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人称》翌轻舟

5、处分

　　宁智豪早上的课比较晚。他在酒店里睡了个饱觉，退了房一个人溜达进学校。
　　他的那群兄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昨晚喝断片儿了，但愿没做傻事吧。他一面这么想着，一面拿出手机翻着。微信里有个叫“NQ”的好友，他不认识，但竟然还有聊天记录。喝断片儿时加上的吗？宁智豪带着问号点进去找答案。
　　——他不是我室友吗，你告诉我，咋离？咋离！
　　——那你说来听听啊。
　　——你不是会说鬼话吗？咋不说呢？瞧把你给能的。
　　——好啊！我等着，别忘了。
　　他无语地看着自己昨晚敲下的“人话”，脑袋里缺根弦地心想大不了去给人家道个歉吧，还庆幸也没做什么多么出格的事儿。
　　慢着。他脑袋里缺失的那根弦好巧不巧又回来了。他抖着手，战战兢兢又把聊天记录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
　　冷汗无声地浸湿了他的衣服，前所未有的绝望袭上心头。
　　一个好好活着的机会，就这么被他亲手给毁了！！

　　宁智豪妄想挽回，他试图保持冷静，打下一行字：
　　——你……是聂卿吗？
　　因为手抖得太敬业，导致他5个字打了能有一分钟。

　　对方很快就回了：
　　——是啊，有什么问题？
　　宁智豪咽了一口唾沫，见对方语气还比较友好，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了一点下来。他抹了一把要被冻成冰了的汗，小心翼翼又杵下一行字：
　　——那个，昨晚我喝高了，那些话都是说的胡话。饶我一命可好，聂爸爸？
　　聂卿此时正坐在郑芳的咨询室。他吊儿郎当地坐着，咬着吸管喝着一瓶果汁，等着郑芳。他心说这人还有点儿意思，冷笑一声。
　　——这话说的，我昨晚给你开的玩笑你都看不出来？放心，我不会找你的。
　　另一边的宁智豪激动的差点昏厥过去。他手忙脚乱地回复了一句：
　　——谢谢爸爸！儿子不孝。
　　聂卿草草回复：
　　——知道就好。

　　宁智豪激动得能当场跳一支舞献给聂卿。他无比骄傲，让人闻风丧胆的校霸居然轻易放过了他！他一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宿舍，口齿不清地对着卫辰一通吼：“卫哥！聂…聂卿他居然放过我了！！是你让他放的吧？对吧！”
　　卫辰一愣，随后轻松地笑笑：“没事儿，他挺好说话的。不是你们想得那么吓人。”
　　宁智豪“嗷嗷”地叫着，在宿舍里跑了几圈，最后一头撞在了墙上。
　　卫辰：“……你，你正常点，至于么。聂卿学长又不吃人。”
　　宁智豪的嘴“我我你你”瓢了半天，总算回到了正轨：“呃，那个……没别的，就太激动了。哎，卫公子，你课是刚上了对吧？”
　　卫辰轻咳了两声：“是，是刚上了。”
　　“哦，”宁智豪应着开始找他的专业书，突然想起了什么，道，“你感冒……好点了吗？”
　　卫辰抓抓头发。好好的头发被他抓成了鸡窝，好在颜值还在那边顶着，倒也显得够帅：“没，还在吃药。”
　　“哦，那行。多喝热水。”宁智豪很直男地叮嘱了一句，背上包走出宿舍。

　　宁智豪刚在教室里坐下，就被一个男生拍了拍肩膀。他疑惑地转过头，被校霸放过的好心情还没来得及退场，就看见一个瘦小的男生痛苦地弯着腰，捂着肚子，表情狰狞道：“快…快，有…纸，纸吗？不行，我憋不住了！麻烦……麻烦给我带点纸，到，到东边的那个厕所。行不，兄弟，我求你了！”说完便撒开丫子，像有鬼在追他似的跑出了教室门。
　　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宁智豪心情好，感觉自己就是现代活雷锋。奈何自己也没带纸，他向旁边的人借了几张，瞄了一眼手表。还有半分钟上课，送个纸应该没问题。他想着，也出了教室门。

　　厕所里，那个小个子男生抱着双臂，站在水池旁。先前那种痛不欲生的表情在他脸上消失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看傻子的冷漠表情。
　　宁智豪心一凉。
　　厕所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听起来足有四五个人。
　　是……是聂卿叫人堵他来了？！
　　原来，聂卿在微信上对他这么客气，是为了防止他拿着聂卿整他的证据。只要他没有了证据，聂卿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整他，而他也不能把聂卿怎么样。
　　宁智豪绝望地闭上眼睛。埋怨自己早该想到聂卿是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的。

　　厕所里又进来了几个人。只是他们的身材都挺瘦小，胳膊还没有宁智豪一半粗。倒也有个又高又胖的，脑后的褶子叠了三层。看上去是一脸痴呆，以至于宁智豪想不通这人是怎么考上C大的。宁智豪掂量了掂量，想不通聂卿为什么要找这种毫无杀伤力的选手。
　　胖子一言不发，在厕所的一个隔间里拖出一个纸箱。宁智豪往纸箱方向一瞟，立马又不敢相信地闭上了眼睛——纸箱里装满了大大小小的玻璃瓶，有的瓶子里甚至还有没喝完的饮料。他已经预测到自己的下场。
　　几个人默不作声，各自从箱子里拿了一个玻璃瓶，拽在手里，一脸严肃地看着宁智豪。
　　“大哥，行行好，放我一马吧。你看都上课了，我还得回去念书呢……放过我吧，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碰卫辰了，也不找聂卿了……”宁智豪怂成一团，双手合十不断求饶。
　　“我们老大说了，要好好儿收拾你这狗眼不识泰山的。”胖子嘟嘟囔囔地说。
　　“好好，我狗眼不识泰山，狗眼不识泰山……让你们老大放‘狗’一马吧？”为了逃脱，宁智豪只好被迫承认自己是狗。

　　“老大”此时正坐在一家心理医院，刚刚接到通知说郑芳有事还要耽搁一下。他悠闲地吃着小助理送来的点心，给胖子发语音道：“胖虎开个视频吧，我看看你们整他。”
　　胖子从兜里搜出手机，眨巴着小眼睛听了语音，听话的开了视频，把手机放在厕所隔墙上。他大概是耳朵不好，音量开得很大。聂卿的声音就在这厕所里无拘无束地环绕。
　　声音慵懒而华丽，听上去让人无比享受，宁智豪没有想到聂卿的声音能如此好听，而这样的声音却公布了他的“死亡公告”。
　　胖子带头嚎了一声，挥起玻璃瓶就往自己头上砸。
　　聂卿饶有兴致地看着。
　　接着，宁智豪听见那个好听的声音道：“哎哎，都动起来！砸不死就往死里砸，必须见血！”
　　紧接着，其他人也学着胖子，狠狠的举起玻璃瓶，往自己头上砸。他们一边砸着，一边嗷嗷叫着。玻璃碎的声音、几人的惨叫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几乎震耳；少量鲜血和饮料相溶，流了一地。
　　聂卿聚精会神地看着：“继续，还不够。”
　　而宁智豪毫发未损。他有点懵，不，不是有点懵，是非常懵，又莫名有点害怕。他只知道这场闹剧没他好下场，但又想不通聂卿让这些傻子这么做的目的。
　　大家继续嗷嗷叫着，应景地喊着救命。瓶子砸碎了的很自觉地从箱子里拿新的继续砸；还有的拿碎玻璃划着自己的衣服；还有人把自己砸的头破血流后，索性把外套脱下来用玻璃片儿割；更有甚者互相泼饮料，互扔玻璃碎片的。大家都挂了彩，宁智豪只被饮料泼湿了衣服，当玻璃渣子朝他飞来时，他用手去挡，不小心划伤了手掌。除此之外他安然无恙。

　　宁智豪很懵。他反而更害怕了。
　　聂卿满意地点点头：“好了，快学小学生去找老师吧，别过火了。”
　　众人听着，停下了手中的智障运动，眼巴巴地看着胖子。
　　胖子擦擦手，把手机取下来。聂卿已经把电话挂了。胖子把他和聂卿的视频消息删除，带领着众人，又鬼哭狼嚎地跑出了厕所。

　　女教师讲课讲得好好的，突然有人把门踹开，把她吓得不轻。
　　几个头破血流的男生哭丧个脸，挤在门口，门有要被他们挤坏的趋势，不堪负重。领头的胖子对着老师喊道：“老师！有人在厕所里把我们打了！”
　　在场的学生先是一惊，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的想到：“是聂卿吧？”
　　女教师花容失色，快步走向那几个学生，惊恐地看着他们的伤口，问：“是……是聂卿吗？是不是他打的你们？”
　　在心理医院好端端坐着的聂卿：我他妈冤枉啊。
　　之前那个拉肚子的小个子男生逼真地演到：“聂卿？我不认识，不知道是不是。老师你跟着我们去看看吧！我也没得罪他，他莫名其妙的！”他皱着眉，伸出瘦小的手，可怜巴巴地抹了一把头上的血。
　　女教师震惊。

　　教导处。
　　教导处主任撑着眉角，心累的慌。他来回扫视着宁智豪几人，喝了一口茶，叹了口浊气，随意地指了指“被害者群体”，道：“你们那个人来说说，怎么被打的。”
　　拉肚子那个痛哭道：“我肚子不舒服，想去上个厕所，没带纸，让他帮我拿纸。哪想到，我刚上完厕所就是一顿揍，后边那几个兄弟也一起被揍了。用的玻璃饮料瓶，痛哇——”
　　宁智豪恍然大悟，在心里骂了一句。到底聂卿还是不好惹。这能是一个思维正常的人想出来的办法吗？
　　卫辰怎么就栽在这个人渣手里了呢？
　　聂卿采用“自杀式”方法，先吃点亏，再利用学校权威把宁智豪治到底。
　　很聪明。

　　宁智豪心说那小个子咋不去上戏中戏呢，来C大真是浪费资源。
　　主严肃地把受伤的几人用眼带X光扫射了几遍，始终没有看出什么猫腻来。他厉声对宁智豪说道：“是不是这样的？嗯？人家没把你怎么样吧，你有事没事去打人家！你有病吗你！你看你把人打的！我看没把你开除就是好的了！万一他们要有个三长两短，你负得起这个责吗？！我真为你感到羞愧！说吧，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宁智豪：那我岂不是得感谢他们没把自己打死？
　　他想了想，决定把整个事情过程对主任说。这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等他把自己被冤枉的所有过程，从卫辰感冒到现在全部告诉主任后。那几个“受害者”坐不住了，个个嘴巴都像机关枪似的强行要把巨大的信息量往主任脑子里塞。
　　主任不耐烦地打断他们，似笑非笑地看着宁智豪，道：“下回编故事编圆一点，别把什么坏事都往人家聂卿身上推。他这两天都不在学校啊，你知道吗？编故事都编不圆，你把我当小学生糊弄呢，嗯？再说了，人家卫辰还是优秀学生代表。一个大一的跟大三的怎么扯得上关系？”
　　宁智豪绝望道：“聂卿不是有手机吗？他们可以用手机联系啊！哦，对了，我还有聊天记录呢，请主任过目。”说着，宁智豪从包里掏出手机，翻出聊天记录，递给主任。
　　主任皱着眉，看着聊天记录，脸都气青了。他冷笑两声：“好吧，就算你不是故意把卫辰和聂卿编在一起的，这聊天记录显示的也是你骂聂卿啊。人家聂卿多好说话啊！你就别扯淡了，你以为我傻啊。”
　　宁智豪欲哭无泪。
　　谁料那小个子竟然哭出来了：“主任啊！他，他把我们打的这么惨，还不知悔改，还污蔑我们……我怎么这么冤啊……我会傻到自己打自己吗……我……我冤啊……”
　　宁智豪：……
　　“好了，”主任挥挥手，“别哭了，大男人的，哭啥？这不是给你澄清了吗？”
　　宁智豪已经不想再说一个字了。
　　主任看着宁智豪，咬牙切齿道：“你，休学2周，好好反省！还有，自己出钱去把这些人的伤口处理了。完事了自行换到四人宿舍去。具体内容下来我跟你说。”
　　宁智豪：我他妈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