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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淮 夷 ...

  •   似乎所有的好情绪在回到东宫以后都会改变。

      栖霞照旧被独自留在寝殿,而太子伊护,照旧恢复了他的若即若离,在夜里隐迹。

      期盼这次的秋狩成为转机的栖霞又一次希望落空,只能百无聊赖地在各处亭台楼榭游逛。有时候,棠嫔和怀嫔会结伴来请她玩,她们的确是一对小孩子,仿佛只有游戏就能够帮助打发深宫的寂寞。栖霞看她俩无邪地因为一次赢棋而开怀大笑,心中倒十分羡慕。而连姬,似乎生产的日子快到了,集中了宫中的大多数人手,严阵以待太子第一个孩子的降临。

      这一日,栖霞心中的愁烦无处排解,支开小东,自己边踱边看暮秋景象,遍地荒凉,勾起伤触,走得稍微远了些,耳闻一阵阵琴声,便情不自禁被吸引过去。见一座草亭,里面布着几案,设了酒和冷肉等物,一位青衣乐师正独自坐在几案旁抚琴,微闭着双眼,已入忘我之境,对四周境况浑然不知。栖霞很欣赏曲子,在石阶上立着,静静地聆听。弹了一段,青衣乐师忽然停了手,睁开眼睛。“你弹得很好。”栖霞连忙夸奖说,“你是这里的乐师吗?”“乐师?”他吃惊地瞪着他,“我?”“霞妃,你怎么在?”背后传来太子伊护的问话,栖霞转头,正是他,还有那日射熊救她的殿卫散宜伯严。“我正和这乐师……”她指室青衣乐师,却发现他早拜伏在地:“臣下是祭公之孙,现正掌习太庙礼仪,名维,太子妃唤臣下祭维即是。”他是大名鼎鼎的祭公谋父之孙?!栖霞意外之余,觉得随便将别人误认不妥,歉意地道:“我还以为……”“这下你认识了吧?”太子伊护注视着她,“伯严和祭维是我的好友。”栖霞“哦”了一声,看他们像是有事情商量,告辞离去。

      “这下我们俩都暴露了。”伯严笑着为太子伊护和祭维斟酒,半开玩笑地说。祭维沉吟道;“可是,这位太子妃和起先想象的很不一样。不怕冒犯太子,臣下认为,她不像是那边出来的人。”伊护对这些评价不置可否。伯严继续道:“你想不到吧?太子妃在秋狩的时候,拿起剑搏熊呢,我看那十来个卫士那会儿都不及她大胆。”“别管这个。”伊护道,“她很安静。可是,要继续留意。”“太子请放心。”伯严、祭维同时保证。三人慢慢地饮酒聊天。“啊,对了。”祭维想起,“太子,今天早晨有厉、随国的急报送呈天子,依臣下看,恐怕是有异动。”伊护正待细说,宫中的特使已直奔亭下:“太子,天子急召!”

      明堂。

      伊护赶到的时候,堂上众臣议论纷纷。见了他,一起行礼。“免。”他缓一缓呼吸,“出什么事情?”大司寇上前:“是厉、随与楚边境发生纷争,淮夷趁机滋事,引得周近不安。”话音刚落,穆天子出殿。“诸臣都明白了吗?”他命使者奏述了情形,“有何良策?”“宋、楚二君,应遣人调解;淮夷作乱,当一举击灭!”有人主张。“也应给厉、随、楚三君惩戒!”又有人主张。“天子!”有人出班跪下,“不可动武!”众人一看,这是位很有德望的臣子,也是穆天子的宗亲司徒姬峦。“起来说话吧。”穆天子做个手势。姬峦谢过,向天子及群臣分子道:“如果征伐淮夷,西戎和北狄觊觎中原已久,势必陷大周于危险。况且淮夷只是部分在搅扰,何必灭族?”穆天子习惯性地捋起美须,“你的办法呢?”“劝服为上。”姬峦道,“也可回避士兵的伤亡。”“很好。”穆天子点头,“哪位愿意前往?”“臣愿往。”姬峦自荐。“其余还有建议吗?”穆天子巡视众臣,无人答言,“那就给司徒准备行装吧,另外备玉帛交他分赐厉、随、楚,化平争端。”众臣齐称英明,散朝而去。伊护站在原地,等人走尽,到父亲面前行礼。穆天子摒开左右,携儿子往钓殿走去。
      “护儿,你还记得阳王叔吗?”穆天子寻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问。“阳王叔?”伊护想了一想,“他是父王的庶弟,儿臣年纪很小时,他曾叛乱未遂,父王不忍杀他,就把他流放了。”穆天子颔首:“那你知道我把他流放到哪里了吗?”伊护道:“这个儿臣就不清楚了。”“原本是在唐国,由唐、厉、随来监督约束他。”穆天子重重地叹一口气,“后来他逃到了楚国。”“楚子虽受册封,实际上并不臣服我大周。”“正是如此。现在事态严重。这是随侯密函。”伊护拿过看了一遍:“阳王叔在和淮夷结盟?同时与楚子频繁接触?”“是这样。”穆天子按住额角,“让司徒去安抚我看是没什么用处。”伊护思索半晌:“父王,让儿臣去吧!”“你?!”穆天子大惊失色,“不行!你是我大周的储君,不能……”“父亲!”伊护改了称呼,“父亲,要是做儿子的没办法替父亲分忧,他也不配成为大周的储君。我已经想好,只要几个亲信随从,跟着司徒的人马,悄悄地搜集证据,联络各国兵马,把这事情解决。”“好孩子!”穆天子很感动,“我能全心依托的,除了你还能有谁!”他考虑了一下:“我立即给周边各国颁发勤王令,给你信物,一旦需要,立即支援。……你要多选些精通武艺的侍从!”

      东宫。

      “太子!”伊护刚一下车,栖霞满头是汗地迎上来,“连姬、连姬临盆了!”“哦?”他看她焦急模样,答道。栖霞见他动也不动,心里奇怪又紧张,脱口而出:“太子您不去看看吗?她的情形不太好!”“男子是不能接近生产的房间的。”伊护向旁边的侍从吩咐,“去宣伯严、祭维!要快!”他心里念着的是淮夷和阳王叔。栖霞愈发惊诧:“要请巫师吗?她疼得厉害!”伊护瞧着她:“我说过,你是太子妃!内室之事都是让你来管理的,为什么你不能担起担子呢?”栖霞虽然一再见识过他的冷漠,可他这样对她说话实在很少,不免委屈地回答:“是。”垂头走到内宫。伊护望着她的背影,眼神里流露出难以察觉的不忍。

      连姬叫得撕心裂肺。负责接生的老宫人出来后都是一手鲜血,脸色灰白。“怎么样?”栖霞一个一个地拉住问。他们不敢回答。请来的巫师在占卜,而方相氏在庭院中舞蹈以驱鬼。“原来如此。”一名巫师恍然大悟地说,“连夫人今日生产,血光冲犯了南斗星神,神怒,才降下折磨。”“能消弭吗?”小东代栖霞道。“能是能。”巫师作难,“但……”“但说无妨!”小东不耐烦地催促。巫师跪倒:“这不是死罪吗!作法当然能消弭,可需要一位高贵妇人的指尖之血。”“这有何难?!”栖霞以为是什么刁钻的条件,反而放了心,“取匕首来,用我的血。”小东拦阻,她不听。不多时,她把匕首割破无名指。“你……”伊护突然出现,抓住她。栖霞挣脱他,将血滴在玉碗中。

      三刻以后,婴儿的哭声响彻东宫。是男孩。

      栖霞抱着孩子,百感交集。在之前,她不明白孩子的出生,是这么不容易,因此唏嘘;而在这之后。她又新添迷茫和酸楚,该怎么去面对因生子而可能更强势的“敌人”?但她还是勉力奔走,维持着自己的尊严和责任。

      忙到半夜,她累坏了,回寝殿休息。

      她沉沉地睡着。风吹开了她的幔帐。不知什么时候,伊护来到她床前。他长久地凝视她。栖霞一无所知,在梦里,她正和已失去的父母重过童年。“呜呜。”她皱起眉头,将被子角攥得紧紧,仿佛和厌恶的景象争斗,然后她吐出一口气,眼泪从眼角爬了出来。伊护若有所思。他重新丝毫没有声息地走出去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淮 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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