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进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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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进退
“萦月你真的不去吗？”一行人行至门口，又折回身来。
“真的不去。”她边理着文件边点点头。
小波美眉不懈地怂恿：“难得猪头王肯放血一次，应该抓住时机狠狠宰他一顿哎~”
萦月抱歉地笑笑：“我也很想去。只是身体的确不舒服，头有点晕。等会儿简单吃点就去休息了，实在不好意思。”
“那没办法了，你好好休息吧。”众人嬉笑打闹着走了。
偌大的办公室一下就安静下来，显得冷冷清清，引得人心里也空空荡荡的。
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萦月处理完手边的事情，木木地锁上办公室的门，下了楼。
出去转转吧，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冷静冷静也好。她这样想着，迈出公司大门，随意地一瞥，却滞在原地，迈不开步子。
不远处，他斜倚在一辆乳白的车旁，正对上她的目光。他漾起浅浅的微笑，直起身子，向她走来。
他走路的姿态仍是如往昔般优雅沉稳，他唇角的弧度依旧美得不可一世，甚至他的眉他的眼微风轻拂下他飘忽的衣角，都能与她无数次幻想中的身影重叠。
只是，那时的她总有勇气去追逐那飘忽的一角，而现在她已疲惫。在冰冷的伤害后，她已失去了执着的勇气和理由。
“好久不见。”醇厚温润的声音响起，如攸已走到她的面前。
“好久不见。”她木木回应着。
“下午我打电话给你，你怎么——”
她垂着头，不去看他的眼：“我那时缺氧，大脑有些迷糊。办公室里人多，空气难免不好。
他皱眉，抬手覆上她的额头：“不是发烧吧？”
萦月下意识地躲开：“我很好。谢谢关心。”
他的手悬在半空。气氛有些尴尬。
他苦笑的一下，收回手。
“你找我有什么事？”萦月咬了咬下唇，开口问道。
“可以陪我转转吗？”
她知道她不可以，她应该拒绝他的要求远远离开他。可她却上了他的车。然后，来到了这所公园。“
漫步在鹅卵石小径上，旁边的林中不时显现出一对情侣相互依偎浓情蜜意的背影。
她没有与他并肩，而是稍稍偏后一点，若有似无地与他保持半步的距离。视线不时划过他的黑发，他下颚柔和的轮廓，他修长的手指，他稳健的步履。
他很好。
看见他很好，就可以了。
“这几年过得好吗？”他侧过脸问。
好吗？那之前她从未涉足那座城市，而这一去就是四年。在那陌生的环境中，面对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耳边充斥着她听不懂的方言。只她一个人。
“很好。”她简要地回答。
如攸的眸光黯了黯。她过得很好，他应该高兴不是吗？可是，那很好中有包含对他的思念吗？
“不会不习惯吗？人生地不熟地。”
“我生命力顽强，适应新环境很快。”她淡淡应道。
那对于旧的风景，你还会有眷恋吗？他有些涩涩地调回视线，
沉默再次横亘于他们之间，
日已偏西。橙红的夕阳摆脱乌云的束缚，大而饱满。
她曾想，若是和他一起看夕阳，即使再苍凉凄楚的风景也一定都是温馨的。而今看来，却完全不一样。
如攸，为什么我离你越近，越无法抑制地悲伤。
“可以唱首歌吗？”他轻声问，“我想听你唱。”
她顿了顿：“唱什么？”
“什么都可以。”只要可以听着你的声音，真真切切地提示我，你又鲜活地回到我身边，这不再是我的梦境，你的一颦一笑不再是我永远触摸不到的虚空。
萦月低低地开了头——
“在就要转身前忽然又想起你
相遇的那一天漾着微笑的你
那个微笑还是很美丽
可惜那个人常常要让人哭泣
……
记得要忘记忘记我提醒自己
你已经是人海中的一个倒影
长长时光我应该要有新的回忆
记得要忘记忘记经过我的你
毕竟只是很偶然的那种相遇
不会不容易我有一辈子
足够用来忘记……”
她唱着唱着，泪水便禁不住溢满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不准哭，不要那么没骨气！她告诫自己。
可余音未落，她便被拉入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他紧紧拥着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窝，男性的气息将她包围。他哑着嗓音低喃：“小月，我很想你。”很想很想。春雨淅沥时会想你，夏花怒发时会想你，秋水荡漾时会想你，冬雪飘飞时会想你。走路时会想你，工作时会想你，甚至当我每晚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也总是你。想你已成为我的生命。如果没有你，我该要怎么办才好！
你会这样伤心，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还爱我。当年放手让你离开，我已后悔一千次一万次，可不可以给我个机会，让我补救。
他这是干什么！他这样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萦月逐渐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不是不眷恋他的怀抱他的温暖。只是，他这样算什么，把她当成了什么！
她恼怒地用尽力气推开他，挥起手扇向他的脸。
他甚至可以听到疾速的风声。
手，却僵硬地刹住，停在了他的脸侧。
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下不了手。
萦月收回手，冷冷地看着他：“夏如攸，请你自重。你可以拒绝我，可以不在乎我，但你不可以践踏我的尊严。”
如攸惊怔：“小月，你怎么会这样想？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萦月唇角轻轻勾起，自嘲地一笑：“我误会？我也希望这是误会，这一切，我与你相识的每分每秒，我都希望从来没有发生过。夏如攸，我希望我从来没有认识你。”
他的心痛成一片，朝思暮想了她整整四年，终于重逢，终于听见她的声音，他甚至早退开车到她楼下等她，只为见她一面。可他等来的是什么？
薄唇轻抿，他的声音异常的低哑，异常的沉静：“理由。”
她笑了。他对她好，他拒绝她，他从来没有给过她任何理由。现在他要结婚了，他居然问她要理由？她微笑着，微笑着，摇摇头，转过身抛下一句话：“没有理由。”
她出了公园，来到路边，挥着手招了的士。拉开车门，正要上车，手臂却被拉住。一回头，就见如攸波澜不惊的双眸。
“上我车。”他的声音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决。
从未见过这样强硬的如攸，萦月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弯下腰往出租里钻：“谢谢，不用。我打的就好。”
他忽地用力一扯，她重心猛然后移，差点跌入他怀中。他关上的士车门，静静对上她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我送你。”
被他眸中的某种不知名情绪震慑住，萦月怔怔由他牵着上了他的车，看着他低头为她系好安全带，一言不发。
车缓缓启动，她扭头看着窗外楼房行人渐行渐远，一种平静的忧伤在心底沉淀。他和她算是结束了吧。从未开始，却已结束。
距离那天晚上已经有好几个星期了，萦月甚至记不清自己是怎样下了车与他道别，又是怎样一步一步回到集体宿舍楼。或许当时脑中已乱作一团，根本无心去记忆。
这些天，他没有再联系她。生活仍似那晚之前，没有任何改变。
这周六是小波生日。萦月随他们一起闹得天翻地覆，很晚才休息。因此第二天早上闹铃响了也置若罔闻，按了继续补眠。
睡梦中，感觉有人在使劲推她。不理不理。她挥手打掉那人的手继续睡。几次三番后，对方终于不耐烦，一把掀了她的被子，趴在她耳边猛吼一声：“沈萦月，起床了！有帅哥找你！”
萦月被这一吼醒了神，坐起身来。嗯，脑袋还是有点晕，晃了晃，慢条斯理地看着面前一干人：“喊我起来，用不着整帅哥那套。我免疫。”
一屋的人围着她贼笑。
“行行行，你对帅哥免疫，帅哥对你没抵抗力行了吧？”
萦月瞪了她们一眼，决定不理这群无聊的花痴女，穿衣刷牙洗脸。
看着她将一切收拾停当，小雨走上前，认真地看着萦月：“萦月，别怪我没提醒你，楚总可是已婚啊，都两三年了。”
萦月莫名其妙：“已婚就已婚吧。怎么了？”
小雨摇摇头：“你不介意的话就算了。楚总在下面等你，快去吧。”
萦月终于抓住了重点：“楚总？等我？开玩笑也要有限度。”
小波将包塞给她，把她推到门外：“你下去就知道啦。”说完关了门。
萦月走到楼梯口，果然看见他倚门站在那儿。看见她来，他直起身，递来一杯温热的粥：“先喝着垫着，等会儿再吃饭。”
她没有伸手去接：“什么事？”
他将杯子塞入她手中：“季韵蓝告诉我你也要去参加她婚礼，请我顺路载你。”说完转身，“走吧。这都快中午了，估计酒宴快开始了。”
萦月无奈，只得跟了上去。
很快，车就驶到了酒店门口。楚骜停好车，带着萦月一起上楼。酒席定在12楼。一出电梯，就见新娘新郎站在不远处迎接来宾。
新娘正是季韵蓝。她着了一件月白色的露肩婚纱，戴了白百合花冠，长长的黑发盘起，只留了几缕垂在肩头，更衬得冰肌玉骨娇嫩如花瓣。她侧对着他们，此刻正笑容满面地和几位老人说笑。
旁边的新郎西装革履，却是背对着他们的，一只手搭在新娘的腰间。画面很是和谐。
不知为什么，萦月总觉得那新郎的背影有些奇怪，说不上哪里，只是感觉。可能因为新郎是他吧，他终于结婚了，所以她心里才有些失常。
她停了停，握了握拳头，跟上楚骜的步伐，来到那对新人面前。一抬头，却愣住，那新郎，不是如攸！
萦月说不出心中究竟是悲哀，震惊，还是淡淡的喜悦。可能都有，乱作一团，只是无法反应。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是这种情况？
楚骜轻咳一声，萦月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她忙一笑，上前拥抱了季韵蓝：“韵蓝姐，恭喜你。”
季韵蓝也轻轻拥着她，声音竟似有点哽咽：“谢谢，谢谢。”
然后，她松开她，示意了下右方的大圆桌：“你去那张桌子，楚骜是后面那张。”说完抱歉地笑了笑，又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萦月坐在桌旁，大厅中人声嘈杂，她依然没大回得过神来。旁边人说，那新郎是季韵蓝的上司。商场上打拼出来的人，难怪眉目间会有种鹰的锐气。与如攸的恬淡有天壤之别。她是什么时候和如攸分的手？又是为什么？当时，他们明明是相爱的呀……
“都这么多年了，还不喝酒哪？”
萦月一抬头，见是当年季韵蓝的大学同窗，名字已记不真切，只依稀有经常一起聚餐的印象。
“酒量不好，喝多了误事又伤身。”她轻笑一下。
对方也笑了：“当时宿舍里的娱乐之一就是想着法子逗你喝酒，然后看着你脸红红迷迷蒙蒙的样子，很可爱。”
那时候啊……她每次被灌醉，第二天早上总会很早他就等在楼下，细细确认她已经酒醒后，再温柔地数落她一番，最后叹息着递给她一片药片。所以那时，她甚至会放任自己在别人的哄骗下饮下那辛辣的液体，只为他眼角的疼惜。
而后来，她已没有任何理由。每一次头晕目眩后，都不会再有他的温暖。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清雅的嗓音如是传来。
夏如攸抱歉地微笑着，坐在萦月旁边唯一的空位上。
“夏医生名气大了，架子也大了，忙着赚钱就忘了朋友怎么的？”
“不敢不敢，的确是临时接了个急诊，脱不开身。”
一桌人嚷嚷着罚酒。他举着杯表示甘愿受罚。
喜宴上，酒饭之余大家谈论最多的就是各自的婚姻状况。这个订婚了，那个孩子满月了，那个蜜月刚回来。一群人嘻嘻闹闹没个完。
忽然一人转向沉默吃饭的萦月：“沈学妹今年也26了，和男朋友订婚没？”
她滞了滞：“我还没有男朋友。”
对方眼中明显的不信：“少来！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刚刚还看到你和一个男人一起来的。”说着回头搜索了下，“这不，就后面那桌黑衣服的那位帅哥。”
周围的人闻声都好奇地抬头去瞧瞧。萦月大学时一直单身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因此她喜欢什么样的人也一直为众八卦人士所好奇。
如攸也似无意地看向那个方向，却是浑身一震。那个男人……那次在粥店，萦月就是在这个男人的臂弯里走了出去。原来，是她的男朋友。难怪。他早就猜到了不是吗，她对他冷淡的态度，和她决绝的话语。因为，他已不在她的心中。因为，她那里已经有了别人。
萦月知道他们说的是楚骜，忙笑着摇摇头：“你们弄错了，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老板，顺路送我过来而已。”
那人还是不信,眼中带着明显的揶揄：“男朋友不在旁边就装单身，沈萦月啊，你想再拐个帅哥是不？”忽有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啊，知道了，旁边就坐着我们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夏医生呢，你一定是为他的风采折服，想着走桃花运了？”
萦月尴尬地摆手：“说哪儿的话，我就是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啊，我要真这样，还不被你们劈了啊。那边的真不是我男朋友，是我们总裁，楚骜，他已经结过婚了。”
众人听着这句“结过婚”才相信她的话，却更为她着急担心了：“至今没有心动的人吗？”
萦月垂下眼眸，想了想说：“有过。”
“那就追呀！”众人怂恿。
她目光掠过一旁正与人交谈的如攸，微笑着抬眸，迎上大家期待的目光：“被拒绝了。”
在座的立时换上了一副节哀顺变、感同身受的表情，边惋惜哀叹边指控那人不知好歹没眼光，这么好的女孩子都不知道珍惜。
萦月只是淡淡地笑着，没有再说话，埋头专心吃起东西来。
良久，她终于经受不住，放下筷子。他早已停止与别人讲话，只是微笑地看着她吃，甚至带了点观赏的意味。她迎上他的目光，皱了皱眉：“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好久没有见到你吃东西的样子了，还是没有变。”他啜了口红酒，轻笑着看着杯中映出变了形的世界。那时，他被韵蓝拉着吃饭逛街时总是会叫上萦月一起。韵蓝不理解，他告诉她，来自同一片土地，他总该多照顾她一点。他知道萦月其实有些不自在。一男两女，三个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走在一起，总会引起旁人暧昧的目光和猜疑的窃窃私语。她觉得尴尬，所以总是吃得飞快以躲避旁人的眼光，亦想快点逃离这样的气氛。这些他不是不懂，他怜惜她，他憎恶自己，却禁不住想见到她，自私地想将她留在自己身边。这些年过去了，她吃饭居然还保留着这样的习惯。他心中不禁涌上一股酸涩。自己真是欠了她太多。一心想着不要伤害到那些别人，却总是伤害到她。她那么冷地对待他，是真的真的对他灰心了吧。
“又不是什么值得回味的事。”萦月强压下心头淡淡的苦，扭过头。
新人来敬酒了。
季韵蓝已换上了一件大红色旗袍，眉如点墨，面若桃花，挽着新郎的臂膀，端着酒杯，相携而来。
看见相邻的如攸和萦月，她似乎愣了愣，随即绽开一抹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冲如攸点了点头：“你来啦。今天是我婚礼你都迟到，我可要生气了。”
“如攸婚礼的时候，你也迟到，气气他。”旁边人跟着起哄。
如攸笑了笑，举起酒杯：“是我错。我单独敬你们一杯。百年好合，白头偕老。”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百年好合……
白头偕老……
季韵蓝心中涌上一种莫名的滋味。早就知道有一天会听到这样的祝福。只是曾经，她一直以为，偕老至白头的会是他和她。而如今，却是她站在这，在他的目光下，许下另一个人的天长地久。
她更紧地依向新郎，一仰头杯中滴酒不剩。
“谢谢，我们一定会的。”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进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