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借粮与借谎请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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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绫姑娘，此时你我都知道，锦王已然上郑府提亲，不日他们二人便会大婚，此时你再利用我也没什么用了！而我虽已与锦王决裂，但我还是郑小姐的贴身护卫，如果你们有什么危害郑小姐的行为，我定不轻饶你们！”
她收了李明翼的匕首，答应替他抢得账簿，但也不代表她全然愿意替她办事。秋税新政是一回事，账簿是一回事，李明锦与郑晓敏的婚事又是另一回事。她努力要将每一件事分开，尽管事事都纠缠在一起，她注定要站在这场储君之争的漩涡中心和灰色地带。
红绫听得她这番肺腑之言，却不由捂嘴一笑。
李云以为这是对她的嘲弄，不悦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觉得世事无常，竟讽刺至此。”红绫惋惜般地晃晃脑袋，“李云妹妹，不久前你还爱着那锦王，甚至愿意无名无分留在他身边，而郑小姐却害了你性命。如今，你要帮助我们而与锦王敌对，但却要反对我们而保护郑小姐——李云妹妹，那你可曾想过，你与锦王敌对后，郑小姐的立场是什么？”
闻言，李云不由也跟着一笑。
在李明锦与李明翼之间，在李明锦与郑晓敏之间，她一人终究牵扯太多。有时候，她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的立场到底是什么。
昨夜张源告诉她，人生在世，是对是错太难知晓，便只图一句“无悔”。
无悔，便足以。
“我与锦王敌对是我的事，我保护她也是我的事，届时，她若要恨我背叛我——”李云想起，当日纵马于城门之下时，郑晓敏的坦言和自己心中的忧虑，又想起自锦王府回校场后那没日没夜的高烧，最终还是说道，“那是她的事。”
往日还苦苦纠结于挚友情谊的李云，今时今日，竟能如此说道。
红绫却一愣，今日自爆身份之后，她已没了往日伪装的那般圆滑玲珑。而她心中确实对李云有半分诚心与敬意，她的赤诚之心是年少时被人悉心呵护、尚未经过任何磨折养成的心性，这是她这种一辈子与死亡与黑暗为伍的人注定得不到的东西。她的双眼，好似漆黑夜空中明亮的星光，不知谁能有幸摘与。
红绫原以为李云是另一个自己，此时才发现，她是自己向往又注定成不了的那种人。
她原以为，李明翼待她，正如李明锦待她，但此时才发现，原来李明锦是真的珍重她，才让她成为了比自己更优秀的人。
“李云妹妹，你是天底下至诚至善之人，如果有谁能交你这个朋友，便是三生有幸。不知今日，红绫还有幸能交下你这个朋友吗？”红绫也交与她一番肺腑之言，说着，她便双手奉上那柄子匕，以死士之礼单膝跪下，“无论姑娘同意与否，红绫今日起誓，会像侍奉第二位主人一般对待姑娘，永不欺瞒，永不背叛。”
李明翼将母匕交与李云，便是要持有子匕的红绫辅佐她，如同辅佐李明翼本人一般。这是为了杨尚岩手中的账簿一事，此事事关此次新政改革能否成功，甚至事关李明翼争储的胜负，自是重要万分，需要确保万无一失。
李云却转过身，没有看她，“起来吧，红绫姐姐。”
自她今日进门起，她便再没有唤她一声“红绫姐姐”，只是冰冷疏远的“红绫姑娘”。而此时又重新唤回这一称呼，便是说明她愿既往不咎，交下她这个朋友。
红绫依言起身，正色道，“李云妹妹，你该知道我今日上门自爆身份是为了什么。”
“是为协助我，也是为监视我。此事重要万分，需要确保万无一失，我理解。”
往常难以理解的事情，她今日也理解了。
“那妹妹如今可有了计谋？”
“暂时没有。”
“妹妹可曾想过，某夜上门，一偷了事？”
“李明锦若是能让我如此容易得手，他便不是李明锦了。”
李云一笑，想起了自己屋中柜子里早已喝完的茶叶，那都是李明锦爱喝的茶叶，可怎么最后一日见他时，他竟全都泡完了。
“那此时，妹妹打算如何？”
李云对她莞尔一笑，“借粮，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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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风大，郑晓敏的刘海总是被掀起，露出底下的若干痘痘。今夜她要与父亲一同出席宫宴，早早梳妆打扮好了，只是叫那痘痘坏了妆容与心情。她总疑心那是最近与李云吃了太多零食而留下的，但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只能闷闷恨着。
离入宫还有点时间，今日李云又不上门，婢女便提议将压箱底的风筝取出来，放一放，玩一玩。
郑晓敏索性便将压箱底的风筝都取了出来，这些风筝都是今年早春时她专门请人定做的。当时皇帝翻修无极观，进了一批西域的绘画彩料粉刷屋瓦砖墙，那西域颜料色彩艳丽，久经雨水涮洗而不褪色，一时间风靡全城。郑晓敏贪图新鲜，将各色的颜料都买了个遍，却不知要作什么用途，便索性绘成了风筝。
此时，郑府院中，十数只色彩艳丽的风筝在空中高飞。
郑晓敏撑着腮帮子坐于院中，仰头嘟嘴道，“这片天空又高又远，可就是太窄小了，十数只风筝一放，便什么蓝色也看不见了，只有这花花绿绿的，吵得人眼睛疼……要不是一会儿就要入宫，还真想和李云一起去外面放着玩……”
但她虽口中这么说着，眼睛却没有始终离开过这番喧闹的景象，甚至奴仆通传李云上门了也没听见。
所以，李云一踏入院子，见到的便是这番景象。
她知晓郑晓敏贪玩的性子，站在她背后出声问道，“好玩吗？”
郑晓敏被熟悉的声音冷不丁地吓了一跳，回头却见李云，眼睛一亮，“你怎么来了？”
“借粮，请假。”
四个字，郑晓敏的脸便阴沉了下来，“可是因为翼王秋税新政？他为难你了？”
“算是吧，我视为亲伯伯的一位老农缴不起今年秋税。”
“那我替你交了便是，请假又是怎么一回事？你可惹出了什么事端？”
当初她在藏春阁酒铺前砸的那一坛酒还历历在目，郑晓敏怎会不清楚，李云就是个不善与人交好、最易惹出事端的性子。
“可是李明翼要对你不利？”她又追问道。
“算是吧。”
事关与李明锦敌对，李云不便将真相告知与她。但她果真不擅长说谎，这般遮遮掩掩，如何能骗过郑晓敏的眼睛——她可是浸淫官场多年的郑首辅的嫡女，是野心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准锦王妃。
她直视李云双眼，再度逼问道，“你要请假，到底要去干什么？”
李云叹了口气，在她面前坐下，“我实在不擅长撒谎，便告诉你吧，昨日我和我伯伯因为抗税被抓起来了，锦王来到狱中探望我，说希望能与我联手，一同反对翼王的秋税新政。我要在农田间组织抗税运动，而他就会借此在朝堂上参奏他。”
终究，李云也成了自己最厌恶的那一类人。
这是她生平说出的第一个谎言，她居然能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半点磕巴也没有。
郑晓敏知晓她的性子，自然不会不信她。
她挥手唤人去街上买一石糙米，又关切问道，“还要我帮些什么吗？”
李云垂眸，“足够了，欠太多，我便还不起了。”
郑晓敏反而一笑，“谁要你还了？你还拿不拿我当朋友？”
这一句话从她嘴里说出，倒真是恍若隔世。上一回，她主动与李云交朋友，李云交付了真心，却换来了她的背叛；而这一回，轮到李云主动与她交朋友，原以为这一次真心终不负真心，却不曾想，她成了先骗人的那一个。
名为“愧疚”的毒素，在她内心滋生蔓延。
“我会还你的，我一定会还你的。”李云赌誓道。
郑晓敏知她心高气傲，也不愿强迫。反正是一石糙米，她也不信李云会还不起，总不能让这点东西坏了她们之间的情谊。
“那你便去吧，事情了了便回来——记得，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见我！”
二人相视一笑，便如此约定了。
花花绿绿的风筝还在天上飞着，要不是还有那根细绳牵着，甚至越飞越远之势，今日果然风大。
不一会儿，那买米的奴仆便回来了，郑晓敏还要专门派人送往校场，李云便要动身告辞。
但此时，正好李明锦登门上府，和上回一样，他走向郑首辅的书房，途径她们二人所在的院子而来。
故人别离又重逢，重逢又别离。
他们之间好似总是这般，藕断丝连。
李明锦侧目一瞥，便瞥见伫立在那花花绿绿的风筝下的李云，和上回一样，他又移步走来。
但这时，李云满脑子只想着，方才她对郑晓敏撒的那个谎言——她自是知道自那提亲之日起，李明锦再无上门照过郑晓敏，郑晓敏也没牵挂过他，她才敢如此撒谎的。
而此时，谎言中的另一位主角现身，李云不知还能不能在郑晓敏面前圆了这个谎。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借粮与借谎请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