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狸》代予怀

3、罗刹鸟·壹

　　“读书？你想做官吗？要不我把皇帝杀了让你来当？我不介意当皇后……”

　　辛绍早上刚出门，就受到了邻村的一副成亲请柬。

　　小福这几天每日跟着辛绍吃素，已经好几天没吃过肉了，脸都瘦了一圈。辛绍平时都吃的清汤寡水的，他也不好说什么。见辛绍拿着片红色的小纸在看，便也凑了过去。

　　辛绍不搭理他，拆着手里的请柬。

　　“这是什么？”

　　“我一个同窗要成亲了。“辛绍把请柬收起来。

　　小福满肚子坏水作怪。

　　辛绍不让他吃自己村里的鸡，不代表他就不能吃邻村的鸡——想到这，小福赶紧贱兮兮的凑过去：“带我去带我去带我去！“

　　“不行。“辛绍果断拒绝，无视他。

　　那是鸡欸，一只不愿意吃鸡的狐狸不是好狐狸。

　　可奈何辛绍铁石心肠，任他撒泼打滚都没用，小福甚至把狐狸尾巴都露出来撒娇了，辛绍也是不为所动。

　　“你上辈子就是这样，”小福气哼哼的尾巴耳朵收起来，“这辈子还是这样。”

　　又在说怪话了。

　　但无论他怎样纠缠不休，小福还是只能看着辛绍拿着一袋小包袱扬长而去，留下自己像个怨妇一样留在家里。

　　辛绍体质特殊，天生长了一双通灵眼，一路上他看到了不少奇奇怪怪的鬼魂，大多数都是安分的独自游荡，辛绍见怪不怪，倒也没理会他们，只自己走自己的路。

　　因为村里人丁少，有年轻男女成亲也成了件在他们看来天大的事。还没等辛绍完全进村，就已经听到了劈里啪啦的爆竹响和小孩们的欢笑声。紧接着，辛绍手里便也稀里糊涂的被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女孩塞了把糖。

　　辛绍柔声向小女孩道谢。

　　辛绍长得眉眼温和，又好看，便很招小孩子喜欢。只见小女孩咯咯笑了起来：

　　“大哥哥，你也是来看卉姐姐的嘛？“

　　卉姐姐？辛绍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那应该就是自己同窗梁喻文的妻子——卉儿了。

　　“卉姐姐生的貌美，”小姑娘似是想到了她口中的卉姐姐，笑得更开心了，“好多人都去看呢？”

　　村里民风奔放，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不存在新娘子不能见人的规矩，但辛绍一个独身年轻男子再去看未免有些不好，便谢绝了小姑娘的好意，后者也没再说什么。

　　等辛绍到了成亲地时，新娘子没碰着，倒是看到了新郎官梁喻文。

　　“呦——“离老远时辛绍便听到了些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声音熟悉，只不过和记忆中的相比要粗犷的许多，“辛绍！这里！”

　　辛绍循声望去。

　　只见一名大腹便便，身穿红衣的中年男子晃晃悠悠的向他跑来，一下子将辛绍扑了个满怀。

　　“当真好久没见了，”对方似乎没注意到辛绍呆愣的表情，热情的和他称兄道弟，“怎样？想我了没？”

　　“……”

　　辛绍勉强将这个外形同样粗犷很多的男子同记忆中那个身形羸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年轻书生重合在一起。

　　“哈哈，梁兄，哈哈。“辛绍又无法明说‘我都快认不出你‘，只能尴尬的应付了几声。

　　“跟我客气什么！“梁喻文一拍他后背，咣的一声，辛绍都感觉自己快要背过气去了，”七年前犹在昨日，感觉你还是个小孩呢！“

　　辛绍：“……你也是。“

　　梁喻文心宽，哈哈大笑两声，全然不在意辛绍尴尬的表情，自顾自的和辛绍唠起了家常。

　　方才没注意，这下梁喻文一转身，辛绍才注意到他身后还发着金灿灿的财气，似是有神仙保佑一样。

　　辛绍一开始只能看见些孤魂野鬼，等到父母亲都去世后，辛绍发现自己的眼睛又多了些东西，他开始能看到些人身后的‘命脉’。

　　将死之人，身后必散发着骇人的黑气，预示着此人将命不久矣，而红气，金气，紫气一般都是祥瑞之兆，预示着此人今后必将飞黄腾达。

　　前些年他们同窗见面时梁喻文曾向他说起过这个卉儿。梁喻文去村里郊外坟地上祭拜死去的父亲时，隐约间听到了些年轻女人的哭泣声，他一开始还以为是鬼，吓得够呛，可还是大着胆子去看了，意外捡到了这姑娘。当时外面大雨滔天的，二人便找了处躲雨的地方。

　　“家里最近总是发生些怪事，要冲喜……我也是没办法，谁愿意做这种买卖呢，可我也是没办法，”梁喻文说，“好在卉儿也不闹，等事情过去了日后定要好好补偿她。”

　　“怪事？”

　　梁喻文摇摇头，看样子不愿提起，辛绍见状也没有再问下去。

　　姑娘年轻貌美，一身粗布衣裳却显得贵气。说自己无处可去，梁喻文见她可怜，便带她回来了。日久生情，这样一来，二人便成了亲。

　　对此辛绍不予置评，人家的家务事他一个外人也管不着。

　　辛绍刚想随份子便离开，身后突然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那日的天空是不是暗红色的？雷声密布？”

　　辛绍：“你……”

　　只见小福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还换了身打扮：一身道袍，俊秀的脸上粘了两撮八字胡，手中拿着个拂尘，背后还背了个破破烂烂的竹筐，俨然一副老道形象。

　　听完此话，梁喻文大惊：“这么一说还确实是……公子，你是如何知道的？！”

　　辛绍：“……”

　　小福却一不做二不休，继续道：“实不相瞒，在下曾学过些小把戏，对这略知一二，这是大喜的兆头，夫人定会身体康健。”

　　梁喻文听完很高兴，这才想起来向辛绍问：“这是……？”

　　“……这是我一远方表弟，”辛绍无奈，只好顺着他往下说，“会些唬人把戏，梁兄莫要见怪了。”

　　不知是否是辛绍的错觉，在看到小福后梁喻文的脸色一直有些不好看，但起码的客套还是有的，赶忙先让仆从带二人进去，急匆匆的招待别的来客了。

　　“你怎么来了？”辛绍怕他惹麻烦，边走边和他说，“不是让你留在家里吗？”

　　“我可是你表弟，血浓于水，”小福嬉皮笑脸，“此地妖气太重，我放心不下你。”

　　“妖气？”

　　“嗯，”小福说，“平常妖怪飞升的忙着当神仙，没飞升的都赶着吸取天地日月之精华，恨不得要在深山老林里猫一辈子，而这位……”

　　“喜欢往人堆里凑，不简单。”

　　说完，小福在辛绍疑惑的眼神下淡淡道：”留着心眼，特别是那个梁喻文。”

　　……

　　里厅座无虚席，婚宴上每个人都格外高兴，似乎他们才是新郎官。

　　辛绍仍是端着自己读书人两袖清风的架子，小福一点没藏自己的胃口。

　　不吃白不吃。

　　吃到一半时，小福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鬼点子，对辛绍道：“表哥，陪我去行个方便。”

　　辛绍面露难色，但仍是去了。

　　别说小福，就算辛绍这种朋辈都是第一次来梁家后院，而前者却如同逛自家狐狸洞一般闲庭散步，不一会儿竟摸到了一处僻静地方。

　　“敢不敢闯洞房?”小福说。

　　辛绍摆正了脸色：“你这狐狸莫要起那色心，连人家媳妇儿都要觊觎……”

　　闻言，小福疑惑道：“你不觉得奇怪吗，荒郊野外坟地里捡着个姑娘，而且，这个姑娘……”

　　“很漂亮。“

　　“人相遇便是有缘。”辛绍说。

　　“卉儿姐姐美的不像个凡人，却也不像仙女，没有凡人那般俗气，却也不似仙女那般清高，”小福好似个说书先生般来回踱步，俨然把这当了戏台，“村里人都这样说吧？”

　　辛绍愣了一下，来时确实听到过这样的说辞。

　　“不像人，也不像仙，那像什么？”小福说，“妖怪？鬼？”

　　辛绍闻言不悦：“你都还没见过人家……”

　　“所以才要见一面啊。”

　　辛绍看着他装神弄鬼的样子，心中有些犯嘀咕，这狐狸精照面都不打一下就出现在自己家中，相处了没几天，面上看着和气，都说人心难测，妖怪亦是同理，谁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别人家的事，”他说，“外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说完便要转身离去，却一把被小福拉住了。

　　“表哥，看你心肠挺软的，告诉你个秘密，”小福贴着辛绍的耳朵说悄悄话，“被大妖怪盯上的人类，一般都活不太长。”

　　“我当时对他所说的‘天降红光’，是我骗他的，那是天劫，”他说，“妖怪历完天劫后是会很虚弱没错，可也不是一直虚弱下去，况且若它能在天劫后活下来，她应该会更强大才对，大可不必‘病弱’，除非，她已经虚弱到连最基本的人形都维持不住。”

　　“她需要杀人，杀了人，吸了人的精气，她就能活下去。”

　　如小福所言，辛绍确实对他们妖怪间的是是非非所知甚少，这一番话下来确实让他有些动摇。

　　“但你怎么知道梁夫人就一定是妖怪？世上不乏身子不好的姑娘。”

　　“他身上那么重的妖气，”小福抖了抖还挂着撮八字胡，显得十分滑稽。

　　“你那么说没错，”他说，“我也只是靠经验猜测而已。”

　　说完，小福向村外的方向瞭望了道：“十里内是否有坟地？”

　　辛绍点头。

　　“那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