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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邢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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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鸢心里有些异样，怎么感觉气氛突然暧昧了呢？好在直到回家，对方都没再说什么。
她的家离单位半小时车程，一百多平的房子只有一人一猫在住，装修是现代简约风。以浅灰为基础色调点缀一些活泼明艳的色彩，使整体氛围跳脱出压抑。
听见密码的声音，薛定谔迈着粗壮的四条腿奔向玄关，在见到主人后喵了一声，蹭腿，倒地，翻肚皮，一套动作做得无比娴熟。
越鸢正在摸它，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微信提示音。
这是他们继上周加微信后第二次联系，李巡游给他分享了一首轻音乐《June》，吉他轻快，让人听了就联想到一群快乐的小傻逼开着车，穿过两旁满是鲜花的小路。
而且如此炎热，热到她手脚开始回温，在12月的冷雨夜里。
礼尚往来，在表示了很好听后，她也分享了一首常听的轻音乐《Crying Guitar》。
“我从不用‘我是特别的’来形容自己，你说他对你跟对别人不一样，这时你很容易生攀比之心，露骄矜之态，最终无可避免地走入那群‘别人’里。”
三个月后，当宋雨向她倾诉谢翡对他的冷淡，她是这样回答的。宋雨嫌她中银行毒太深，审慎过头，自我要求太高，最后他说：“你是特别的，他这辈子栽你手里了。”
早上接完包，他们开始开晨会。
越鸢把头发抓紧头花的网兜里，走向外厅。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她注意到队尾多了一个人，悄悄问郝燕佳：“这是谁啊？”
郝燕佳嘴一抿，两个酒窝分外明显：“新来的实习生，帅吧？”
“那他可以轧自助机了，我和宋雨中午不用进去咧。”越鸢开心了，本来周五她是不开心的，因为明天还要去对私柜台加班。她们网点几乎全年无休，因为人手不够，所以每个月会排对公柜员去加班，明天刚好轮到她。
郝燕佳和她不在一个频道上：“肩宽腿长，眼睛好深邃，还是研究生呢。”
“哦，那在我们这待不长。”
王姐在宣读完分行下发的营运风险提示后，开始介绍起邢确来：“我们今天新来了位实习生，叫邢确，这样吧，郝燕佳你来当他带教师傅，这几天先带着他熟悉业务。”
“好的。”郝燕佳冲邢确微笑。
“对公最近很忙，自助机轧账从下周开始也交给你吧“，王姐对着邢确，开始熟练地压榨，”今天中午……越鸢——”
“嗯？”
邢确也看向她。
“你带着他把流程走一遍，下周开始他来。你们有什么要帮忙的也可以叫他。”
“好。”
“王姐对你们太好了，第一天就物——人尽其用了。”郝燕佳牌小喇叭又开始了。
“羡慕吗？我昨晚九点回去的。”
小喇叭闭嘴了。
晨会开完，众人回到内厅，徐飞开了凭证库，钱箱，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郝燕佳向邢确一一介绍各个柜台的人：“这位是赵骁龙，哦，他跟你一个学校哦，去年来的。”
邢确惊喜地打招呼：“学长好。”
赵骁龙是本市人，去年从A大研究生毕业后，直接进了C行。和大多数没有关系的应届生一样，他要先做一年左右柜员，再竞聘转岗，然而和他同一批进来的某些人，有的甚至学历没他好，却直接进了分行坐办公室。银行就是很现实的行业，没资源只能慢慢熬。
他笑笑，国字脸上一双小眼睛弯成了两条缝：“你好，小学弟，平时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来问我哦。”
郝燕佳又补充道：“嗯嗯对的，他和徐飞轮流做库管员，估计后面王姐也会让你做。所以平时我不忙的时候，你可以多跟他和徐飞学学。”
网点的库管员每天都要收发大量现金，除了要细心，也是体力活，基本上都由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担任。
“好的好的，我一定认真学。“邢确认真保证。
郝燕佳带她到对面的窗口，这边可以看到对公柜台全貌：“外面是做公司业务的越鸢、宋雨，也是我们网点的颜值担当”，然后她声音陡然兴奋，“不过你来了，可以和宋雨一较高下了。”
“没有没有”，邢确嘴上客气着，换了和早上不同的角度看起了二人，嗯，侧脸线条同样优越。“我听主管说中午是越鸢姐教我业务吧？”
“噗——”郝燕佳没忍住，目光灼灼盯着他，“你百分之百比她大，她才22，你研究生毕业应该25了吧？”
邢确有些不好意思：“是的是的，那我叫她什么？”
“直接叫她名字就行，宋雨也是，他比越鸢大一岁。”
邢确有些意外，原来越鸢比宋雨还小，可她看上去要大一些，总感觉她比宋雨少了一份少年人的朝气、灵动，整个人看上去比较……沉稳吧。
介绍完网点布局设施后，邢确搬了椅子坐到郝燕佳身后，开始学业务。郝燕佳一边办业务，一边给他讲解业务流程和注意点，他哗哗记着笔记，时不时提问，一副标准的好学生模样。
闲暇的时候，郝燕佳充分发挥挖掘机本能，把邢确的家庭背景、感情状况挖了个大概。知道了他父母都是市医院的医生，就他一个儿子，家在离单位不远的恒源花园，有过一个女朋友，目前单身。
当然了，部分内容他不止说了一次，因为有大爷大妈在办业务的时候就向他热情推销起自己的子女来。
时间指向11点，郝燕佳正好办完一笔业务，她转头：“其实对私的话，你也看到了，我这个柜台算是业务最少的，比较舒服。”
邢确点头，郝燕佳又补充：“当然了，业务少也不能懈怠，该说的话一句都不能少，少一句监控看到了就扣分发钱，然后行长就会给你开批斗会。”
接下来就出现了一段老师和小学生的弱智对话。
“好了，我们来总结下，客户过来的时候要说啥？”
“您好，请问您要办什么业务。”
“客户办完业务要走呢？”
“感谢选择C行，再见。”
“中途要做什么？”
“营销产品。”
……
一个问得好似严师，一个答得如同高徒。郝燕佳满意地点点头，圆脸上一片慈祥，直到听到有人敲了敲玻璃，师徒二人才从学术氛围里惊醒。
越鸢指指话筒，郝燕佳把话筒打开后她才说：“去看看中午什么菜？”
郝燕佳收好章，在系统里临时签退，飞速地跑去又跑回：“狮子头、炒青菜、木耳炒肉。”期间邢确和越鸢互相职业假笑了一下。
邢确一时没弄懂什么情况，呆呆看着越鸢皱了皱眉，然后掏出了手机，迅速点了几下，从玻璃下方的凹槽里递给郝燕佳。他看清楚了，是一家不错的中餐厅的订餐页面，并且已经点好了两份套餐。
“你和王姐现在就选一下，我去洗手间，马上过来拿”，她犹豫了一下，又说，“小伙子，食堂的菜你要是不吃，可以和我们一起点。”
“啊，哦，好的！”其实他在听到后也不太想吃。
郝燕佳立刻把越鸢的手机放进了制服口袋，转身去点餐。邢确也跟了上去。
“我忘了告诉你了，柜台上不允许看手机。但是越鸢她们那儿可以，只要是业务相关的电话或者微信”，她一顿，又低声叭叭，“所以偶尔，她看上去在工作，其实在聊微信——”以高音炫耀式收尾，“但她能力很强！对公的业务要复杂多了。”
邢确看她这一顿损一顿夸的，不禁好笑道：“师傅，你们关系很好吗？”
郝燕佳迅猛点头：“胜似亲姐。”
“你不是比她还大……两岁？”
“可是我更朝气蓬勃。”
他们研究吃什么的时候，越鸢的手机收到一条微信：
TranquilityBase:你明天上班吗？
他师傅正专心研究菜单，嘴里还年年有词“这个太辣了”、“太油了”，他则不小心看到了内容。宁静海？登月基地？我的一小步，人类的一大步？有点装逼哦。
有点装逼的李巡游此刻正在等电梯，问出了一句毫无意义的废话。他当知道越鸢明天上班，但他需要一个合适的开场白，而不是“我明天要去你那儿办业务。”这样太过直接，也太过颐指气使。
他中午约了邱时弋吃饭，一进门就发现多了一个人。而且这个人他觉得有点熟悉，但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但他知道这个人应该就是肖悦新签的艺人，并且托邱时弋多多关照。
季涵身穿质感很好的黑色毛衣，锁骨微露，下身着牛仔裤，简单的搭配再有浓颜加成，既青春又艳丽。他看到李巡游时，眼睛蓦地一亮。
“李二，你怎么才来，等你好久了”，看到李巡游意味不明的目光，邱时弋又说，“哦，这是季涵，跟李总打招呼。”
季涵其实在李巡游刚进来时就想打招呼了，刚要出口，就被邱时弋抢先了。
“李先生，您好，我是季涵”，之后他又补充，“上周在风亭餐厅，您还帮我解围了。”眼波流转，真诚又恋慕。
邱时弋看到，觉着这小子要不是真看上李二了，就是在演戏。嗯，演技蛮好，有前途。而李巡游大概是看多了这样的目光，心里面上都没什么感觉。
他们打了招呼，邱时弋假模假式地客气道：“之前我在电话里都把大致情况说清楚了，季涵条件很好，人又机灵主动，比赛的事帮我多照顾着点啊。”
时晟传媒最近在举办一个选秀比赛，声势浩大，最终男女生组各选5人分别组合出道。比赛还在海选阶段，最近各个娱乐公司纷纷托关系塞人进来，其中不乏明示暗示想爬床的。李巡游已经接到了无数个电话。其中邱时弋打来时不像寻常一样嬉皮笑脸，而是颇为严肃地打感情牌：“肖悦难得求我件事情，我欠她太多了，这次你一定得帮我。”
“你放心吧。”
席间邱时弋豪气干云，说要好好感谢李巡游，自己首先咕嘟咕嘟几杯下肚。李巡游已经习惯了他找借口喝酒的戏码，也没说什么。旁边的季涵也主动站起来敬酒，他喝了两杯就以自己下午还要工作为由，婉拒了。
季涵也不想他多喝酒，毕竟伤身，并且他看到一旁已经醉得开始说胡话的邱时弋，觉得李巡游更加迷人了。
他15岁辍学离开老家那个无底洞，跑到这座城市来打工。三年里他也尝尽了人情冷暖，但是心底还是保留一丝对爱情的期待。他认为自己虚荣又矛盾，凭着一副皮相和摸爬滚打学会的察言观色，寄希望于一个拯救他于水火的人，又看不上那些明晃晃想和他玩玩的人。于是这三年他仍然这样幸苦地活着。
可是从他见到李巡游起，就被他身上的疏离冷淡和奇异的的悲悯感吸引了。那天在酒吧，他能感受到李巡游是在帮他们解围。在灌酒的档口，他偷偷注意到，李巡游皱起的眉头和挣扎的眼神，好似被灌酒的是他自己。他选择的方式也是迂回的，不直接英雄救美，而是不惜破坏气氛，拔腿走人。在餐厅也是也是如此，自虐式地救赎，偏偏自己察觉不到。他整个人就像一场票价昂贵的悲剧，普通人倾家荡产都看不起，权贵豪掷万金却看不懂。
而我，凭着肖悦也许是一时兴起给的入场券，要做那个独一无二的、看懂他的人。
而那时，他必将注视我，并且只能注视我。他这样想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