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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沧州城中的别样新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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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若若大早晨起床伸了个懒腰，山里的冬天格外冷，推开门呼吸到的空气都像是冻了冰一般，看着隔壁房间小厮进进出出地打扫，她有些疑惑，还以为是自己这几天太累贪睡起晚了，可是问过时间，和自己平日里起床的时辰一样。天刚亮，燕小乙已经出去了，原来带兵打仗这样辛苦啊。
范若若一个人坐在高高的城墙上，从这里可以看到关外的景色，远处群山交叠，在雾气中有些朦胧，就像是覆了一层纱的水墨画，燕小乙身边的副都督田虎上了城墙，看见若若一个人坐在这里，怕她孤单，走到她身边坐下对她说：“以前刚从京都来沧州的时候啊，可不习惯了，这里什么也没有，哪有京都快活，可是一转眼在这里将近五年了，也习惯了。”
若若笑了笑说道：“是啊，这里虽然吃穿用度比不上京都，但是没有勾心斗角，也没那么多规矩。”
“上一任镇北大都督在这里的时候，兄弟们没少受苦，那人也不刻苦练兵，整日就知道从邻近的郡县抢些姑娘，直到燕将军来了，沧州城这里才好一些……”田虎看了看范若若的表情，这个小姑娘听到燕小乙的名字时，脸上未见波澜，面色清冷的就像是山中的空气，“燕将军，是个难得的练武奇才，也是南庆不可多得的将领，其本事比起北齐的上杉虎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只知他是九品上箭手，却从未体会过有多厉害。”她转头自信地笑了笑，对田虎说道：“即便他再厉害，这世上总有能打败他的人。”
田虎笑了笑，他本想在这里夸夸自家的将军，手底下的弟兄们都看得出，自从范若若来到这之后，燕小乙的笑容就多了，就连练兵时的语气也温柔了许多，将军从不近女色，在这里驻守的兄弟们，有时会偷偷去城里的青楼寻欢作乐，可从未见燕小乙去过那种地方，田虎那天看见，燕小乙特地进了平时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厨房，亲自查看了给范小姐房间送去的热炭，他对范小姐是有情的，既然这样，兄弟们都愿意推波助澜一把。
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个黑色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燕小乙骑着马，马上还驮着一只死去的老虎，若若站起身，问道：“他这是干什么去了？”
“燕将军一早就出城去山里打猎了。”
“这也是你们日常的一项活动？”
田虎笑了笑，“当然不是，这几日无论往姑娘的房间里送多少炭，姑娘都说冷，燕将军只能上山打猎，为姑娘做件虎皮衣裳，还好这军中有会缝纫的老嬷嬷，否则还要走好长的路去城中寻个裁缝铺子。”
看着在城门下仰视自己的燕小乙，若若的脸上有一抹绯红，燕小乙拿起手中的虎皮，得意地看着她，眼神清澈，就像是跟家里人炫耀自己今天收获的大男孩，那种眼神，范若若很多年后都记得，也正是因为那个眼神，她相信了这个少年本质并不坏。
若若对这件虎皮披风爱不释手，走路要披着，睡觉要盖着，燕小乙看在眼里，虽然还是冷冰冰的，但心里却乐开了花。转眼，已经快到新年，军中的新年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左不过是添了几个红灯笼，每扇门前多了一副对联而已，范若若到这里已经两个多月了，这期间只给家里的兄长写过一封信，她并未告诉范闲自己在沧州，只说自己没去北齐，在外游历；范闲的回信也就是问一些日常，比如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钱银够不够，过年要不要回家。
过年要不要回家……
看这句的时候，若若眼角流出两滴泪水，从小到大，重要的节日都是和家人一起过的，今年自己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过年，难免有些孤独。
“在做什么？”燕小乙端着一盘烤好的羊肉来到院子中，下面的人告诉他，范若若没吃晚饭，整个下午都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他特地烤好了羊腿，一点点地将骨头剔除，然后切成小块给若若送来。
“没什么……”若若擦擦眼角的泪，将家书随意一叠放进袖口中。
“范府的来信？”
“只是问一些平常的事情，没什么要紧的。”
“其实，你过年回范府，陛下也不会多说什么。”燕小乙猜到了若若今日心情不佳的原因，如果范闲有什么安排，若若看完信一定不是这般模样，年关将至，十六七岁的小丫头一定是想家的。
“当时离京时说的是和苦荷大师修习两年，和大宗师修习，哪里有请假回家的道理，陛下也一定懂，这样我和哥哥的谋划不就失败了？”羊肉的香气冲进若若的鼻子，一天没怎么吃饭的她，肚子咕咕叫了几声，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平时过年，你都怎么过？”
“吃饺子、放炮竹、家人一起打麻将然后守岁。”小丫头往自己嘴里塞着肉，头也不抬地说道，许久又问道：“你呢？你都是怎么过的？”
燕小乙盘腿坐在她身边，说道：“在宫外住着的时候，下人们都会给我包饺子，吃完也就歇息了，长公主府也没什么过年的气氛；进了宫之后年味就更淡了，陛下赏些菜就过去了；到这里之后，兄弟们围着篝火吃烤肉，然后摔跤比赛，不知不觉一晚上就过去了，这样比起来，在沧州反而过的最快乐。”
“过年不吃饺子怎么行？”若若放下手中的碗筷，义正言辞地说道，仿佛对她来说，不吃饺子的新年是不完整的，“你等着，今年我给你们包饺子吃。”
燕小乙本以为范若若这句话是开玩笑，一个千金大小姐，厨房可能都没进过，哪里会包饺子，况且军中将士少说也有二百来人，怎么包的过来。没想到这位范小姐也是有办法，借了一辆马车，缠着燕小乙带她去城中买面粉和馅料，回来之后叫了三四十个平时比较细心的人，让他们围在一起看着自己是怎么包饺子的，一个个看着都学会之后，沧州的军队中就出现了一种有意思的现象，一个教一个，这些大老爷们其实对这个还是挺有兴趣的，毕竟包饺子可比每天拿着长枪在那里练兵有趣多了。
看着满厨房形状各异的饺子，燕小乙问道：“这么多，你怎么煮？”
范若若的脸上还沾着些面粉，她腰上系着围裙，看着面前大锅中滚烫的开水，一边下饺子一边说：“在院子中生几堆火，大家十几个人围坐一团，把饺子分下去不就得了。”
“那你这锅是在做什么？”
“保密！”她神秘地笑了笑。
燕小乙并未和院中的兄弟们一起吃饺子，他原本是想和兄弟们在一起的，可田虎带头起哄，说什么都新的一年了，燕将军也该有点长进，去该去的地方。若若一个人在厨房忙碌着，看着面前两盘白胖胖的饺子，站在厨房的门口冲着不远处的燕小乙喊道：“燕小乙！”
“什么事？”
若若很自然地拉着他的袖子，把他带到桌边，说道：“你就别和他们凑热闹去了，这才是给你准备的。”
面前的这两盘饺子和田虎他们吃的比起来，形状明显更好看，燕小乙知道，这两盘才是范若若亲自包的，“能吃上范小姐亲自做的饭，也是燕某的荣幸。”
“怎么样？好吃吗？”她就像一位新婚的妻子，第一次给自己的夫君做饭，眼神中有些期盼，还有些不安。
“你没尝过？”
“光顾着忙，忘了尝。这是范府丫鬟教我的，饺子馅都是按照她们的做法活得，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燕小乙往她的碗里夹了一个，说道：“味道还不错，虽比不上宫中御厨的手艺，但和普通人家比起来已经好多了。”
范若若长舒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燕小乙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半晌拿出一坛酒，说道：“今儿个是除夕，明日不用练兵，索性就大醉一场。”
范若若从来没喝过酒，但也不愿意在燕小乙面前露怯，挺起了胸膛对燕小乙说：“真要喝起来，你也许不是我的对手。”
酒足饭饱之后，若若红着脸东倒西晃，眼神有些迷离，看着眼前的燕小乙，伸出手指笑嘻嘻地说道：“有两个你。”
燕小乙看着这样可爱的范若若，笑了笑：“不能喝还非要逞强，因为有你在我都没敢拿烈酒。”
“我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你有什么伤心事，能自醉？”
“伤心事多了去了。”范若若想起范闲的身世就觉得心中郁结，“他是我哥哥，从小给我讲了那么多故事，他那么有才华，可偏偏，他是我哥哥。”少女的头重重地倚靠在燕小乙的肩膀上，他明显怔了一下，问道：“你喜欢范闲？”
若若点了点头，而后又马上摇头，“不喜欢，妹妹怎么可能喜欢哥哥呢？更何况，我与婉儿关系那么好，绝对不喜欢。我对他不是喜欢，他就像是天上的神仙，什么都知道，还知道好些我不知道的事，这样的人是高高在上的，我怎么能喜欢他？”
燕小乙将她身上的虎皮披风往上抻了抻，替她挡住透过窗子缝隙吹进来的冷风,自顾自地说道：“你若不是范若若该有多好，不过那样的话，我们也不会相遇了吧？”
若若嘴里嘟嘟囔囔地，燕小乙凑近些才清楚她说了什么，“燕小乙，你可不可以不要站在长公主那边？”
他起身将她抱回房中，军中的庆祝活动还在继续，远处的村庄中传来炮竹声，燕小乙回到自己房间，取出一张纸条，正欲下笔写下——范若若对范闲有情。毛笔悬在了半空中，许久才下笔写到——无事。
也不知是外面的炮竹声和欢呼声将若若吵醒了，还是酒劲过去了，若若摸着身上的虎皮披风，他刚刚抱自己的触觉还是那样清晰，刚才说的话有真有假，她知道自己应该做到无情，可毕竟是女子，还是感性占了上风，燕小乙这个人虽是长公主门下，但并非无法攻克，范若若和范闲都看得出，燕小乙极重情义，这就是他这么多年一直被长公主拿捏的原因，但如果合理利用，也将成为他的软肋。
“你可不可以不要站在长公主那边……这句话是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