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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 ...

  •   [纷纷堕叶飘香砌,
      夜寂静,
      寒声碎。
      真珠帘卷玉楼空,
      天淡银河垂地。
      年年今夜,
      月华如练。]
      缱绻惆怅的琴音忽然一顿,冷霜篱那清冽的歌吟也停了下来。
      萧寒澈推开门,走进去,笑道:[怎的不唱了?我还在外面认认真真地听着呢。]
      冷霜篱把膝上的琴放在一旁,起身往火盆里又加了几块柴。
      [你想听,以后再唱给你听,今儿气有点短,唱不好。]
      萧寒澈伸臂将他搂坐在大腿上,看着他失血的脸,忧心道:[还没有好么?我给的那些药也不起作用吗?]
      冷霜篱垂下眼睫,叹息地:[这种伤不是药能治得了的,你又何必费心呢?其实,你不生我气我就知足了。]
      [我又怎舍得生你的气?]萧寒澈笑道,宠溺地捏捏他的脸颊,又在唇上亲了下。[那天对你说狠话也是气急了的,看你要死不活地躺在床上我能不急么?思雪宫怎么说在江湖上的名声也不正派,要是被江湖上的老顽固知道你曾在那里待过,恐怕咱们啸风山庄又有得热闹了。]
      [不过这都过去了,以后别在别人面前提及你是思雪宫的人就好。我看你和依敏的感情也不错,我叮嘱他几声他也会为你保守秘密的。只是他爹有点麻烦。]
      冷霜篱蹙起眉。[陈求富为难你了?]
      [也没有。]萧寒澈执起他的手,放在唇前浅浅吻着。[只是他这人向来刁滑奸诈,你我的事在坊间早已传成流言蜚语,这次你又伤了她女儿的人,他是铁定不能善罢甘休了的。]
      [那…….]冷霜篱心下百折千回,抬头再去看萧寒澈的脸,已是壮士扼腕的决绝表情:[我替你杀了他。]
      萧寒澈突然失笑出来,拍拍冷霜篱严肃的脸,道:[你杀了他不就是告知整个武林我们啸风山庄是杀人凶手了吗?难道你想让我与整片江南为敌?]
      冷霜篱的眉毛立即塌下来,挫败地咬着下唇,脸因为不知如何是好而隐隐泛着红色。
      萧寒澈看着他孩子气的模样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两口,冷霜篱却是一动不动地任他亲任他摸,甚至把脸放低方便他的亲吻。
      他从来对他的予取予求都是完全地接受,没有半分拒绝。
      萧寒澈很满意这一点。
      [陈求富前天夜里来找过我,说了一件事。]萧寒澈吻着他的锁骨,含糊不清地说道。
      [嗯…..什、什么事?]冷霜篱被吻得头晕乎乎的。
      [他想收你为义子。]
      话音刚落,萧寒澈就觉察到怀里的人身体陡然僵直,连刚刚被自己吻出来的粉红色也迅速地退去。
      他依然置若罔闻地啃噬着这具即将交付于他人的□□。
      [你……答应了吗?]冷霜篱抖着唇问。
      [我没有权利答应不是么?他收的人是你,我也得听你的意见吧?]萧寒澈答道。
      就在冷霜篱表情有所缓解时,萧寒澈继续说道:[不过他倒给我留了一句话,霜篱想听吗?]
      冷霜篱眼睛盯着萧寒澈沉静的脸。
      [他说:寒澈,我既然有能力把你捧为武林盟主,也就有能力让你万劫不复。]
      萧寒澈目不转睛地看着冷霜篱,唇间缓缓道:[霜篱你说,我该怎么办?]
      冷霜篱觉得全身都凉了,他第一次被父亲扔到寒冰瑶池里都没这么冷过,血液一下子流失一般,连心脏的跳动都快停止了。
      他终于明白萧寒澈自从从江南回来的那一晚缠绵之后,没有再靠近他一下,却突然这一晚来亲近他的原因了。
      他也明白了这些天源源不断送给他落雪阁的那些稀世药材,安得到底是什么心了。
      萧寒澈,你到底还是要把我卖了吗?连一点点地心痛都没有……
      半天见他依然呆愣不知反应的萧寒澈,推开他站起身,拂了拂被压出折子的下摆,微调头瞥了冷霜篱一眼,抬脚向门口走去。
      在他抬手刚要推开门时,冷霜篱突然叫住他:[等一下!]
      萧寒澈顿住,却没有回头。
      冷霜篱恍惚地听到自己颤抖地说:[如果我答应…….你,还会要我吗?]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已经万劫不复了。
      萧寒澈在暗处悄悄勾起了唇,回过头时,又是一副含情脉脉的深情模样。抱住冷霜篱瑟瑟发抖的身子,用柔的能化成水的温柔说:[你当然还是我最爱的篱儿啊,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爱你至死不渝。]
      冷霜篱后来才明白,这是萧寒澈说过最大的一个谎言,也是自己一生中,听过得最可笑的笑话。
      只是那时的自己,却悲哀得像条溺水的鱼一样,贪婪着他每一滴的温柔,连怀疑的勇气都没有。
      夜晚风雪肆虐,萧寒澈食足餍饱地离开落雪阁,冷霜篱才强撑起快要散架的身子下了床,披衣走到门口,他叫了一声:[水仙。]
      艳红装束的女子毕恭毕敬地跪在自己身前。
      冷霜篱道:[你从前拿来捉弄花吟的那种□□,明天给我弄一份。]
      水仙挠挠后脑勺,犯难地:[雪夕哥哥,我拿来捉弄他的□□多了去了,您要的是哪一种啊?]
      [让人做春梦的那种!]
      看着水仙一闪身离去,冷霜篱才全身瘫软在墙边,惨笑声断断续续地从唇边溢出。
      啸风山庄落雪阁,在那一夜,不间断传来如泣如诉的琴歌。
      [长是人千里,
      愁肠已断无由醉。
      酒未到,
      先成泪。
      残灯明灭枕头欹,
      谙尽孤眠滋味。
      都来此事,
      眉间心上。
      无计相回避。]

      农历十一月初八,夜。
      富甲一方的啸风山庄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之中,庄内张灯结彩,入往之宾络绎不绝。红彤彤的灯笼映红了硕大门匾,欢笑道贺之声响彻半边天际。
      按照北方的民俗,定亲礼是在晚上举行的,那日双方亲友都要齐聚一堂,欢歌笑语,共同鉴证一对新人互相许下婚约誓言。
      一个人站在落雪阁院内的冷霜篱,隔着数里,举目遥遥望着那被一片红光覆盖的南院。对比与那边的热闹非凡,此时的落雪阁,却是倍感凄凉无奈。
      是谁夜夜耳畔轻呢爱言?轻歌曼舞萦绕在海誓山盟之间,却只见你的脸在渐行渐远。
      他的忍耐,他的退让,他所付出的一切的一切,要的,不过是那人的一颗真心而已。但是此时此刻,听着从那边传来阵阵爆竹弦乐之声,冷霜篱觉得他错了。
      萧寒澈是一头狼,一头根本没有七情六欲,眼中只盛满雄心勃勃的大野狼。面对这样一头没心的野兽,又怎能乞求他施舍一点点爱情呢?
      这本是他六年前就该明白过来的,可没想到再次见到他,还是一不小心把自己葬送了进去。而这一回,他是彻头彻尾地输了。
      [雪夕哥哥。]
      听闻叫声,冷霜篱缓缓低下头,带着可儿面皮的水仙泫然欲泣地站在他面前。
      冷霜篱微微扯开笑,摸着她的头顶。[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水仙瞪着被泪水浸湿的楚楚大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冷霜篱,带着明显地疼痛与悲伤。
      [雪夕哥哥,咱回思雪宫吧!那儿有的是人疼你、爱你,你别再在这里受委屈了!那个人根本不值得你为他做这么多啊!]
      冷霜篱看着她,淡淡道:[水仙,你知道心死的感觉吗?]
      水仙抹抹脸上的泪水,低头闷声回道:[水仙不知。]
      [我也不知道。]冷霜篱说,抬头看向那一边的红光,悠悠地:[所以想知道,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心死。]
      水仙抬头看向冷霜篱,那一张天下无双的俊美面庞,在微弱的红晕中,飘忽着淡淡的哀伤与浓浓的绝望。
      她慢慢地伸出手,想去触及那令她觉得想流泪的脸,可在此时,陌生的脚步声,打碎了所有的悲伤氛围。
      水仙激灵之下跳出去老远。
      冷霜篱也收起了若有所思,面色沉静地看向来者。
      身着一身粉色祥服的内侍总管银铃,身边各立一个小丫鬟,姿态孤傲地站定在冷霜篱面前。
      [冷公子,庄主有请。]她语带坚冰似地道。
      冷霜篱不动声色地挑挑眉,问道:[萧庄主今日大喜,叫我前去所谓何事?]
      银铃微仰起下巴,目不斜视地直盯冷霜篱。[庄主的岳父大人素闻冷公子的琴音可称天籁,所以想请冷公子前去宴厅弹上一曲。]
      那老头子想听,他就要把他大老远叫去给他弹?而且还是找了这么个对他恨之入骨的丫鬟来叫唤!
      [我今天身体不适,你去转告萧庄主,恐怕冷某今天不能奉陪了。]他甩袖,转身准备回屋。
      [冷公子。]银铃抬高了音量,叫住他,然后继续以她那平稳不着喜怒的声调说道:[恕奴婢无礼。奴婢以为,冷公子还是按照庄主的要求做为好,毕竟,庄主即将成为有妇之夫,以后庄内大小内部事宜都该归庄主夫人所主,到那时,恐怕冷公子就不能像今日这般受庄主百般照料了,如果现在不适当磨平点自己的锋芒,到时惹出了什么祸事,庄主可就不一定会让您全身而退了呢。]
      冷霜篱背对着银铃,他以眼神阻止了气愤不已地水仙,慢慢转过身,他看着银铃那高傲地快冲向天的脸,带着笑意。
      [银姑娘既然这样苦言相劝,冷某如果再不乖乖听话的话,岂不是不识好歹?陈家大当家看得起我是我的荣幸,那么就麻烦银姑娘,为在下稍稍带点路如何?]
      银铃半嘲半讽地撇他一眼,伸出只臂来,徐徐道了声[请。]
      冷霜篱便跟在她身后,随着三人一起来到了摆设定亲宴的南院宴厅。
      大厅内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十几个大桌子按排摆放在其中,坐的满满的都是江湖上大大小小的侠士英雄们。
      冷霜篱款步迈入,银铃带着他从中间的过道朝首席上的萧寒澈方向走去,而就在冷霜篱所之处,原本沸沸扬扬的人们被点了穴道一般,全部静寂下来,目瞪口呆地紧紧盯着冷霜篱。
      那震慑全场的美,连初现面容的天下第一美女陈依柔都逊色三分。
      冷霜篱神态自若地走到萧寒澈身边,弯腰一揖,道:[恭喜萧庄主与陈小姐喜结连理,祝两位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萧寒澈忙站起来扶住他,笑道:[师弟这话说早了,我们今晚是定亲宴,还不是喜宴呢。]
      冷霜篱直起腰,直直地看向萧寒澈的眼睛里,淡然道:[能说的还是早说了好,免得以后没这机会了。]
      在萧寒澈眼神里浮出不解时,他身体转过去,绕过萧寒澈到陈依柔面前。
      拱手道:[陈小姐,在下以前对您多有得罪,还请您大人大量,千万别计较才是。]
      陈小姐在冷霜篱乍现宴会场时,已经颇为不满,那夺了多少风光无限的人此刻却对自己低头哈腰请求原谅,又怎叫她不吃惊,不骄傲?
      她徐缓地站起身,眉眼含笑,却全部都是笑在了皮表上。
      [冷公子是我夫君的师弟,于我来说也就是小叔了。嫂子对小叔,又怎能斤斤计较呢?]她又抬高了音调,用全场练武之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何况冷公子当年在烟花之地受尽折辱,我和夫君当然要倍加爱护你才是。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冷公子?]
      此话一落,厅下几百来人顿时一阵唏嘘,冷霜篱的侧眼很容易就瞄到刚刚还对自己一脸惊艳的英雄们,那充满下流、鄙视、厌恶等等形形色色的眼光。
      他心中冷冷笑了几声。
      [陈小姐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美女,不但貌美如花,连心地都是如此纯良。我师兄能娶到你,真是三生有幸。]
      陈依柔腼腆一笑,端得是一派娇羞照人,艳冠芳华。
      那一边一直在向冷霜篱挤眉弄眼的陈依敏再也看不下去了,噌地站起来,一把把冷霜篱拉到自己身边,按坐下去。
      [真受不了你们,不就是恭喜两句的事儿吗,干嘛弄得肉麻兮兮的,咦~~]他夸张地抱着两臂抖抖,似要抖掉浑身鸡皮疙瘩似的。
      冷霜篱被他滑稽的动作逗得一笑。[二哥是直率人,当然不习惯这种场面上的话。不过有些话不说的话会惹人笑话的,这是为了大家好。]
      见得美人终于真心笑出来的陈依敏,心里跟吃了蜜似的,便更加把他那点被夸奖成[直率]的特性,一根筋地当宝贝来发挥。
      [冷兄弟我告诉你啊,这江湖之所以成为快意江湖,就是因为咱练家子的人看不上秀才夫子那套繁文缛节,干干脆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岂不快哉?你啊,一个人总待在那鸟不生蛋的落雪阁,也不肯出来多看看世面,整天脑子里想来想去的,简单的东西都被你想复杂了。听二哥的话,以后跟二哥多去江湖上走走,有什么危险二哥肯定一个保你!]陈依敏煞有介事地拍着胸脯做保证,冷霜篱却只是轻轻摇头,他知道陈依敏有点醉了。
      陈求富悄悄向萧寒澈递了个眼神,盯着饭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萧寒澈,这才如梦初醒似的,对一脸急色相的陈求富歉意地笑了下,转头朝冷霜篱道:[霜篱,今天来的客人听闻你的琴艺非凡,都想过一下耳瘾。不知你可否赏光为大家弹奏一曲?]
      冷霜篱笑笑。[师兄客气了。师兄今天这么喜庆的日子,霜篱怎能说个不字?在师兄这里白吃白住数十日,也和该为师兄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说罢,微微挣脱那紧紧黏在自己身上的陈依敏,站起身,姿态从容地走至大厅最前方,那儿早已摆好了一把古琴与圆面小凳。
      他眉眼微抬,朝着众人巡视一周,波光潋滟的眸子如纯净的湖面一般,静谧中而不失乏美,瞬间几乎夺走了所有人的呼吸。
      抬指轻抚琴弦,袅袅天籁便如高山流水般从十指间流泻而出,淡而轻的调子,诉说的却是沉重浓烈的哀愁忧伤。
      心中那一块坚强的壁垒终于土崩瓦解,满腔痛苦汩汩而流,排山倒海,却是涌上喉头,堵在了胸口,没有一个可以真正宣泄的出口。
      他的爱与他的痛,谁能为他擦掉腮边泪,静静聆听?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一曲肝肠寸断的悲乐中,混杂着那低低的哽咽之声,与琴弦上静静落下的一滴泪,打花了是谁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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