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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六 朱弦浅吟 ...

  •   朱弦宫内,只有淡淡的琴声流淌着。
      一曲未完,宫女小步上前,“娘娘,孟小姐求见。”
      曲声骤然停住,许婕妤手未收,喃喃,“这个时侯来了么?”
      她忽然收了手,示意身边宫女收起古琴,“那么请进吧。梦寒,你去禀报皇上,就说孟小姐在朱弦宫做客。”
      西楼进来时,看到一个面容熟悉的女子淡淡看着她,并不言语,也未有过多的表情。
      上一次见到她,是中秋之时,对她的印象,仅停留在她安静的微笑里。
      行过礼后,西楼笑道,“婕妤娘娘可还记得我?”
      许婕妤道,“记得,中秋时你进宫来,转眼已经过了两个月。”
      “一直没怎么来看望娘娘,怕扰了清静,娘娘不会见怪吧。”她微笑着,话音平缓。
      “哪里的话,皇后娘娘的身子好些了么?”她寒暄道。
      西楼微一叹气,“还不是老样子,这么多年了,现在也只能寄希望给老天爷。”
      许婕妤淡淡道,“别这么说,皇后娘娘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西楼点点头,又带了一丝笑,“娘娘果然天姿国色,出生平民能得到如此宠爱,真是难得。既然有了圣宠,娘家人为何不入朝为官呢?”
      她不急不缓,“父母本都是本分的生意人,哪里做得来官,何况现在年纪老迈,需要休养。”
      “皇上驾到。”随着这个声音,殿内的人顺次跪下。
      西楼低着头,安静的跪着。
      “平身。”平淡的两个字,听不出喜怒。
      西楼抬眼,看到明黄色的绸缎,看到许婕妤微笑着站在夏洛身边。
      她没有直视皇上,只轻微瞟了一眼,看到的是与夏陌有些相似的面孔。并不似与夏陌的温文有礼,夏洛的整个人感觉淡淡的,给人疏离感,不易接近,喜怒莫测。
      “皇上,今日真是巧,孟小姐刚到不久。”许婕妤看了看西楼,对夏洛道。
      夏洛目光移到西楼身上,“孟诤的孙女?就是才名曾名动京城的那位?”
      西楼微微颔首,“一些虚名而已,皇上大可不必理会。”
      夏洛面色不变,“你也不必过谦了,朕相信你还是有真才实学。”
      西楼正犹豫着,在提起那些事前,需要说些什么。忽然又听到他问,“京中有些传闻,是关于你和阿陌的,是否属实?”
      “那么,皇上认为属实么?”她将问题又抛了回去。
      夏洛原本撤回去的目光,又重新落在她身上。见她含笑望着自己,并不多说。
      “对了,冷宫的事虽交与皇后,让她全权处理,但毕竟她的职责只是后宫。我听说最近你在帮她打理,并且至今没有很多进展。你不是宫里人,也无需因此多费心了。调查本就不在此范围内,查出若结果与后宫相关,再让皇后处理吧。而你进宫探病也有一段时间了,可有想家?”
      听到他没有回答自己问题,却直接说起了与她这次来意相关的,西楼却不知该认为是幸还是不幸
      可他摆明是想让她离开这里,不再插手此事。是怕了么?西楼心底涌出一丝轻笑。
      面上不动声色,“想家倒还好,西楼与姑姑年纪相近,自幼便与她亲近,后来姑姑入宫,多年未曾相见。这次得以入宫,西楼满心欢喜,怎会想着要回家呢?只怕再一回去,难有这样的机会与姑姑相聚了。”
      她说着,竟流露些黯淡的神色,好像真是多么的舍不得那位素来交情甚少的姑姑。
      夏洛细细看了她一眼,片刻后,才淡淡道,“既然如此,多在宫里留一段时间也无妨。只是听说你住的地方,不是很安全。”
      西楼低声说,“西楼素来喜静,特别是夜间,稍有一点响动就睡得不安稳,倘若换个地方,或者再多派些人来,只怕是一宿难安了。其实就算如上次那样,宫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拂潋宫也还是没有发生什么事。西楼知道皇上的好意,只是西楼也望皇上体谅。”
      许婕妤微微笑道,“皇上,既然孟小姐喜欢,也由了她去吧。至于安全,白天多派些人保护应当也可以的,别打扰了她休息。想来孟大人也是了解孟小姐性子的,这样做,想来孟大人也不会不放心。”
      提到孟诤,夏洛慵懒无神的眼睛忽然寒了一瞬,迅速恢复后,又道,“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他看了眼西楼,又道,“你来找这里,是有什么事么?”
      西楼思索一番,“谈不上有什么事,本是希望皇上能停止这件事的调查,查下去也没有多大的意义,姑姑虽为皇后,但身子不好,不宜过多操劳。即使我能为姑姑分担一份力,但这样做毕竟还是有些不适合。”
      她说完后,看了一眼许婕妤,见她面不改色,仍然是淡淡微笑着。
      “恩,不过朕刚才说了,此事先不由皇后管。”
      “先不由皇后管?那么皇上的意思是,还是要继续查?”西楼追问。
      夏洛看着她毫不回避的眼睛,却忽然有些恍惚,那双眸子,无论表露出的什么神情,然而深处的一种倔强却是熟悉的。这种熟悉来得突然,来得意外。就好像那一天,突然记起了很多事,又忘却了很多事那样的突然。
      他笑了笑,有些自嘲。眼前这个人怎么会是当年的那个心思简单的人,分明就是不一样的人啊。
      “为何不查?”原本不想与她多说,而此刻却不由多问了一句。
      西楼看向别处,“皇上心里应当知道,即使找到了凶手又如何,幕后牵连出了,一定不是简单的人。为一个死在冷宫的人,何苦如此大动干戈。事情不大,过去也就过去了,若事事这样追根究底,恐怕皇上平日会忙得不可开交了,这一点,皇上应该比我更清楚。”
      说完后,见夏洛不语,她又缓下语气,“西楼说话直接,若有冲撞之意,望皇上恕罪。”
      夏洛心里想着别处,这样面上有些咄咄逼人,背处更是不可揣测的人,怎么可能是那个人。那一点深处的倔强,只算有一点相似罢了。
      那个人如今还活着,应当恨不得立刻将他千刀万剐了。然而听着她死前的那些话,做鬼也不放过他,他只觉得悲悯。纵然再回到那个时候,他也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亏欠她的地方。
      世上事情总是如此的,人与人之间即使有再密切的关系,也不一定真能看清楚对方。
      夏洛不怕她的恨,想起来只是觉得怜悯。她恨得越深,他越是为她感到悲哀。为何总会有人那样单纯,以为眼睛看到的就是一切。
      他看了看眼前这个人,心里浮现一丝冷嘲。孟诤的孙女,同样是出生名门,同样的年龄,却始终透着不合年龄的沉着。
      在西楼进宫之初,他就派人搜集过她从前的事情,她的入宫,绝非简单的探病,孟诤肯将她送进宫,恐怕是有些不耐了。
      孟诤此人是大患,定要早日根除。
      “既然如此,朕可以考虑此事,你先回吧。总之此事你无须再过问了,好好陪陪皇后。”他淡然道。
      “是,西楼告退。”
      走出朱弦宫的西楼,想着刚才,心头忽然涌现一种不安稳,却说不清是为什么。
      她一直蹙着眉头,却一时怎么也想不清楚。
      想起夏洛那张与夏陌相似的脸,和看琢磨不透的表情,那种奇特的感觉,便更是深切。

      西楼的日子过得平静些,也清闲了不少。拂潋宫四周那些侍卫再不如前段时日那样多,特别是夜间,只有几个人轮班的。
      她知道这个皇上始终还是顾忌着孟诤,应当是羽翼仍不够丰满,那么她也就还有时间,继续趁此机会做风波来临前的准备。
      她靠在窗前,桌上一纸信笺随意的平摊着。
      莫无恒望着桌上,忽然笑了笑,“看来夏陌对你仍旧很上心,最近的联系愈发频繁了。”
      西楼叹了口气,“他现在很有野心啊,已经不甘做一个闲散的郡王了。”
      “那也是拜你所赐,为了你能安心和他在一起,他也算煞费苦心了。我听说女子最大的追求不过就是找到一个好夫君,而你要什么?这样的人都被你碰到了,不但不知足,甚至还要处心积虑的对付他。”
      西楼皱了皱眉头,面色带了一分冷笑,缓缓道,“他真是一个好夫君啊……”
      莫无恒不理解,“什么意思?他与你有过节么?你才十六岁,再怎样的深仇大恨,也不至于要这样对他。何况,你们从前似乎并不相识,否则他岂会这样……”
      “够了,”西楼冷冷打断,“那是我的事,你不需要知道。”
      莫无恒面无表情,然而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是的,我知道那是你的事。可是仇恨这种东西,若解不开,无论复仇是否能成功,都会成为一辈子的枷锁。我见过有人,一生只为复仇,复仇后,生无可恋,只能靠屠戮来平息心中的空洞。后来被人杀了,可是他死前尚在微笑。这样的人,之前的活着,反倒不如死了来的轻松。你知道你复仇后该走的路么?”
      “生无可恋……”西楼喃喃念着这几个字。
      莫无恒看了她一眼,“算了,以后我也不会再说这些。只是看着现在的你,让我想起了我的从前。”
      西楼抬眼,“就是你先前所说的,被仇家收养?”
      他点点头,“我从小就知道他收养我,无非是在给他自己一个警惕,并偶尔拿我练功。我忍着一切,我知道我终有一天要杀了他。后来我真的杀了他,那个时候突然发现,即使杀了他又如何,我的家人,我的从前一样回不来。我不知道自己再该怎么办。好在后来,我找到了妹妹,我想这一生,或许看着她好好长大,也就够了,现在只怕连这也做不到。”
      他的话里始终是一个语调,似乎没有任何情绪。
      西楼蹙眉,眼睛不知道看向了哪里,片刻后,却又反问,“那么我问你,你后悔杀了那个人么?或者说,给你一次回到从前的机会,你还会杀他么?”
      似乎这个问题无须去想已经能回答,他直接答道,“会。”
      “那就行了,你也知道,复仇或许不能挽回什么,但是你仍旧不能容忍他在你眼前好好的活着。或许如你所说,我的确不知道复仇后的路,但至少我知道这件事,倘若不做,我一辈子都无法安然的活着。”西楼坚定道。
      “好。”莫无恒不再多说。
      西楼恢复了寻常表情,“悦心怎么说?”
      “没说什么,她说已经尽力,至于夏陌的想法,她摸不透。我曾跟踪过她一次,夏陌仍然没有如你希望的那样对她开始动情,甚至可以说,全无进展。”
      西楼的表情有些玩味,食指在唇边绕了绕,“无须担心,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不是现在该担忧的。我想,我现在该做点什么了。”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莫无恒道,“这两日有一桩怪事,本是与我们无关,但离此处较近,不得不防。”
      “怪事?此话怎讲?”西楼倚着窗栏。
      “我观察到最近有人在侑归殿附近窥探,有些鬼鬼祟祟的。你曾让我查过夏邺,现在是否有事要发生?”
      西楼的眼神有些凝重,“侑归殿一向被人遗忘,此事的确有些古怪。夏邺安分守己,从没有什么逾矩之事,这次暗中被盯上,恐怕事情有变了。帮我盯着点,一有异动,想办法以最快的方式通知我。”
      莫无恒心有疑虑,却没有多问,点头后,离开了拂潋宫。
      直至他走后,西楼拿出一个锦盒,外看平凡无奇,打开后,里面涌现出淡紫色的光华,一个流光溢彩的淡紫色珠子静静的在盒内滚动。
      房里除了这一点微弱的光,都是黑暗。光芒映着西楼莫测的笑脸,片刻后,一声极小的脆响声,盒子关上,整个房间归于黑暗。
      她前几日已经从锦宁那里弄到了这颗凝魂珠,只是目前,事情才刚刚开始,若过早给了莫无恒,他恐怕一门心思的只想着如何得到去尘散。这是一颗定心丸,应当在适合的时候再交给他。

      没有过多久,侑归殿里隐约出现了火光,然而天色尚晚,还未破晓,四周仍然处于静谧中,没有人发现。
      莫无恒皱着眉头,看着纵火的几人悄悄的逃走。
      他思忖一刻,决定跟着那几人,看幕后指使的是谁。至于侑归殿,那便看天数了。西楼应当是会静观其变,想来这个内幕比起那里的人更有价值。
      破晓时分,晨光初起。侑归殿的火势越来越大,映得那边的天空一片红光。
      “走水了,走水了……”
      外头吵闹不断,没睡几个时辰的西楼睁开了眼睛,随手披了件袍子,走到窗前往外看。
      宫廷深处,浓浓的黑烟往天上涌,火光似乎将那一片都盖住了。
      哪里失火了么?
      她简单穿戴后,找到雪雁,略一询问,听到回答后,人愣了一瞬。
      侑归殿……莫非有人要对夏邺动手?为什么莫无恒没有阻止或者前来通知?
      西楼紧紧皱着眉头,心里乱成一团。到底是什么人呢……
      她本想等着莫无恒,想了解事情真相。略等一会儿后,她按耐不住,带着雪雁就前往侑归殿。
      雪雁捂着脸,眼睛被烟呛出了眼泪。
      只是救火的只有寥寥几人。
      “这是怎么回事?救火的人呢?”西楼咳嗽了两声,看着火势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里面微弱的尖叫声几乎听不到。
      雪雁被熏得直退了几步,“恐怕还没来……这毕竟是荒僻的冷宫,现在时辰也尚早。”
      “冷宫就不管了么?现在气候干燥,火势若是再大了起来,连其他地方都会波及。你马上去凤仪宫求旨,赶紧派人来救火。”西楼拿着湿帕子,快速道。
      “是……”雪雁咳嗽着快步离开。
      西楼看着大火,眼睛有些空,那些火苗蹿得老高,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都成了火红的。
      她眯起眼睛,或许这次指使放火的,就是上次事情背后的人,那么就应当是许婕妤背后的人了。无恒现在还没来,一定是追查此事去了。
      是什么人想将夏邺置于死地?莫非又是无孔不入的东风盟?
      午后,西楼支走了雪雁,差遣她去关注侑归殿的善后及相关情形。莫无恒来此处,大都会在夜间。只是这一次,西楼有些等不了了。
      “嗖——”的一声,西楼一惊,只见窗户栏杆处停留着一支飞刀,上面钉着一小块白布。
      她探头看了看,拂潋宫外,侍卫来回巡视着。她小心的拔下飞刀,打开白布。眼神逐渐变冷,随后她燃起烛台,并将那块写着“皇帝”的白布焚烧,最后只留下灰烬。
      那么多年不动他,现在坐稳了皇位反倒想杀夏邺,看来他果然是最近得到了什么消息。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查到了夏邺母妃的事情。这个时候才出手,莫非想借此拉孟家下水么?上次只是个警告,这次恐怕要动真格了。
      “孟小姐,孟小姐。”雪雁急促的叫唤。
      “进来。”
      雪雁快步走到她跟前,“侑归殿……侑归殿的尸首都抬了出来,里面已经没有活人了。”
      她说得语气极轻,几乎有些颤抖,西楼猛的怔了怔,喃喃,“死了么?里面的人都死了么?”
      雪雁的眼睛忽的红了,“是的,都烧得面目全非,奴婢想找到如熏,可烧得连谁是谁都辨别不出了。”
      西楼脑子里有些空白,她想,她还有很多事情想问夏邺,有些谜题想问他,可是他却忽然就离开。
      “你确定夏邺死了?”西楼追问了一句,她总感觉有些不真实。
      雪雁点着头,“都确定了,还是从烧毁的衣服饰物才辨认出是大皇子的。数过了尸体,数目大都是对的,唯独少了一个宫女。不过却无从证明是谁了,想来就是放火的人吧。”
      西楼轻声道,“那看来是有内奸了,你先下去吧,我好生想想。”
      雪雁这次却没直接听她的话退下,犹豫了一瞬,又小心翼翼道,“孟小姐,奴婢虽然因这次的事情很难受,如熏是奴婢同时入宫的好朋友。可是这些个事,孟小姐还是不要理会了,以免波及到皇后。”
      西楼冷冷看过她一眼,“既然自称奴婢,就要有奴婢的样子。不该自己管的事情少管,宫里这么多年了,你学会的就是这些么?”
      雪雁立刻低下头,“奴婢不敢,只是有些担心。”
      西楼的语气缓和了些,也不想多与她说什么,“行了,我知道你不想皇后牵扯到不相关的事情,以防背后那些或明或暗的刀子。我自己有分寸的,你无须过多担心。”
      “是。”雪雁退下。
      皇帝……好一个皇帝。西楼唇间莫测的笑容更加寒了,这样做,非要逼得她与他正面交锋么?
      爷爷权势根深蒂固,莫非已经被他找到了什么突破口?西楼并不担心孟诤是否招架得住,但无论如何,这次的事情,她要参与了。
      西楼低低一笑,越来越多与自己目的不相关的事情扯上了,竟然从后宫的妃嫔,一直到了当今皇上。

      夜间,风从开着的窗子口灌进来,凉飕飕的。
      西楼躺在床上,扯紧了被子,背靠着墙坐着。神色凝重,时不时望向窗口。
      黑影闪进时,她方才起身,披了件厚实的袍子,走向莫无恒。
      “怎么现在才来,我不是说侑归殿发生什么要第一时间通知我么?”西楼问道。
      莫无恒小心关上窗子,“可是这里的守卫忽然就森严起来,我找不到机会。现在这会也是瞅着空子,也不知被人发现了没有。”
      “你确定是皇上的人?”西楼不顾这些,直接开口问。
      “两个太监放的火,有点身手,我随后就跟着他们。皇上下朝后,他们被单独召见过,后来并没有见别的人。”
      西楼细细思忖后,奇问,“你如何能见到他们被召见?”
      莫无恒顿了一顿,眉间微皱,“我穿上一个太监的衣服,混在里面。”
      西楼了然,“看来幕后指使的就是皇上,想不到许婕妤与皇上还有这样的关系,也难怪她的荣宠不衰了。”她停顿一刻,忽而又叹了一声,“也是个可怜的女子呢,待到以后再无用武之地,又帮皇帝做过那些不能摊在表面的事情,恐怕没个好结局。”
      莫无恒道,“也不一定吧。”
      西楼摇摇头,“飞鸟尽,良弓藏。何况,唯有死人才不会说话,皇上未必不是个狠心的主儿。最近的事情也看得出来,他才不怕多造杀孽。我明日且再去试他一试。”
      “容我多言,你一向对他人漠不关心,这次如何这样急躁?你的目标是夏陌,而非当今皇上。或者说,你在为夏邺感到不甘?”莫无恒道。
      西楼愣过后,方才侧过头,莫无恒看不到她的神情,“我怀疑皇上借此要对付孟家,我是孟家的人,说到底,也不愿看着孟家没落下去。”
      “原来如此。”
      西楼有些心虚,对于莫无恒而言,或许是会相信这番话。可是扪心自问,这种话,真能说服自己?她内心微微苦笑,许是有些牵强吧。私心里,的确有些不甘那个感觉安静得时间都止住的人这样被杀了。
      或许是他有自己所无法做到的面对苦难时的淡定,或许是他对自己说的那几句话,也或许……仅仅只是自己希望那个静谧的地方能够一直存在下去,在那个地方时心里感到的静心,是她注定只能奢求的。

      朱弦宫。
      用完了午膳,夏洛拿起一盏茶,轻抿了口,又放下。
      许婕妤轻声问,“皇上,侑归殿被烧一案,是否打算查下去?”
      夏洛淡淡一笑,只是眼中是丝毫未变的淡漠,“当然,若我只想除掉他的话,大可不必这样大费周章,弄得众人皆知。失踪的那个宫女,倒是让我有些担心,有活口出去了,毕竟有些麻烦。”
      许婕妤又道,“听说,孟家那个女子,也颇为关注此事。”
      夏洛眼色微冷,“只怕她就要找来了。”
      许婕妤略一惊,“为何?莫非她会知道这些事?”
      “起码应当知道了是我做的。想不到她进宫这么久我才发现背后还有人在帮她搜集情报。我的探子告诉我,昨天有人送了信息到孟西楼房里,并且在夜间还从窗子进了孟西楼的闺房,而且那个人,跟踪过我派去放火的那两个。”夏洛淡淡道,话中带了一丝凛然。
      许婕妤又问道:“那为何不拦住那人,难道任由他把消息传到西楼那里?”
      夏洛的眉间微微蹙起,“拦不住,我的探子在暗处,本来也不便公然现身。何况明知拦不住还硬要拦,岂不是即没有成果,又打草惊蛇。”
      许婕妤叹了口气,“那孟诤岂这会岂不是已经知道了这事,他有了防备,再怎么办。”
      “那还不一定,据我的探子回报,他注意到那个人后,发现只是将消息透露给过孟西楼,并且在昨夜进过她的房间。目前为止,并没有向其他地方通传。”夏洛将茶盏在手里转了转,“谁知道她在搞什么鬼,我倒想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启禀皇上,”门口有人通报,“孟西楼小姐求见。”
      许婕妤捂嘴一笑,“果然来了,皇上不见么?”
      夏洛原本是这个意思,只是忽然想起上次见她时,心里涌现的那丝熟悉感,又有些恍惚。
      依稀还记得,那个巧笑倩兮的女子在梅树下抚琴,他以箫合之,即使所想非眼前人,但也能感受到一丝平日没有的静谧。
      此去经年,往昔一切已然覆灭。
      “拿我的箫来。”他说了一句毫不相关的话。
      有人递上紫竹洞箫,许婕妤不解,“皇上,这是何故?”
      夏洛拿起箫,试了试音,“没什么,你不是一直想弹凤求凰么?准备吧,虽然我多年不曾拿起洞箫了。”
      许婕妤面有疑色,却仍去拿来了古琴。
      夏洛对外头的人道,“告诉她,我和婕妤在合奏,她若执意要进来,后果自负。”
      听着那位公公重复着夏洛的话,西楼浮现一丝莫测的笑容。
      她客气对公公道,“劳烦公公带路吧,后果西楼一人承担。”
      公公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伸出手往里一指,“孟小姐,请吧。”
      西楼随着那位年级微显老迈的公公往朱弦宫里走。
      未进正殿,听到熟悉的曲声传来。西楼猛的一怔,愣在原地。她隔得远远的,看着敞开的殿门里,许婕妤颔首抚琴,夏洛持箫而合。
      快到殿前的公公忽然发现跟在后面的人还停得老远,皱了皱眉,又走回去。
      “孟小姐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公公有些不客气的问道。
      西楼愣愣的看着那里,仿佛一瞬间被抽去了魂魄,轻声问,“公公,听说当今圣上禁《凤求凰》,为何今日大为反常?”
      公公也觉奇怪,“奴才也不知,皇上的确一向不允许此曲在宫里流传。不过圣意难测,不是你我能参透的。”
      箫声熟悉得仿佛已经回到了从前,每个细节停顿,吹奏,曲风,都与苏锡一模一样。只是古琴声虽相似,但感觉相差甚远。
      西楼想起第一次听夏陌吹箫时,发现过曲风与苏锡有一些细微的不同。而夏洛,是完全相同。她想到夏洛与夏陌相似的脸,而从前认定的夏陌是苏锡的那几个理由,在这里,全都能与眼前的那个人相对。哪怕夏陌某些与苏锡不吻合的地方。
      西楼感到有些背过气,她深呼吸了几次,眼睛仍是盯着那个方向。虽然看得不是特别清楚,但她能感觉到那边注视的目光,却也毫不闪躲。
      倘若夏陌没有骗她,他的箫的确是有人教给他的,那么此刻就能解释出是谁教的了。莫无恒从前也调查出,夏陌从前与皇上的关系很好。
      是自己一直弄错了么?事情巨大的转折仿佛白昼忽然扭转成了黑夜,没有先兆,一切忽然就变了样。
      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说,错了错了,一切都错了。
      她努力想让自己立刻镇定下来,回想着其他的理由,想说服自己,或许今日仅仅只是一个巧合。
      西楼闭了闭眼,沉定的呼吸后,忽然睁开眼睛,目光如电。
      燕行柯!
      燕行柯一定知道是谁,那时是自己以为那人是夏陌,燕行柯才默认。这样一来,不是自己现在错了,就一定是他故意隐瞒。
      公公有些不耐烦,“孟小姐……”
      不等他说完,西楼转身就走。
      公公有些惊诧的看着她的背影迅速消失,又赶忙跑到殿前,看到面色不变的皇上。
      “皇……”
      夏洛看着西楼离开的方向,对着那位公公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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