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娘的俏郎君》鱼一卿

18、应对

　　幼时，谢玄教郑宇习字，郑宇不熟，便把自己的“宇”字给写分家成了“宁一”。谢玄笑郑宇，时时要在自己宝贝闺女跟前提，提到谢玉蓉长大了记事了，也只认“宁一哥哥”。但郑宇，小时候还喊几声“玉蓉妹妹”，长大了便紧守礼仪，只唤“谢姑娘”了。
　　郑宇合上书，冲着谢玉蓉颔首，“回去了一趟，过来误了时辰。”
　　谢玉蓉蹙眉，他一向是个守时的，这不年不节的，郑家有什么事需要他赶回去。想到刘氏的身子，谢玉蓉暗觉不妙，正要开口问，就听着一个声音强势插入，“郑宇，我就知道你肯定在这里。”
　　不远处一个皮肤略黑，五官大气，精气神十足的少年正大步走过来。相比于郑宇的俊美如玉，他便如夏日的烈阳。
　　郑宇点头示意。
　　来人正是郑宇的邻居兼同窗，庞氏引以为傲的小儿子，庞海。
　　庞海笑呵呵的，把手里的书本往石桌上一放，“凤姨怎么样，没事吧！”
　　“嗯，没什么事。”
　　庞海不同于郑宇的少言，他是个话多的，方才瞥见郑宇从窗外走过的身影，便知道刘氏定然无大碍，但还是一下课就赶紧跑过来确认一番。
　　“那就好，”放下心来，庞海转脸朝着谢玉蓉道：“玉蓉妹妹，你怎的在这里，今日师母不拘着你了？”
　　谢玉蓉有些无奈的挤出一个笑脸，反问，“庞大哥，我娘何曾拘着我了？”
　　“怎的没拘着，我每次去找你，师母都说你要习字，再不就是练琴，总之没一刻有空。”庞海说的理所当然，一副“我都知道了，你就别替师母掩饰了”的神情。
　　谢玉蓉真是哭笑不得，她那都是借口，庞海这人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庞大哥，你快别这般说了，若是我娘听到了，一生气，我爹说不好要罚你抄书了。”
　　庞海一听，双手一摊，做无奈状，“哎，叫我说老师虽是院长，可咱们书院最大的还是师母啊！”
　　饶是一旁的郑宇，都被庞海逗的轻扯嘴角。
　　郑宇无奈的摇了摇头，拍了拍庞海的肩膀，“就知道逗趣，今日的课业都背熟了？”
　　庞海给了郑宇一个白眼，脸却朝着谢玉蓉的方向，“瞧，小老师又开始了，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个小师母，把你这个家伙也给收了。”
　　郑宇懒得搭理他，冲谢玉蓉颔首告辞。
　　谢玉蓉红着脸想要说些什么，郑宇却早已经转身离开。盯着他的背影，谢玉蓉心中更觉怅然。小时候郑宇不是这般，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只剩下客气了。
　　“玉蓉妹妹，你看什么，你听到我说的了吗？”
　　庞海突的把头伸到谢玉蓉眼前，扮了个鬼脸，谢玉蓉吓了一跳，皱眉，“庞大哥，你做什么！”
　　庞海嘿嘿一笑，“玉蓉妹妹，我跟你闹着玩呢，怎么样，吓了一跳吧！”
　　谢玉蓉黑着脸，不想搭理庞海，转身便走，也不理候着脸皮跟前跟后说个不停的庞海。
　　郑宇踱着步子往学舍去，半路被门房的常伯叫住。
　　“郑宇，方才有人给了留了口信，说是明日午时玉满楼一叙，叫你准时赴约。”
　　郑宇蹙眉，“来人可留有信物？”
　　常伯摇了摇头，请吃饭还要信物？玉满楼可是东县最好的馆子。
　　郑宇点头示意自己知晓，常伯摸了摸口袋里的铜板，加了句，“那人看着挺正经的，像是找你有什么重要事，你明日可一定记得去啊！”
　　郑宇并未言语，但眼角瞥见常伯放在兜里的手，心中一丝疑惑。
　　常伯是个跛子，年纪大了，家中也无亲人，谢玄便让他留在书院做个门房，是个轻省活，吃住无忧但钱少。
　　常伯跛着脚走了，郑宇也懒得多想，有些事到了，便清楚了。
　　回了学舍，开门，庞海站在门口迎面给了郑宇一个哭脸。
　　“郑宇，我的心好痛……”
　　郑宇翻了一个白眼，绕开他往里走。
　　庞海捂着胸口，亦步亦趋的跟在郑宇的身后，“你说，为何玉蓉妹妹见着你就是宁一哥哥叫的亲热，见了我就一句庞大哥，还不情不愿？”
　　一想到谢玉蓉方才对自己不理不睬的模样，庞海的心都要碎了。
　　又盯着郑宇细细打量，“难道玉蓉妹妹也是看脸的肤浅之人？”
　　郑宇抬头，一副你既心知肚明又何必自找苦吃的模样。
　　庞海那个气啊，插着腰挺着胸，“细瞧之下，我也不比你差呀。”
　　“你太黑。”
　　“郑宇，你你你……你还是不是我好兄弟了，你又往我伤口上撒盐。”
　　“你太吵。”
　　“郑宇，我要跟你绝交。”
　　“好。”
　　……
　　庞海卒。在郑宇这里，他就没赢过。当然，如果论谁说的字多，他绝对是常胜将军。
　　但感情里，不是。
　　庞海把自己成大字型摆在床上，对着屋顶颇有些丧气，“我与玉蓉妹妹也是青梅竹马，可怎的玉蓉妹妹就这般不待见我。我每次去找她，她都有事要忙，十次里有九次半都没空。”
　　“单方面偷看也算的话，你们二人却是两小无猜。”
　　庞海一听，急了，腾的从床上坐起来，“怎么就不是两小无猜了，那时候老师在屋里教你，玉蓉妹妹就在椅子上学，我就在门外旁听，怎的就不算了？”
　　庞海跟郑宇同龄，但天生有股子侠义之气，每每有人欺负郑宇，说他是没爹的孩子，他便要出来把人暴揍一顿，当然更多的时候是二人一起被人揍。
　　只是这样的庞海，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少年心思，喜欢上了谢玉蓉，还刻苦向学，去年亦过了童生试，成了秀才公。
　　郑宇摇了摇头，少年慕艾，也是正常。
　　“你摇什么头啊！你说说看，玉蓉妹妹为何就不喜欢我呢？”
　　郑宇低头看书，懒得搭理，却被庞海上前来合住他的书，“日日里就知道看书，你也说说，给我出出主意。”
　　郑宇揉了揉眉心，道，“既她对你无意，你……”
　　“你可千万不要说叫我放弃，我问过你的，你不喜欢玉蓉妹妹，既然你不喜欢，就别拦着我喜欢。”
　　郑宇评价，“自找罪受。”
　　庞海那个气啊，可郑宇说的也对，但他就是不甘心，也不死心。
　　“罢了罢了，我问你做什么，你是个木头人，在你眼里那所有姑娘都长一个样，你不明白。”
　　发泄完，似乎心里的郁闷也少了，庞海打开门回自己屋去了。
　　郑宇却愣神，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向冷若冰霜的脸罕见的露了笑。
　　隔日，周聪在家画了新园子的图，又到园子里指挥着仆人量尺寸。
　　方子到玉满楼等了半晌，郑宇没来。恹恹的回了周府，到园子里禀报，“少东家，事没办成，没想到这人是这么个性子，怎的连点好奇心都没有。”
　　周聪黑了脸，甩手往书房去。
　　方子心里那个懊悔啊，这事做的真不长脸。但还是赶忙上前，紧跟着周聪，“少东家，我明日亲自去书院门口等他，我还不信他连书院门都不出了。”
　　周聪摆手，郑宇是个聪明人，聪明人自负。这种人，便得开门见山，他可不想为这么一件事耗费太多心神。
　　“他家里可有什么重要的人？”
　　方子想了想，“还有个寡母，身子不好。”
　　还真是寒门贵子，那便更好安排了，说着跟方子耳语了一番。
　　方子点头，“少东家，我这就去安排。”
　　东县书院，今日小考。
　　今年是大笔之年，所有过了童生试的学子都希望能下场试上一番。但谢玄不同意，没有准备就下场，很容易一次就被吓倒，而后止步于此。
　　谢玄因此准备了小考，过了小考的人便能得了他的认可，由他统领集训四个月，然后参加秋试。小考对于郑宇来说很轻松，东县书院第一才子的名头也不是白叫的。
　　做完试题，郑宇第一个交卷。谢玄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趁着其他学生未注意，对郑宇道，“你师娘叫你家去，有事与你说。”
　　郑宇点头，面无表情的未做停留。
　　谢玄那个怄气啊，说好的事事奉他为先，这小子也不说等自己一块走，他当初真是瞎了眼。
　　但等郑宇走后，看了看他的策论，哎！真是个人才，这都是他谢玄教得好。
　　听了谢玄的话，郑宇没有回学舍，已有许久未去看望师娘，也该去一番。因着谢玄曾经的事，二人的师徒身份仅限几人知晓，所以对外避嫌是应该的。
　　谢玄一家人就住在书院，书院有学舍，也给老师们提供住处，谢玄与别人一般，只是他为院长，屋舍自是要大一些，还带着院子。
　　前方便是谢玄的住所，郑宇正要推开院门，突有一人与他擦身而过，塞了他一张纸条，郑宇伸手欲抓，那人却突的闪的不见身影。
　　打开纸条：下西村，刘氏。
　　郑宇紧捏手指青筋尽露，未曾迟疑，转身离开。
　　到了书院外，有一马车等候许久，见郑宇出来，车夫殷勤的下来执凳，“郑公子请上车，我家少爷已经等着了。”
　　一环套着一环，郑宇冷笑，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何人费尽心机要与他见上这一面。
　　马车行了一路，到了玉满楼停了，“郑公子，我们到了。”
　　郑宇下车，又有人上前来引了他上楼进了一包间。里头空位一人，回头，身后的人已经离开。
　　郑宇环顾一番，上前，看着满桌美食，坐下，执筷。
　　八宝鸭，红烧狮子头，样样精美，口味上层，到底是玉满楼出品，不坠东县第一的名号。
　　吃饱喝足，放下碗筷，郑宇道，“出来吧。”
　　隔壁的周聪拍着手掌，从屏风后出来。
　　“郑公子，在下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