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炩音

3、【下】

　　废太子宜臼逃到申国，申侯联合犬戎，欲讨伐幽王。民间更流传出诸如褒姒是女童怀了四十年才出生的蛇妖之女这等荒谬之说。
　　褒姒却日渐憔悴。太医诊了脉，只说是心病，还须心药医。
　　大王守在病榻前，我站在他身后。褒姒说，那传言在褒地就有。
　　大王不禁失笑，那些人嫉妒你漂亮，编的瞎话你也信？
　　褒姒把被子拉过头，闷闷地说，在褒地时，大家都不理我，说我是妖孽。
　　我说：“娘娘，一定是褒地的人嫉妒您受大王宠爱，讹传的。”
　　大王说，不管为了什么，养好身子是正经。

　　幽王十一年，时局动荡，宫内歌舞升平，宫外，狼烟再起。
　　那日，他们登上城墙，两人笑语盈盈，从容淡定，配上黑云压城浓烟滚滚杀声震天的背景，竟丝毫不觉突兀，反而堪可入画。
　　“这次不如上次热闹。”大王说。
　　“你可后悔？”褒姒问。
　　“悔什么？”
　　“后悔遇见我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孽。”
　　“其实，我挺羡慕桀和纣，”大王微笑，“他们虽不会被歌颂，但当人们提起他们时，总会一同提起他们的爱人，这是一种怎样的天长地久，他们的情路，永无尽头。”
　　“我断送了你的王朝。”
　　“什么将相王侯、万世千秋，哪里比得上你的似水温柔？这天下，要的只是一个明君，却未必是我宫湦，我随时可以被取代，它哪里比的上你值得信赖？”
　　“但，这是你的天下。”
　　“它不是我的，他是幽王的。我宫湦，唯一拥有的就是你。所以，这天下如何，我尽可袖手旁观。”
　　“你可有什么愿望？”
　　“你看那些人，”大王指向城下，褒姒顺着大王的手看去，那是一片修罗场，兵士们眼泛红光，杀戮无度，“如若他们都能同你我一般，心中住着爱人，那么砍杀别人的时候，是不是就能想到对方的爱人会因他的死而难过？是不是就能停止无谓的牺牲，结束这万丈红尘永无休止的纷乱？”
　　“你应当是个明君……你真的，不曾后悔？”
　　大王爽朗的笑声压过嘈杂冲破云霄：“十二年前你在梨树下的笑容，即便我这一生是空牵挂，也全抵了！”
　　褒姒细细地端详大王的神情，却找不到哪怕一丝破绽。
　　大王带她走到城墙边沿，风起，下面飞沙走石。
　　他问她，怕么？
　　她说，有你，我不怕。
　　他说，姒瑾，我们走吧。
　　她笑了，淡若梨花。
　　她说，好的，宫湦。

　　大雨倾盆，城，破了。
　　天下，归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