急了的猫,冲着他张牙舞爪,好像什么也不怕,这次在沧州,从二人见第一面开始,若若就一直对他客客气气的,时不时还露出那可怜的眼神,除去生病没有力气闹,燕小乙知道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她怕自己被赶走;毕竟当年苍山之上只是一句口头承诺,燕小乙反悔不认也无人知晓。“你且在沧州好好生活着,最近边境太平,除去定期向陛下上报这里的情况,陛下并不会对这里过问多少。”
若若放下心来,一碗热粥下肚,她身子也暖和起来,从床上爬下来穿好鞋,说话底气都足了几分,“那我住哪里?”
“隔壁。”燕小乙伸出胳膊朝东边一指,接着说道:“你自己记得去厨房生个炉子,练武的人即使冬天都不会烧过多的炭,房间里冷。”
若若刚一进厨房就看见两个和柳姨娘差不多年纪的妇人在准备吃食,两人见到她捂嘴微微一笑,旋即去做自己的事了。“请问,”若若抬高了声音,“我想生个取暖的炉子,炭火在哪?”
其中一个妇人指了指墙角:“这呢,姑娘一个人能行吗,要不要我们两个帮您?”
范若若本来是想求助的,在家里只见过丫鬟做这些事,自己哪里真的上手过,可见两个妇人手里还有好些没干完的事,也不好麻烦她们,“多谢了,我自己可以。”
她被两个妇人的笑弄的不知所措,稀里糊涂的一顿乱弄就抱着装炭火的篮子出去了,关上门特地趴在门上偷听了一会,以她对这个年龄段、这种身份的妇人的了解,在自己走后,她们一定会说点什么,“军中这些年女人都少得可怜,上任大都督到这之后还藏过几个娇俏的女子供自己玩乐,可这燕将军来了这么久都不近女色,今日偏偏吩咐咱们要照顾好这位小姐的吃食,还说每次要单独给她做饭,依我看啊,燕将军这是动了真心了。”
“是啊,我刚才听守门的人说,燕将军是抱着这位小姐回来的,看来交情不浅。”
若若笑了一笑,不知为何,在路上的时候总想着范闲和自己不是亲兄妹这事,弄的心情郁郁寡欢,可是到了这,很少想起京都中的兄长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燕小乙特地躲开了军中的兄弟,端着托盘来到了若若的房间,一个女孩子,人生地不熟的,难免想家,他果然没猜错,她手里拿着筷子,盘子里的菜却是丝毫未动。
“饭菜不合胃口?”
没想到他能来,若若连忙起身道:“也不是,这菜很好吃。”
“那怎么不吃?”
若若坐回去,在桌子上给他空出一块地方,让他能放下自己手中的饭菜,“在想哥哥他们。”若若很想和燕小乙说说她和范闲的事情,但她也知道,燕小乙是长公主那边的人,要是让他知道了范闲是当今陛下的亲儿子,长公主还不一定能使出什么手段,虽然现在有了容身之所,但却无人可以倾诉,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世事难两全。
“你似乎……很在意范闲……”
范若若也不知道自己对这个名义上的哥哥现在是什么感觉,以前心里一直清楚他是自己的兄长,所以除去崇拜从未做过他想,现在知道了实情,她突然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对这个兄长除去崇拜竟然还生出了一丝丝奇怪的感情,除去羡慕婉儿能嫁给范闲这样的才子,她甚至还有点嫉妒婉儿,“他是我哥哥,我怎么能不在乎?”可怜人儿一下子泄了气,将面前的饭菜一推,索性就不吃了,“我从小是和哥哥一起长大的,他告诉我的话似乎和这个世界对于女孩子的要求格格不入,可我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后来我回了京都,也和他有些书信来往,你知道吗?他才十二三岁的时候,就能写出《石头记》这样的书,这样由才情的人谁不喜欢呢?可是哥哥和那些酸腐的书生也不一样,他很聪明,懂得做生意,懂得在朝堂之上周旋,在我心中,他是个没有缺点的人,只是……”范若若没敢继续往下说,只是这样的人是她的兄长,只是造化弄人这样的人又突然不再是她的兄长。
“只是什么?”范若若说起范闲的时候,眼睛里有光芒,燕小乙宁愿是看错了,心中不住地告诉自己,自己没有和女子有过交集,是自己看错了,范若若的目光像极了少女见到心上人的样子。
“没什么。”
“你如果实在放不下范闲,可以回去,以他的实力,在朝中为你周旋几番,不是没有退了这桩亲事的可能。”
“不行。”她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哥哥总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林相被贬,他要照顾林家,已经够乱了,我怎能让哥哥为了这一点点的可能替我浪费心力?”
小猫被他问烦了,抬起小脑袋,机警地看着他,“你又想和长公主说什么?”
燕小乙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问懵了,疑惑地看着她,“我来你这里,你一定会告诉长公主,对不对?”下午偶然看见燕小乙在院落中放飞了一只信鸽,那信鸽朝信阳的方向飞去,若若就猜到了燕小乙即使在北境,也在随时向长公主汇报边境情况。
他默然,身边的声音又说道:“长公主一定会让你好好照顾我,等到关键时刻,兴许我还可以成为你们手上的筹码。”
“既然你都知道了,怎么?明日要启程离开吗?”
“为什么要离开?这里空气这么好,比京都不知自由多少倍。”若若看着他说道:“而且,你们也知道,手上有一个范若若,远远不会撼动范闲的根本,顶多也就是伤及皮毛。”
“范闲对你这个妹妹的爱护是有目共睹的,若是日后真的要拼个你死我活,我不信范闲能弃她妹妹于不顾。”
“你如果相信哥哥会因为我放弃内库、放弃在朝堂上的势力,大可以试一试。”燕小乙看着范若若眼中的自信,突然有些心疼这个姑娘,她一早知道自己在范闲的心中没有那么重要,可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站在范闲那边,坚定地帮助这个哥哥,活得那样没有自我,虽说这个世界上男尊女卑,可燕小乙总希望若若和平常人家的女孩子有些不一样,希望她有朝一日能摆脱范闲的影响,真正地为自己活。
“范若若,其实,你值得拥有更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