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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章二十 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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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回的病情恶化了。
恶化到一种怎样的程度呢,他连俞任知的靠近都感到恐慌,不吃不喝,只抱着脑袋缩在角落里。
那盆不小心被谢回摔碎的花盆俞任知自己捡了回来,里头的白色杜鹃也被他收拾进新的花盆里,但杜鹃花早就枯萎,不过根茎还在,等到春天,兴许还能种活。
“小王爷这招用得太阴了。”阿生在俞任知旁边抱怨。
俞任知望着躲在黑暗角落里的谢回,不说话。
这是他的疏忽。
他只考虑到谢回的安全,却没想到小王爷绕了个弯,把主意打到小慈儿身上。
小慈儿的爹是小王爷故意放出来让人来俞府通风报信的,俞任知得到消息一时情急,调动了一些人手去救小慈儿。
结果不但晚了一步,还被小王爷的人钻了空子。
阿生还在说:“大人,我们守着小王爷在京城外的人折损不少,如今你看……”
俞任知说:“暂且留在京城,小王爷怕是要反了。”
阿生应是。
阿生走了。
俞任知又去看谢回。
谢回这种状态他请扁鹤来看过。
扁鹤一打量,一靠近,眉头就是一皱,说:“我救不了。”
这还是京城盛名的扁大夫第一次说自己救不了,而且看了一圈也没要钱,很遗憾很可惜地走了。
俞任知走到谢回身侧,尝试跟他说话,“阿回,明日是小慈儿下葬的日子,你……去吗?”
俞任知知道这时候提小慈儿可能会让谢回病情恶化更厉害,但也可能让他走出来。
他在赌。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赌对。
谢回依旧缩在角落里,他似乎对俞任知的话有了反应,身子动了下,嘶哑地说了一句断断续续的话,“九儿……下葬……”
俞任知听得皱眉。
九儿?一个不认识的人名。
俞任知想尝试多套些情报,可问了一两句,谢回却再也不开口,他在原地站了会,不得不转身离开。
俞任知刚到书房,就听说了小王爷谋反的消息。
阿生说:“从宿州起的兵。”
俞任知听着。
阿生说:“小王爷从京城出去时,派人去刺杀文成帝的人被我们拦下了。”
俞任知皱眉,“丞相什么态度?”
阿生摇头,“丞相那边依旧没什么动静,不过小王爷出京城时,丞相还以好友的名义去悄悄送过小王爷,但文成帝遇刺时,丞相也出动人手保护了文成帝。”
俞任知冷笑,点评道:“老狐狸。”
阿生接着说:“大人,还有谢先生那边我查了,谢先生没傻之前,就对小慈儿处处照拂。”
俞任知闻言沉默。
谢回对小慈儿的好,不是能忽视的。
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人即使傻了也要对一个小姑娘好?
跟那个九儿有什么关系?
俞任知想了想,“重新查一下谢回的身世来历。”
阿生疑惑,“大人,我们不是查过?他是一个孤儿,被浔阳陈家的仆人收养。”
俞任知手指敲在桌面上,“孤儿都是他们那些人一张嘴说的,你查不出来就挨家挨户问,看他当年进俞府前或离开俞府后,身边有没有跟着什么人?”
阿生应是。
阿生走了,去查谢回的身世。
俞任知则去见文成帝。
文成帝这几天下来神色变得有些疲倦,手里拿着的折子也不怎么批,只叹气。
俞任知向他行礼,“陛下。”
文成帝愁眉不展,“俞爱卿,你说朕与小王爷虽不同母但也同父,为何偏偏背道相驰到这种地步?”
俞任知道:“小王爷野心太大。”
文成帝看着案桌的毛笔出神,“他的野心……”
俞任知说:“是的,陛下,小王爷野心太大,才会导致今日这样的田地。”
文成帝默然不语。
若是小王爷没有野心,这些年文国的朝堂就不会四分五裂,文国也不会走向没落,文成帝跟小王爷斗的这些年,也可以说是筋疲力竭,如今撕破脸,真有些怅然起来。
文成帝跟小王爷小时候也是和和气气过的,这个小他好几岁的弟弟还爬过墙,自己还曾在墙外替他打过掩护。
当时的他可没有想到两人会有这么一天。
俞任知打断文成帝的出神,“陛下。”
文成帝一怔,皱起眉头,“朕给你两队兵马,你收拾一下,去宿州。”
俞任知领旨。
俞任知回府后开始收拾东西,带兵出征要有几天准备的功夫,他不放心谢回,又去看了看他。
谢回睡着了。
高度的紧张让他精神疲惫,又不吃不喝,终于是熬不下来,睡过去了。
俞任知见状反而松口气,将人抱上了榻,又给仔细盖了被子,掖了掖被角。
然后他就开始守着谢回,这一守守到大半夜。
阿生这时找了过来。
阿生说:“大人,查到了。”
俞任知手里抓着一把谢回的头发,头也不抬,“说。”
阿生说:“谢先生当年从俞府离开,在江州边一处叫梅村的村子住过,里头有一户人家说谢先生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姑娘,生着病,谢先生喊她九儿,是谢先生的妹妹。”
俞任知眉头皱了起来。
阿生接着说:“但谢先生进京是孤身一人的,所以……很有可能,那小姑娘已经……”
阿生话没说完,但俞任知已经知道他接下来的话。
俞任知沉默片刻,才说:“我过几日要带兵去宿州。”
阿生一怔,“那谢先生……”
俞任知说:“以他目前的状况,铁定不会跟我走,到时你留在府里照顾他,等我回来。”
阿生看一眼谢回,苦笑,“谢先生如今不吃不喝,我怕等大人回来,见到的是一具尸体。”
俞任知沉默片刻,忽地悠悠叹了口气。
实在不行,就只能用强的。
只是以谢回的情况,太强硬的手段怕是会再度加重这人的病情。
可总不能眼睁睁见他饿死吧。
俞任知摸摸谢回的脸。
阿生退下了。
俞任知爬上榻睡觉,抱着谢回时能明显感受到这人瘦了许多。
心疼。
俞任知第二天忙着起兵宿州的事,回府很晚,阿生也忙得团团转。
“大人,明日就能走了。”阿生跟在俞任知后头,手里拿着一堆文书。
俞任知点着头,接过阿生手里的文书,正在往自己厢房走。
今日天气有些阴,下着毛毛细雨,他过来时没带伞,略微被雨雾沾湿了衣裳,阿生转头要去给他拿身新衣服,刚转身,俞任知的脚步就停在门口。
阿生疑惑,“大人,怎么了?”
俞任知一言不发。
如果是平时,只要他一回来,就会看见谢回可怜巴巴地缩在榻角,可今天房里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
那一瞬间,俞任知想了很多。
他出兵宿州在前,难道小王爷想打乱他的部署,让人掳走了谢回?
但最近俞府的防守很严,不可能有人掳走谢回也没有丝毫动静。
那只有可能是谢回自己离开了房间,今天是小慈儿下葬的日子,这个人有可能要去送葬,但防守的人没有告诉他谢回出府,那么这个人就还在府里。
他能去哪?
俞任知掉头就往西厢房的竹林里跑。
微微的细雨突然变大,俞任知衣服本来就湿了,这会也不在乎是不是会成一个落汤鸡。
他跑到竹林,穿过那片凤尾竹,雨水打着竹叶,将这片地方蒙上一层雾气。
俞任知在雾气里看到一个人。
那人很瘦,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那是搁在他厢房里的那一把,上头是俞任知亲手画的凤竹跟白鹤,这伞已经很久没用过,此时被雨水冲刷得焕然一新,还泛着冷冷的光。
这人站了好一会,在俞任知停下脚步时回过头来,他一开始像是有些茫然,最后那茫然的目光在见到俞任知时,渐渐变得冰冷。
雨雾模糊了这人的身影,俞任知听到谢回说:“俞大人。”
俞任知看过去,和谢回的眼神对上,心口骤然纠痛了下。
谢回目光冰冷,“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