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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番外1 ...

  •   从此簟纹灯影(上)
      ——季韵蓝篇
      大概还是高中的时候吧,有一个问题在同学间流传颇广,我也被询问过。
      “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你会选择哪一个?”
      是谁问的已记不真切了,唯一清晰的是自己骄傲的笑容和自信的回答。我说:“这没什么选择的必要,我爱的人一定会爱上我。”
      是的,在众人钦慕的目光中成长,我就是这样自信甚至自负。我相信自己在任何方面的能力。我相信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我一定可以得到。
      直到遇见他。
      只有他,使得我的宣言成了可笑的大话。只有他,将我的自信连同我的心一起扯碎,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怪罪。
      初次相遇时,我正踌躇满志地迈进大学校园。
      为了宣告独立,我千方百计阻挠了父母的护送,一个人奔赴这憧憬已久的殿堂。行李箱的沉重,烈日的灼灼,都丝毫削减不了我高涨的热情。我哼着小曲,左张张,右望望,打量着周围的建筑和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前面不远处有个简易凉棚,下面坐了两个人。
      大概是咨询台之类的吧。我想着,并投去不经意的一瞥。
      然后,我看见了他。他正和旁边的人交谈着什么,脸上带着明亮的笑容。那笑容并不像那个年纪的男孩带着张扬,却是仿佛一点一点的幸福从眼角渗出,温润地抚过他人的心田。温暖,优雅。轻易地就将我心中的花瓣,摇落一地。
      “你好。”我走到他们面前,微笑着打招呼。
      他起了身,“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请问女生宿舍四区怎么走?”
      他拿出一张校园平面图,将路线细细指给我,并将地图递了过来。
      我却没有伸手去接。我抬起头,迎上他有些疑惑的目光,“可不可以麻烦你送送我。我方向感不是很好。”
      他有些犹豫。旁边的男生却堆起了促狭的笑容,将他往外推:“人家MM开口一趟,你怎么能拒绝呢。放心吧,我一个人没问题。”
      他只得点点头,上前接过我大半的行李,“走吧。”
      一旁的男生冲我眨了眨眼,“后会有期。”
      我的脸不禁有些发烫,忙一扭身追了上去。
      他默默地走着。
      我想打破这沉默,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紧紧跟着,与他并肩。
      途经之处,总有同样拖着行李箱的女生向我投来艳羡的目光。我也几次偷偷打量他的侧脸。
      他并没有刻意在衣着打扮上追求卓越的效果,应该说是很普通的颜色,再平常不过的式样。但是不知为什么,就是给了我卓尔不群的感觉,觉得他身上有一种遮掩不住的光芒。很赏心悦目。如翠竹般挺拔,又如羊脂白玉般温润。
      是的,我居然用了赏心悦目来形容他。正诧异着自己的想法,他却仿佛察觉了我的目光,转过头来带了点疑问的神情看这我。
      我有些尴尬,忙想办法为自己解围:“你以前是在S市一中读书吗?我总觉得好像见过你。”
      他浅笑着摇了摇头,告诉我他是J省人,没有去过S市。
      于是,我们聊了起来。通过交谈我得知,他是医学院的,学临床医学,现在大三。他的名字,是夏如攸。
      夏如攸。我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很适合他,细腻恬淡地犹如蓝天上流动的白云。
      四十多分钟的路程仿佛只是弹指一挥间。很快,我们便到了宿舍楼下。
      他将行李交给我,微笑着祝我可以享受我的大学生活,便转身离开了。留我在原地,久久伫立,直到他的背影消失。
      我知道,桀骜的我被他驯服了,只因为他的一席话。
      在路上时,我问他:“学医听说是很累很苦的,尤其是临床医学,你为什么不选轻松一点的专业呢?”
      他凝视着我,语气认真而庄严:“现在社会舆论对医生不利,加上学习周期长,又苦,所以许多人却步,投向了经济领域。但这一职业并不只是为了个人的未来,更重要的,是为了许许多多他人的未来。这一份对他人、对社会的责任总是要有人去承担的。我希望,承担的那些人中,有我。”

      我想,他是只将我视作生命中的匆匆过客的,并未料想会再有交集。因此,当我神情自若地出现在他所在的自习教室时,他的脸上果然有着掩饰不住的惊讶。
      我带着理所当然的神情将书放在他旁边的座位上,并泰然落座,忽略掉周围一道道好奇的目光,稳稳翻开我的经济学书。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略微向旁侧让了让,稍稍拉大了我与他之间的距离。倒是坐在前面的另一个人回过头,了然地笑道:“呦,这位妹妹眼熟啊!怎么,初来乍到的就遇人援手,所以感恩戴德,特来以身相许了?”
      “徐诘!”他低声喝止,眼神中带着不赞同。
      那叫徐诘的男生讪讪调回头,小声嘀咕着:“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嘛,那么认真做什么。”
      我禁不住莞尔。
      “这儿更清静。我喜欢这样的氛围。”我一本正经地说。
      然而很快,不可避免的,医学院里就传遍了“夏如攸被一个大一女生倒追”的消息。
      看来,他的影响力还真不小。这样想着,我依旧每天去医学院自习,坐在他身边,一抬眼就可以看见他凝神专注的容颜。记不得是谁曾说过,专注的男人最迷人。原本我对于这样的言论会径直甩下一句“花痴”。而现在,我却不得不承认这话的正确性。我常常会傻傻看着他,直到他的脸上扬起红晕,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才回过神来。
      渐渐和他周围的一干人混熟了,徐诘告诉我,其实如攸身边一直不缺倒追的人,只是如攸在温柔中总保持着疏离,让那些人自知无法跨越,便放弃了。
      我便问他:“那这次呢?你看他又什么不同吗?还带着疏离?”
      他“嘿嘿”干笑了两声,说他眼光驽钝,不大会看,还是由我自己去感受比较好。
      我无语,只得干瞪他。
      日子一天天推移,转眼三个多月过去了,他依旧对我同最初一样,温柔亲切,但却不亲密。但我相信他会喜欢我,只是内敛如他,不知该如何表达。于是我决定就着马上“圣诞舞会”的机会,我要跟自己赌一把。
      B城的冬天又干又冷,到了12月底,已是飘起乱雪。但舞会上,姑娘们都脱掉了羽绒服,展示着青春的活力。我也着了一件雪白的贴身羊毛衫,下面配了一条格子呢群,在舞池中纵情旋转着。
      没有令我失望,我当选了本场舞会的“灰姑娘”,我将可以当众选出我的王子。
      当我在全场的注视下走向他时,他正坐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圆桌旁,和几个人谈笑。我停在他面前,撩起裙裾,行了个礼。然后我伸出右手,注视着他:“你愿意做我的王子吗?”
      他怔住,抬眼,惊讶地看着我。
      我屏住呼吸,心跳如鼓点,又密又急,捶得我的手也开始颤抖。我忽的担心,万一他摇头,万一他说不愿意,万一他不肯握住我的手,我该如何是好。
      似是察觉出我的不安,又或是察觉到了我的颤抖,他收回眸中的惊讶,染上了那抹令我心安的温暖。他缓缓起身,向我鞠了一躬,然后,轻轻地握住了我颤抖的手。
      “很荣幸。”
      全场响起了掌声。
      那之后别人都默认了我和他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他也并没有否认。我便名正言顺地每天跟着他上自习,周末的时候打电话骚扰他,拽他出去闲逛。
      其实有几次,他是想要和我澄清关系的,可每次都被我避开,偷换了话题。因为我坚信他的身边不会出现比我更优秀的女孩,只要我一直在那不离开,总有一天他会真正接受我,爱上我。
      有一次他特意约我出来散步,聊着聊着他又提起了那件事。这次实在是避不开了,于是我决定以进为退、以攻为守。
      我止住了他的话。我说在他说话之前我想先给他看一样东西,让他闭上眼睛。
      尽管有些犹豫,他还是照做了。
      我的心跳得很厉害。我知道这样做为人不齿也有悖于我一贯的原则,可我别无选择。更何况自遇见他起,我的原则几乎完全不再适用,只因我不愿失去他。我踮起脚尖,有些颤抖地慢慢靠近他,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他的眼睛霎时睁开,他后退了两步,震惊而不可置信地看这我。
      我平定了一下如雷的心跳,坦然迎上他的目光,用平静的语气说:“我没有骗你。这就是我要给你看的,我的真心。”我顿了顿,“你有什么话,继续说吧。”
      他没有说话,只是立在原地,那样深深地、深深地直视我的眼睛,仿佛想要看穿我内心的想法和意图。
      红晕爬上了我的脸颊,甚至一直烧到了耳根。
      良久,他终于收回视线,我似乎听到他轻轻的一声叹息。可他却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明天可能下雨,记得上自习时带把伞,别被淋湿感冒了。”说完,转身离开。
      我一下怔住,几秒后才明白这句话的潜台词。他接受我了,他真的接受我了。不管现在是出于什么原因,是他真的喜欢我抑或是他只是不想伤害我的感情,但结果是他属于我了,这就够了。以后慢慢弥补感情空缺的机会很多很多,我不用担心夜长梦多。
      我的眸中溢出笑意。我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追上前去,握住他的手:“我和你一起回去。”
      他似乎条件反射似的想要抽回,下一秒却任由我握住。
      就这样,我们走到了一起。我还记得初得知这个消息时,徐诘眼中的震惊和我当时的得意,我还很是豪迈地向他宣布:“眼光果然驽钝。”
      然而我不知道,眼光驽钝的最终竟是我,身为旁观者的他终究将一切看得比我透彻得多。而我却越陷越深,越来越迷恋他的温柔体贴,并坚信我们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
      初升大二那年,还没开学,我因为兼职家教的事提前到了学校。谈妥回校的路上,我遇到了徐诘。
      他看着我,一副若有所思欲言又止的表情,让我觉得简直是莫名其妙:“有什么话就直说,别憋出内伤来。”
      他摇了摇头,别过脸去。可过一会儿,终究是忍不住,又回过头问我:“你真的很喜欢如攸吗?”
      我白了他一眼,不屑于回答这样没有意义的问题。
      他看着我的表情,又问了第二个问题:“那,如攸有对你说过喜欢你之类的话吗?”说完又急忙补充解释,“我只是有点好奇。不好回答就算了。”
      这个问题倒将我难住了。我仔仔细细回想了一下,和我在一起时,多是我在叽叽喳喳,而他总是浅笑聆听,偶尔插上一两句,所以他跟我说过的话甚至都不多,更别说什么喜欢之类的了。不过除了那一次,我也没再提起类似的话题,所以内敛如他,可能并不善于表达感情。于是我耸耸肩:“有些事情不需要挂在嘴上。”
      他没有再说什么。到了校门口,他说去学生会有事走了另一条路。
      我一个人在校园中乱走,思考着徐诘的这番话有没有什么用意,总觉得他今天有点奇怪。路上不时有人拉住我询问路怎么走,我忽的意识到今天是新生入学。那么如攸应该已经来了,学生会在这两天总是很忙。
      于是我打他手机,没关机也没人接。我又打电话到学生会,那儿的人说今天如攸请假,从早上开始就没去过学生会。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越来越浓,直觉告诉我有什么事情发生,我必须找到他。我盲目地在校园里四处乱转。
      终于,我看见了他。他和一个女孩面对面站在柳园前,那个女孩垂着头,他凝视着她。距离很远,其实我看不清他和她的表情,可不知怎的我心中警铃大作。我忙高喊着如攸就奔了过去。
      明明是不明显的,明明是稍纵即逝的。可我偏偏就看出来了。在那一瞬间,如攸有着一丝慌乱和不知所措。
      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我上前挽住他,然后笑着告诉那个叫沈萦月的女孩,我是如攸的女朋友。
      她长的还可以,但算不上漂亮,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我,带了疼痛和黯然,然后很快地找了借口,落荒而逃。
      那一刻,我笑得很得意,我认为我是赢了。
      然而,自那天起,她却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更确切地说,是在我和如攸之间。开始时,我是不以为意的。我从未将她视作对手或威胁,我认为她不够资本。因此对于周围人一再的旁敲侧击,我总付之一笑。
      宿舍里的姐妹们认为他和她走得太近,有些为我打抱不平,对沈萦月多少有些敌意。有天晚上熄灯后,她们商量对策来离间他和她的关系,以此解除对我的威胁。直至半夜她们才达成共识——尽可能将沈萦月灌醉,让她在如攸面前出洋相。
      她们又征求我的意见。我没有回话,假装我已经睡着了。于是她们这么定下了这件事。其实我很清醒,我也很清楚地知道如攸讨厌醉酒的人,很讨厌很讨厌,他说那是对自己不负责任对他人也不负责任。可鬼使神差地,我并不想提出反对,甚至有些期待如攸看着沈萦月的厌恶轻视的神情。
      在接下来的那个星期天,她们果然按计划分工明确、有条不紊地向沈萦月派酒。沈萦月推辞着,说她不会喝酒,一边将求助的眼神投向我。我假意劝了几句,便对她摆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她毕竟是初出温巢,没有一点经验对策,在那样早有预谋、阵容强大的劝酒架势前慌了阵脚,被灌了近十盅白酒,两颊通红,趴在桌子上简直动惮不得。
      姗姗来迟的如攸见到此景果然锁紧了眉头,严肃地问我这是怎么回事。我看了看姐妹们的神情,只是说:“她喝醉了。”
      如攸没有再问什么,只是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扶起沈萦月,半靠在他怀中,冲我点点头说他送她回宿舍休息,便离开了。
      他走后,姐妹们一脸的如释重负,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从没见过如攸这样阴沉的表情,简直换了个人,仿佛一贯明媚的天空一下就电闪雷鸣。继而又笑得很莫测,得意地告诉我说不定半路上萦月会吐。
      而这次,我是真的没笑出来。因为从他紧锁眉头下那双笑意全无的眸子中,我读出了心疼。
      不是厌恶,不是反感,不是轻视,而是心疼。

      原本毫不在意,可从那一日起,我却不由自主地留意起如攸和萦月。这一次,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迟钝多么愚昧。原来我从一开始就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原来,我一直在自欺欺人。
      如攸对所有人都很温柔体贴,当然也包括我。比如气温骤降,他会发短信通知我注意保暖小心着凉。比如暴雨来袭,他会打电话提醒我携带雨具谨慎出行。比如生日宴会上,他会送来一个漂亮的大蛋糕,点上蜡烛,看我在一群朋友的簇拥下许下心愿。
      然而独独对沈萦月,他却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温柔。比如天气转凉,他会等在萦月的宿舍楼下,见她穿得暖暖的才放心离开。比如暴雨来袭,他会亲自为萦月送去雨具,并再三叮嘱她一些安全事宜。比如萦月生日时,萦月不喜欢生日party这样太过热闹的场面,他会借食堂的厨房,亲手为她做长寿面,然后静静地陪着她将面吃完。
      最令我心痛的,是他看萦月的眼神。那眼神里带着宠溺,带着纵容,带着满满的眷恋和不舍,还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无奈、疼痛和自责。
      说实话,我搞不懂萦月到底有什么好,竟能那样牢牢牵动他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眼神。更令我不解的是,舍友们居然喜欢上了将萦月灌醉,不是为了看她醉酒的丑态,却是为了她那迷迷糊糊懵懵懂懂的娇憨,她们说那样的她太可爱了,简直让人想咬一口。
      终于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问他:“萦月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你这样护着她?”
      他一怔,移开视线,淡淡地说:“我当她是亲妹妹。”
      我想我很清楚地知道他在撒谎,我明白他对萦月不会是友情,更不会是亲情。可我却一再地用这个借口安慰自己,麻痹自己,给他对萦月的好加上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很久很久以后回想,发觉我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水已没过头顶,连呼吸都是奢望,慌乱中,抓到了一根稻草。明知那是稻草,明知它脆弱非常,根本无法将我拯救,可我仍死命抓住不放。至少这样,心中的恐慌和痛苦就有了着落。
      是的,我其实很痛苦,虽然表面上总是一副阳光灿烂的模样。我明白,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怜悯,更不想在别人心中我是怨妇甚至弃妇的形象。我想要的,只是和他在一起时的那份宁静与幸福感。若是可能的话,还有他的爱。
      我知道,这一切不能怪他,要怪的话也只能怪我自己的自作聪明自以为是。他从来没有向我承诺过什么,甚至没有对我说过一句甜言蜜语,是我自作主张地将我们之间的关系定义,将他束缚在自己身边,却刻意忽略了他的感受。尽管如此,他依旧对我很好。
      然而,明白这一切,并不代表我会放手,并不代表我会心甘情愿地将他拱手让人。我的倔强,我的自尊,我不撞南墙不死心的执着告诉我,我有耐心等,等到他对萦月莫名其妙的爱消失殆尽之时,等到他心甘情愿与我携手共度一生的那一天。
      于是我就这样耗着。耗到我大学毕业。耗到沈萦月也大学毕业。这之后,不知为什么,沈萦月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手机停了,□□再也没上线过,她也没有再联系过如攸、我或徐诘,她的朋友们也丝毫不肯透露她的行踪,仿佛约定好了般从来只有一句“不知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番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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