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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苍山之上暗生情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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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和婉儿婚后去了苍山度蜜月,“度蜜月”这个词是范闲告诉若若的,他说夫妻二人成亲之后就应该去好玩的地方玩上几个月,这样更能增进感情,一同去苍山的,还有范若若和林大宝。南庆已经入冬,苍山之上早就覆盖了皑皑白雪,晚上更是冻人,若若提着个灯笼一个人坐在廊下,现在这个时辰,兄长和嫂嫂应该都已经休息了,她没来由地心思沉闷,不知和谁诉说。
“外面这么冷,怎么不进屋?”范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若若有些吃惊,转过身说道:“哥,你怎么还不休息?”
“自从到了苍山你就心思沉闷,我又不傻当然能看出来,今天跟哥说说,到底怎么了?”范闲不属于这个封建的时代,他的很多行为和思想都不太容易被这个时代的人接受,就比如他现在正握着若若的手,一点一点地给自己的妹妹捂热,若若从小习惯了他的举动,也没多想。这情景被不远处站在树上的燕小乙看在眼里,心上生出了怒火。
“我是看你和婉儿相处的这样好,心里有些难过。”
“啊?”范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范若若的脑回路清奇,有时就连他这个哥哥也不明白。
“像咱们这种人,婚事从出生之时也许就定好了,哥,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幸运,娶到郡主不说,还情意相投。可是我呢?我如今也到了适嫁的年纪,若是以后遇到自己不喜欢的姻缘,都不知道怎么办?”
“放心,有哥在呢?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感受到若若的小手慢慢变暖,范闲轻轻将她的手放下,拍了拍她的肩膀,想要让她安心。
“我自然知道,若是一般的赐婚,你一定能帮我推掉,可我就怕……”
“就怕什么?”
“就怕是陛下亲赐的婚约,到那时,谁都无能为力。”
“你也太小看你哥了,若真的是陛下亲赐的婚约,只要你说一个不字,我都有办法让你逃离。”范闲虽然嘴上这样安慰,但心里也是没底,不过眼前自己这个妹妹正焦虑着,总不能再说些没谱的话让她烦上加烦。
听到这话,若若放心了许多,忙说道:“哥,我知道了,你快回去休息吧,婉儿还等着你呢。”
十五月圆夜,雪后的空气格外新鲜,天空中的星星都比往常多了许多,若若看着远处群山的影子,突然怔住了,树上那模模糊糊的身影,似曾相识,已经有几个月没见他了,但真的会是他吗?此刻的他应该在沧州当他的镇北大都督,却为何会出现苍山这里?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了。”待燕小乙走近,范若若才看清了他的脸,数月不见,他消瘦了许多,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和身后背着的弓。
“我……我回来只是帮长公主看看郡主现在过得如何?”开口就变的有些结巴,李云睿确实暗自托他悄悄回京看婉儿,正好听到消息婉儿来了苍山,苍山和沧州离得很近,燕小乙就马不停蹄地离营赶来了;可他也有私心,因为他打听到范若若也来了,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燕小乙冰冷的脸上显示出了难得的笑容。
若若并未听出他言语中的开心,只是径自说道:“长公主也算是心疼婉儿,既然心疼自己的女儿,又何必非要和我哥作对呢?”
“刚刚我看到了范闲。”
“那有什么奇怪的?”
“他……拉了你的手……”
范若若仔细回想着刚才和范闲谈话的情景,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旋即说道:“他是我哥,牵我的手又怎么了?”若若从小和范闲一起长大,被他宠惯了,也未曾了解过别家兄妹的相处模式,自然被燕小乙这句话弄的有点懵,细细一想才想明白燕小乙这句话的含义,笑道:“我和哥哥从小就这样,况且,我是他亲妹妹。”
她能感受到燕小乙长舒了一口气,自己往边上挪了挪,给他腾了个地方,“一路赶来,辛苦了,坐吧。”
燕小乙被她的热情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听话地坐在她身边,两个人看着星空,却不知道聊些什么,范若若余光瞥了瞥燕小乙,自从认识他就没见他笑过,范闲那样一个心思深沉的人,小时候也有顽皮的一面,可燕小乙好像天生就是一张冷脸,无情无欲,从皇家别院初次见面到如今数年过去了,这个人就从未像别的男孩子一样贪玩过,和同龄的少年郎有极大的差别。
“看我干什么?”燕小乙九品箭手,怎么可能感受不到若若的目光,他还感受到,范若若的呼吸有些急促。
若若心中暗骂他戳穿了女儿家的小心思,嘴上说道:“你既然见到了我和哥哥聊天,以你的功力,自然也是听到了我们的聊天内容?”
“不错。”
“咱俩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就算是朋友了,作为朋友,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听到“朋友”二字,燕小乙心头一动,但还是故作正经地说道:“日后若是陛下赐婚,谁也拦不住。”
范若若一下子就像个霜打的茄子,“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因为没有别的办法。还是……你想到了更好的办法?”
“逃婚!”这两个字从范若若这样的大家闺秀嘴中说出,让燕小乙惊愕不已,官宦家的女儿,纵使再不满意自己的亲事,为了家族荣耀也会忍气吞声,有想法并且说出来的,范若若是第一人,好像是看出了他的不解,范若若接着说道:“京都那个地方,就像牢笼一样,我早就待腻了,若是真的被赐婚,正好给我一个由头逃出来。”
“京都是南庆最繁华的地方,你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离开了范府,怎么活?”
“我……”
燕小乙不易察觉地笑了笑,接着说道:“若真有那个时候,你可以去沧州找我。”
“沧州?”范若若从未去过那个陌生的地方,“沧州好玩吗?”
“我去沧州是当镇北大都督的,并不是去游山玩水的。”
“燕小乙,”范若若是第一次郑重其事地称呼他的名字,“我真为你以后的妻子可怜,你这样一个不懂风情的人,真是苦了她了。”
“我从未想过娶妻生子,这一辈子,我都是为长公主卖命的。”
范若若看着他的眼睛,觉得那双眼睛里隐藏着很深的故事,温柔地对他说道:“你唯长公主命是从,她对你那么重要吗?”
“殿下对我是救命之恩,若不是她那年把我从那个人几乎要死光了的小山村带出来,你早就见不到现在的我了。”
“可以告诉我你以前的故事吗?”若若身上披着羊毛大氅,纯白的绒毛将她的脖子紧紧围住,冷风渗不进去丝毫,里面穿的却是一件单衣,本来只是想在廊下坐坐就进去,谁知道先遇到了范闲而后又遇到了燕小乙,她小巧的鼻子冻得通红,衬着白嫩的脸显得更加楚楚动人。燕小乙看着这张人畜无害的小脸,缓缓地说道:“你对我的故事感兴趣?”
“我从小就喜欢听故事,不管是谁的故事,我都感兴趣,故事听多了,对这世间的人情冷暖感受也多了几分。”
远处苍山的影子在月光下就像是熟睡的雄狮,苍山下的院子很安静,灯笼的光在微微的寒风中跳跃着,那个身披羊毛大氅的女子已经有了些困意,脑袋左摇右晃,最后终于落到了旁边燕小乙的肩上,轻柔讲故事的声音被她打断,燕小乙不敢动弹,余光看了看肩头上睡着的范若若,一个横抱,将她送到了房间里,轻轻为她盖上棉被,看着她熟睡的面庞,燕小乙伸出手想要触碰,却在要接近时停住了,他是长公主的人,这是他时常告诫自己的,纵使对范若若再怜惜,一想到自己的立场,也将那些情愫压抑在了内心的最深处,起身给房间的暖炉添了些炭,轻轻关上了门。
范若若第二天早晨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忙起身看了看四周,燕小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她有些失望,这次分开,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她虽然讨厌燕小乙和范闲为敌,但一想起他的身世也有些同情他,一个年幼的孩子,无父无母,这时候有人愿意伸手带他出地狱,谁能不感激呢?
五竹来找她的时候,范若若有些惊异,这个兄长身边的盲眼高手,从未主动找过范闲之外的人,“你可以保守秘密吗?”若若猜得到这个秘密和范闲有关,重重地点了点头。
看到五竹背的箱子里那个东西,若若满脸写着问号,五竹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疑惑,没有感情地说道:“这是狙击枪。”
“狙击枪?那是什么东西?”
“可以杀人,用的好了,可比得上燕小乙的箭。”
范若若来了兴致,燕小乙是九品上箭手,能比得上他手中的箭?再次审视了箱子里那冷冰冰的几块铁,心里还是有些不相信,“五竹叔,你让我来是?”
“范闲信任你,我教你学会它,以后你可以帮助范闲。”
“我?”范若若再次对这个盲眼少年产生了怀疑,他武功那么高,看人却有点不准,自己一个弱女子,暂且不说用枪,扛起这把枪都有些费劲。
“你说过,你可以保守秘密,你也希望能成为范闲的左膀右臂。”
小姑娘拉紧了身上的羊毛大氅,咬了咬下唇,接过五竹递来的狙击枪,那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她一个趔趄,适应了重量之后,将枪的末端搭在自己的肩上,大冬天的,铁上附着的冰冷透过厚厚的衣服直达肩膀。
“谁?”五竹踢起脚下的一个长长的树枝投向前方,不远处的石头后冒出来一个人影,正是燕小乙。
“哎——”范若若拉住五竹的袖口,看燕小乙站在那里并没有要动武的意思,说道:“五竹叔,你放过他吧。”
“他要杀范闲。”
“他是李云睿一党,自然是听李云睿的话做事,可他这次来不是为了我哥。”
“那又如何?他要杀范闲。”
知道眼前的这个盲人不解风情,喜欢直来直去,范若若继续说道:“他是来找我的,不是来杀人的,所以,你不能杀他。”
燕小乙听到这个回答愣了一下,范若若作为范闲的妹妹,如今却为了自己求五竹棍下留人,看着原地发呆的燕小乙,范若若没好气地说道:“你还在那儿干嘛?还不快走!”
范若若把枪放进箱子里,吃力地拖到床下藏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肩膀,今天什么都没做,扛了一天的枪,五竹说要想成为一名优秀的射手就要耐得住寂寞,能长时间扛枪而不动一分。
听到门外廊下有声音,范若若忙停下了手中揉肩的动作,强忍着疼痛开了门,“怎么是你?”本以为是范闲来找自己有什么事,开门却看到了燕小乙,“你不回沧州了?”
“明日回去。”看着远处慢慢走来的丫鬟,若若一把将燕小乙拉入房中,关上了门,“你不该跟他学。”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冷静,听上去不像建议更像是命令。
“为什么?”
“刀剑相向是男人的事,你从小就没习过武,会很辛苦。”
“那又如何?能为兄长做事,我乐此不疲。”
燕小乙看了看床下,讥讽一笑,问道:“你真的相信,这个东西能打败我这个九品上的箭手?”
范若若虽然知道能打败燕小乙的几率微乎其微,但听着他语气里的挑衅,还是扬起头倔强地说道:“未曾试过,你怎么知道?”
“如果真的到了那天,你会用这把枪对着我吗?”他的语气里有些失落,眸子里的冰冷散去了几分。
范若若想也不想地说道:“你若伤我家人,我必定会杀你。”低头看了看燕小乙手中紧握的弓,弯腰摸着那精细的花纹,站起身盯着燕小乙的眼睛说道:“好漂亮的弓,不知上面沾了多少人的血。”
“希望以后不会沾上若若小姐的。”
“你会忍心杀我吗?”若若眼神中的冰冷稍纵即逝,燕小乙都怀疑是自己看错了,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神中满是俏皮,嘴角上扬着,露出甜甜的笑容,就好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笑着问喜欢的少年郎,自己身上这身衣服漂不漂亮时的眼神,清纯无邪,让人沉迷。
他的嘴角紧抿着,许久都没回话,末了,只说了一句:“我明日回沧州,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怕是不能见面了,你多多保重。”
“燕小乙!”他的脚刚要迈出房间的时候,清脆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我会打败你的,你也多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