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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争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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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场，三人都带着口罩。王姐在输存取款机的密码，越鸢和邢确背过身去，和他解释所有机器的钥匙和密码都是分开保管，拿钥匙的在监控下要主动回避。
接着越鸢开了锁，力大如牛地抽出钱箱，放到了推车上。
“小邢啊，你拿那个红色的吹灰球把这里清干净。“
邢确刚拿起球对准一挤，就注意到这两人急速退至门口。一瞬间，红色的灰漫天飘散，他反射性地闭眼。而越鸢此刻不合时宜地感觉到一种新奇、残酷的美，如同中枪瞬间身体喷出的丝状血雾。而她随后想到这是一种特殊的视觉效果，只有在杜琪峰的枪战片里才能看到。
“进去吧”，王姐径自走进去，关了柜门，却看到仍然呆愣在门口的越鸢，催促道，“看傻啦？锁门哎。”
邢确也注意到了她呆滞的眼神，挑了下眉。他带着口罩，遮住了刚毅锋利的鼻梁和嘴唇，只露一双浓眉大眼，不由地想：难道是我刚才吹灰的姿势过于帅气？
他这个想法很快被打破了，就在主管问他有没有女朋友时，顺便说了一句：“我们网点就你和你师傅、宋雨是单身了。”
他还来不及谴责自己的自作多情，就从刷刷作响的钞票声里听到了她师傅银铃般的大叫：“宋雨不是了，昨天有人给他送花！”
“佳佳你是狗耳朵吗？”王姐表示不相信，顺手又抓了一沓钱进点钞机，“送花算什么，给他送花的人多了去了，他也没答应谁啊。”
郝燕佳脑袋一伸：“他昨天特别开心，春心荡漾那种，不信你问越鸢。哦吼，昨天还有个巨帅的帅哥过来找他，不知道是不是他送的。”
三道目光齐齐汇聚至越鸢，巨大的压力下，她坚守阵地：“我不知道哎，他要是确定了会告诉我们的，别瞎猜了。”
短短半天，他就震惊于网点对同性恋开放包容的态度，和领导下属间和睦友好的氛围。如果说他之前在中心支行培训时拿到的剧本是《甄嬛传》，那么到了正式演出这天，导演说换成《武林外传》了。虽然先前学习到的一身宫斗技能折戟沉沙，不过这也太幸福了吧。他情不自禁在心里哼起了主题曲：“嘿，兄弟，我们好久不见你在哪里；嘿，朋友，如果真的是你请打招呼”。
本以为这一天就这样平静地过去，可下午还是发生了一件惊心动魄的事：赵骁龙差点被投诉，而来解围的是越鸢，最终演变成赵骁龙越鸢不欢而散的神奇走向。
对C行柜员来说，被投诉是件天要塌的大事，不仅个人扣钱，网点扣分，支行乃至分行绩效考核都要降级。所以一般人本着客户都是大爷的原则，选择忍气吞声，赔笑道歉，送上薄礼，息事宁人。
赵骁龙遇到的偏偏是两个风格迥异，却同样难缠的客户。两人僵持在他的窗口，而大厅里黑压压一群人，其他窗口也忙到焦头烂额，美没人能腾出手来帮他办。
赵骁龙坐在VIP区，话筒的存在让他听完了正常戏。
起因是赵骁龙叫了一位贵妇打扮的VIP客户的号，等她到窗口，却发现他在帮已经过号的另一位男VIP办业务。贵妇很不高兴，但还是努力保持自身素养，听到赵骁龙解释“这个客户很快的，他就存个钱”后，表示愿意等，叫他快点。没过多久，一位农民工打扮的人拿着身份证一屁股坐在男VIP刚离开的座位上，表示“我身份证拿来了，这下可以销卡了吧？”
贵妇急眼了：“什么意思，这是插队吗？”
赵骁龙为难地解释：“对不起魏女士，他业务还没办完，回去拿了身份证来，我跟他讲可以不用排队了，直接到我这里来办，您要不去专门的VIP区办理——”
魏贵妇把价值几十万的爱马仕包包往柜台一摔：“那儿排了好多人，我刚回来。”
赵骁龙又想劝农民工先到旁边等一下，用的是同样的说辞：“这位女士就转个帐，很快的。”但他岿然不动，反复声称“是你说不用排队的”。
一时之间，两人都不肯让步，大堂经理在旁边一筹莫展。
争吵声越来越大，就在王姐匆匆赶来的同时，魏贵妇下达死亡召唤：“我要投诉你，谁来都不管用。”
王姐听到，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又要出卖自尊屈辱求和了。正要开口，对上脸，她松了一口气：哦，不用了。
“越鸢，到1号柜台来。”王姐对着话筒喊。
在主管来之前，赵骁龙觉得既丢人又害怕。他来网点一年多，从来没有被投诉过，是公认的所有柜员里对私业务办得最快的。越鸢和宋雨偶尔周末在对私值班的时候他看过，在他的标准下属于惨不忍睹那一类。而魏贵妇的老公是本市有名的富豪，夫妇俩都是网点的大客户，行长在他们面前都笑靥如花的那种，他要是得罪了，今年恐怕别想转岗了。后来，他听到主管叫越鸢来，想着无非是让她把人带到对公去办，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感觉更尴尬了。
“魏姐，怎么了？”越鸢看到魏女士，帮她别了一下散落下来的刘海，又问主管。
“带魏女士到你柜台办吧？你忙的话就让宋雨办。”
魏女士听了，脸色可以说是瞬间缓和，也不好再闹什么了，但她还是嘴上不饶人：“我还是要投诉他。”
越鸢一手拎起她的包，一手拉起她胳膊，向王姐扬了扬下巴，表示不用管了，就带着她走了。
魏女士坐在6号柜台，抚了抚自己墨绿色麂皮大衣的袖子，对越鸢说：“你先忙，我不着急。”
越鸢无奈了，一边快速地敲小键盘，一边问：“你怎么不直接来找我，还取号干什么。”
“这不是你在忙嘛。哦哟，看你眼睛都红了，新买的眼药水，效果特别好。”说着，从包里掏出了一盒眼药水届的爱马仕，包装完好。然后又掏出两个苹果，摆到桌上。
越鸢嗯了一声，递了一个苹果给宋雨。
“等我5分钟，就给你办”，期间一直盯着屏幕的眼睛才转过来，“你别投诉他了，我们网点要扣分的，到时候麻烦事没完没了。”
魏女士白眼一翻，带着精致妆容的小脸有点扭曲。随后她又双手微张，盯着自己新做的指甲，不情不愿道：“行吧，后面找个机会单独整他。”
越鸢听了不解道：“他怎么你了？”
魏女士好像就等着她问这句话，双手一拍柜台，凑近了越鸢，用不大不小的声音爆料：“我那天在oak喝咖啡，听到他说你坏话。呃……你先忙，忙完了我再说。”
五分钟后，越鸢把做好的转账回单给她：“好了，应该到账了，你快说。”
这时，宋雨默默把座椅挪近6号柜，细长的手指继续打字，耳朵支楞起来。
“嗯，我真没见过哪个男的那么嘴贱。就他对……应该是他女朋友说自己要转岗了，却一点对公业务都不会，然后就说到你，说你一个本科生，凭关系才去的对公。他能力那么强，天天在里面数钱都要数吐了——”
“他还说，见过你和我老公很亲密，怀疑你小三挖墙脚还假装和原配交好——”
“还说你搞小团体巴结领导因此才能经常点外卖中午还溜出去吃饭上班时间偷喝咖啡偷吃蛋糕——”
“说你年终奖凭什么比他多那么多明明是一起进行的还顺便说他女朋友拿的比他多是因为他们网点业绩好而不是她个人能力强——”
“还说她太胖了让她减肥——”
越鸢：“……”
宋雨：“……”
“他这么对他女朋友说话？这还没分手？”越鸢梳理了一下信息量，领悟到赵骁龙无差别攻击的疯狗本质，想完又忍不住怀疑，不会是她编的吧？但是看她神情气愤，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越鸢忽然记起来，半年前赵骁龙曾向她表白，但是被她拒绝了。难道是因爱生恨？
她把这个推测说了出来，赢得两人的一致赞同。
最后，在保证自己会处理好后，魏女士还是被她劝走了，临走前又扔下一句：“你爸妈下周三回国，晚上去云梦轩吃饭啊。”
为什么我爹妈没跟我说？越鸢心想，你做他们女儿吧，我不配。
“我说，要不要和他正面撕起来？反正魏姐把录音发给我们了。”宋雨建议。
“先等等。”
她父母经常教育她，人性是复杂的，不要对一个人轻易地下结论。为了避免误会带来的自责，越鸢很少随意评价别人。
她今天破例了，并且毫不感到自责，赵骁龙惹到自己了。她从来不圣母，不会给冒犯自己的人找借口，更不会为了别人委屈自己。他们之间本来接触就很少，有时候一天都说不上一句话。所以本着“赵骁龙就要转岗，大家以后没交集”的心态，越鸢决定先按下不提。当然，这是在他不再嘴贱的前提下。
但她没想到的是，当晚赵骁龙又给她找不痛快。
这是她12月以来第一次准时下班。快到5点半的时候，她收拾完一切，把凭证箱放回大保险柜里，刚准备去换衣服，赵骁龙开口了。此时王姐和郝燕佳正在处理取款机故障，现场只有越鸢和前台柜员。
“越鸢，今天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
“明天你上班吧？那你坐我这个柜台咯，反正你跟那些大客户很熟。”
越鸢想到李巡游中午跟她说明天要来办业务，于是答应了。
“你跟魏先生关系也很好？我那天看到他给你送礼物，还接你下班呢。”
她侧着身，向赵骁龙翻了个白眼，走了。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跟越鸢关系虽然没有郝燕佳那么近，但平时也是和谐友好。在他们印象中，越鸢话不多，人却挺温和，绝对没看过她无视加翻白眼这套直白的厌恶。后来又想，虽然他们也对她和魏先生的关系有点好奇，但这说到底是别人的私事。况且赵骁龙那么阴阳怪气，私底下对他们也没少含酸捻醋地表达想去做对公地意愿，奈何主管和她关系好，私心也能理解云云。
赵骁龙面色如土，恼羞成怒，一张国字脸阴沉下来。他追上越鸢，小声说：“第二天魏女士在隔壁柜台办业务，抱怨老公昨晚没陪她吃饭，她不知道他老公是在陪你吧？”
越鸢心想，魏女士那天在和我吃饭，没想到吧。但她觉得十分没必要向赵骁龙解释。她双手抱胸，挑了挑眉，眼里微带笑意。
赵骁龙怔愣，随后听到冰冷的声线在耳边响起，不带任何感情，仿佛只在陈述事实：“哦，关你屁事。”
瞬间他犹如冷水浇头，挫败在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