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狸》代予怀

2、小福·贰

　　辛绍把他拉进屋，又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狐狸精，”他提防的看着小福，“你到底要干什么？”

　　小福十分不乐意：“我不喜欢听这个，叫我小福。”

　　“狐狸精。”

　　“……”

　　辛绍尽量站在原地不动，把对面这个来历不明的公狐狸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而不是村里其他人。

　　对于他这双眼睛，按老人的话说，这叫阴阳眼，是邪物，生辰八字属极阴，招鬼，但不知为何辛绍这些年过的还算平静，大鬼小鬼的也不主动伤他，似乎还有些畏惧他。而面前这只妖怪不仅不怕他，反而十分嚣张，这让辛绍心里多少都有些害怕。

　　“我也不难为你，”小福反而和辛绍讨价还价起来，“你让我在这里住两天，我吸了这里的天地灵气自然就走。”

　　辛绍狐疑的看着他，和自己完全不同的生物共处一室让辛绍极其不适。但眼看着这大爷打也打不过，请也请不走，且看起来暂时没有要伤害自己的意思，辛绍只能先妥协下来。

　　小福对着辛绍腻腻歪歪了一整天，入夜时才稍微安静一会儿。辛绍躺在床上觉得十分疲惫，而小福抱着自己尾巴，依然一副精神铄奕的样子。

　　辛绍盯着小福陷入沉思。

　　“干嘛？”

　　辛绍哽了一下，道：“你转过去。”

　　小福不明所以，但扔按照辛绍的指示把头侧向了墙壁一边。

　　这下辛绍满意了：“好，就这样别动。”

　　小福：“……”

　　这白毛狐狸一双瞳仁夜里闪着瘆人的青光，犹如两台幽幽烛灯，这是碍着辛绍的眼了。

　　夜风习习，从窗缝中飞进一只小虫，嗡嗡叫着盘旋了一会儿，被小福嗖的一爪子拍下来，一命呜呼。

　　此刻他背对着辛绍，看不见对方的脸，只听到他逐渐均匀的呼吸声，才敢转过来。他趴在辛绍床前，头靠着他的手，连小福自己都以为他会做些什么，可终究只是轻轻在对方脸上拱了一下，为他施了些助眠的法术。

　　天宫，岁君殿。四季常青。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凡间岁岁流转，凡人生老病死，都会在岁君殿里登记造册，一生无论荣华富贵还是贩夫走卒，到了这里都是白纸一张。

　　岁君掌管着凡人的名谱，处在天宫和人间的交汇，职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几百年前老岁君闭关修炼，将务事都推给了新的小岁君，姓元，单名一个亭字。

　　人间安静，而此刻天宫里却十分热闹。

　　台上坐了名穿着雍容华贵的女子，很年轻，可举手投足间却透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和成熟，台下站着位小仙君，战战兢兢的捧着手里的命谱，便是岁君元亭了。

　　“回西王母娘娘的话，”元亭对台上女子说，“并，并未查到此人相关命理。”

　　被称作西王母的女子一挑眉，朱唇轻启：“没有？”

　　这话一出元亭更是大气都不敢喘，只能哆哆嗦嗦的点了两下头。见状，西王母也没再为难他，淡淡道：“知道了。”后者这才松了一口气。

　　西王母乃是众女仙之首，掌赏罚，宰阴气，德高望重，平日里都是住在昆仑山的瑶池，若无要紧事，是万万不会到这一小小的岁君殿里的。

　　她叫道：“五通神。”

　　话音刚落，门外便迎进来位白衣男子，生得十分美艳，几乎介于男女之间，一双俏眼仿佛要勾魂摄魄般将人的魂吸过去。

　　听到西王母叫他，男子迎了过去。只见对方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男子轻道了句“知道了”，便施施然离开了，走时还不忘朝元亭行礼。元亭也赶紧慌慌张张的回礼。

　　“若是有人来了，”西王母起身，“便说我没来过。”

　　元亭赶紧一迭声的应下。

　　交代完，西王母也没再多做停留，她此行极为隐蔽，甚至连平时左右的三青鸟都没有跟来，可人算不如天算，刚出门没几步就撞见了不该撞见的人。

　　“西王母娘娘好兴致啊，”对方说，“不再和岁君大人唠唠家常了？”

　　西王母轻笑，将这烫手山芋抛了回去：“相比于这个，烛龙现世，应龙大人不知?”

　　“还真不知。”

　　“本就阴阳失衡，应龙大人这么多年处心积虑处处不想让我预言此事，定是有自己的理由，您长臂管辖，倒是有些多余了。”

　　“西王母娘娘伶牙俐齿，”对方道：“还真是说不过。”

　　西王母见状并未答话，只是告辞后离开，方才与她对话那人也不见踪影，仿佛二者都未来过一样。

　　第二天辛绍醒来时，天已是大亮，房内空无一人，前一天活蹦乱跳的小福没了踪影，只在地上留了些白毛。

　　而鉴于小福一张脸长的过于俊俏，上午时，不少姑娘都要借着乔迁之喜的由子看他来。辛绍直言：“跑了。”

　　姑娘们不免难过，以为是小福不想见他而让辛绍故意搪塞这个理由。

　　待姑娘们走后，辛绍如往常一般自我炉灶填填肚子。

　　起初，屋外站了几只鬼，但看到辛绍看到自己后都赶紧跑了。或许是因为屋内狐狸的妖气太重不敢过来，确认辛绍没什么伤害他们的意思后，又都凑了过来。

　　辛绍幼时并未对这些鬼有什么防备心，反而觉得他们十分可怜，自从他无意间帮一个鬼吸了口精气投胎之后，这些鬼子鬼孙见状也都来找他，希望也能获得辛绍的怜悯。

　　然而辛绍十分冷漠，眼不见心不烦把门一关，满足完自己的胃后便开始读书满足自己的精神。不久，屋外便传来阵阵刺耳的挠门声。

　　辛绍心中清净如水，见状也不急，徐徐开口：“我心无窍，天道酬勤，我义凛然，鬼魅皆惊，我情豪溢，天地归心……”

　　做不了法事渡不了这群祖宗，辛绍也只能读圣贤书让自己平静，久而久之辛绍学识涨了不少，在村里人眼中也成了个高尚的书生形象。

　　还没念多大一会儿，门外的嚎叫突然戛然而止。正当辛绍还庆幸着自己终于能耳根清净些，下一秒大门被砰的踹开，小福灰头土脸的溜达了进来。

　　“抓了些不要命的喽啰，炖了个你开开胃，”说着手里还拎了一大堆被打晕的鬼，“喏——”

　　小福把这些鬼往地上啪叽一扔，堆起一座小鬼山来。

　　辛绍如鲠在喉：“……谢谢。”

　　“不用谢。”小福说。

　　“倒也不必这样，”辛绍说，“佛说我要积德行善。”

　　小福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也没说什么。只得又把鬼打包扔了出去，后者们瞬间落荒而逃。了事后就全然不拿自己当外人，大大咧咧的往辛绍身边一靠，蹭着他道：“咱俩睡一晚，这样你身上就都是我的精气了，这些个小鬼们也不会再来烦你……”

　　不过是才与他认识了一天一夜而已——辛绍叹了口气：“公子，请自重。”说着就要把小福支开。

　　他这么一推，后者反而不乐意了，吭吭哧哧的赖着不走，辛绍也没办法，只好岔开话题：“你干什么去了？怎么弄的这么脏？”

　　“不告诉你。”小福贼溜溜的说。

　　“嗯。”辛绍浅浅应了。

　　“表哥好没人情味，”小福说，“不好奇吗。”

　　辛绍摇头：“你既然不想说，我又何必多问。”

　　小福眯着眼睛看他，仿佛辛绍就像是唾手可得的猎物。后者被盯的发慌，只得移开了眼，小福竟也没再纠缠。

　　就当辛绍以为此事告一段落时，小福竟又扑腾了回来，手上还抓了只已经惨死的鸡。

　　辛绍：“……”

　　小福：“怎么了？”

　　“你，”辛绍声音颤抖，“从哪儿……拿的？”

　　“前面的鸡棚里啊，”小福十分无辜，还晃悠了两下鸡毛，“我是狐狸，狐狸不吃鸡……嗷！”

　　话还没说完，他便被辛绍狠狠的薅了把耳朵毛，登时哀嚎起来。

　　“你揪我耳朵做什么？！疼死了！”小福大叫道。

　　辛绍也有点愣，这完全是他无意之举，见小福样子实在可怜，本是要给他道歉的。可看到地上鸡的尸体又气不打一处来，颇为严厉的道：“你这狐狸，偷别人家的鸡干什么？！”

　　“不吃鸡的狐狸不是好狐狸！”小福十分委屈。

　　辛绍盯着这现世报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得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小福见他这个样子约莫是真生气了，不免心中发慌，赶忙拉住他道：“你要去哪儿？”

　　辛绍十分恨铁不成钢的望着他，再度长叹。

　　被大街的那家人姓李，平时靠卖鸡蛋为生，做些小本生意，家境并本就不好，家里唯一一只老母鸡此刻还死在了小福的手上，怎么说此事因自己而起，辛绍不能不管。

　　“罢了，”辛绍说，“我去便好。”

　　“可是我把金子留给他了。”小福可怜巴巴的说。

　　金子？

　　还没等辛绍反应过来，窗外李家方向处便传来了叫喊声。

　　“李家地里多了只金鸡，约莫是祖上积德了！”

　　“都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那丢的鸡怕不是被神仙借去了？”

　　“哎哎哎，举头三尺有神仙，这话可不能乱说，万一被他老人家听去了呢……”

　　真是现世报。辛绍头疼的想。

　　“……下次别这样了。有钱就去前面的集市，你能买一百只鸡。”

　　“你带我去。”

　　“不行，我也有我的事要做。”说着，他又开始看自己的圣贤书去了。

　　小福眼睛骨碌一转：“辛绍宝贝，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块沉甸甸的金子来。

　　辛绍瞟了一眼那金光灿灿的玩意，十分淡然：“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小福只好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