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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8 ...


  •   “看报看报!今天有转载的红中报专访!”

      “星序专访!来看星序专访!”

      “先生,要看报纸吗……谢谢您!”

      报童接过钱笑着跑走了,年轻人踩上自行车一手握着车把,一手捏住报纸匆匆浏览,凭记忆绕开沿途的障碍,既没撞到别人也没伤着自己。

      快五月了,天气愈发温暖,两个车轮相连的链条带着年轻人穿梭在春风里,耳畔呼呼吹过喜悦的鸟鸣。

      “少年”挥动报纸回到家,没有听到幼弟的哭声就知道母亲已将他哄睡了,不由手脚轻巧地推开母亲的房门:“妈,我买上报纸了。”

      赵辟芷放下针线,抬眼一瞧就嗔怪道:“星儿!又穿你哥哥的衣服胡闹!”

      “男装大佬”实属无奈,十五岁的李星华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坐到母亲身边:“妈别生我气,我这不是为了去街上买报纸么……妈,你不想知道咱们割了外国人的地吗?”

      “我不管洋人,我只担忧你父亲,”赵辟芷的叹气没有让孩子听见,她摸摸长女被剪成男孩样子的短发心疼不已:“星儿……”

      赵辟芷的丈夫正在从事最光荣也最危险的工作。自从七年前一家定居北京,一家老小隔三差五就要接受盘问检查,她的丈夫曾在苏罗大/使/馆躲藏,直到今年三月才回家来,四月初又被张副帅借机扣留,如今生死不明。

      “妈,我倒觉得,爹快要回来了,”李星华把报纸递给母亲:“您看,这是转载红中社的访谈,您瞧这,我读给您听。

      [……提问:对北京/政/府为您授勋一事,您的答复?

      星序:我已经在政//治主张那个问题回答过了,无论北京南京,我都没有任何立场偏向,我的主张和立场另有所属,与南北大相径庭。所以他们对我授勋也好,指责也罢,我都不在意,自然不会去北京领奖。

      补充:看来您与华夏的现行政/府理念不谐,但是南北两方已经在条约签订前对您屡屡示好。南北分别在十二日发表求贤公告,为您提供了工业部荣誉部/长和政/务院副总里两个职位。可见这些天来,他们内部也有各种声音,最后才达到一致。

      星序:如果他们想对我表达善意,那么最好的方式是释放被他们关押监禁的左/派人士。据我所知,仅李守/常先生,就已被张将军无故囚禁十数日。我在此敦促张雨亭将军尽早放人,不要做对不起道义的事……]”

      赵辟芷听见丈夫的名字就坐不住了,耐着性子听女儿读完,眼泪直掉:“有救了!星儿,你父亲有救了!”

      ——————大领统府——————

      “妈/了个巴/子!”
      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的张雨亭愤怒地连吐芬芳,恨不得朝天开两/枪撒撒气。

      扣押李守/常是他那位好义兄颜华义的指示。颜家伯仲二子,长从/政,次治军,兄弟俩接手父亲颜秣陵的势力在北京扎稳了根。李挑动工人闹/事不算,还和西北王冯基善眉来眼去,真当颜华仁颜华义都是死的?

      他只是帮忙打下手,怎么就偏偏被单拎出来点名!

      抓起报纸看到自己的大名,张雨亭气不打一处来,哪知道自己和万里之隔的星序何仇何怨,一拳砸在桌子上:“他/妈了个巴/子!什么事?!”

      “副帅,车备好了。”副官敲门进来,敬了个礼。

      “那就走。”大踏步迈出去,张雨亭忽而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颜院长怎么说?”

      今早报纸一出,他远在奉天的义兄就致电来,让他“便宜行事”。可他义兄的亲兄长,坐镇京师,身为审计院院长的颜华仁怎么连半句话都没有。

      “您还不知道颜院长啊,”副官也不好意思起来,他抬起手露出腕表,眉眼里带了些许不屑:“不到九点钟,谁敢扰颜院长清梦?”

      “哼,也是。”张雨亭哂笑。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俩,颜华义做人做事都没得挑,哪怕为人有点古板老套,对兄弟下属都是不错的。颜华仁反而像个趴在颜秣陵留下的威名里不图上进的败家子。

      他甚至愿意断言:若不是颜华义手里的几十万兵马,颜华仁绝没有每天睡到九点的安生日子。

      “六子还不回来?他被哪个天津婆娘拴住脚了?”咚咚咚走下楼坐上车,张雨亭想起逗留天津许久的长子,又骂骂咧咧起来:“他除了找小老婆还有别的事忙没有?!他知不知道有个小丫头片子,嘿,指名道姓骂他老子!”

      副官岂敢隐瞒:“确有传闻,大少爷最近认识了个十六岁女学生……”

      “让他滚回来!”张雨亭一听,连口头禅都不骂了:“你警告他,再不回来,老子把他扔到太平洋喂鱼!”

      “是!”副官已经习惯了张副帅的火爆脾气,手都不带抖的,将小轿车开到一处把守森严的民宅外。

      亮明证件,大门徐徐打开。张雨亭一下车就扯开嗓子,挤出眼泪,口中喊着“误会啊”、“罪过啊”,嗷嗷冲向副官指给他的那间屋子。

      张副帅不愧出身草莽多才多艺,什么山头唱什么歌的本事炉火纯青,他此时活像一个羞愧欲死的罪人,亲手打开囚禁李守/常的房门就冲进去作揖赔礼。

      房间没有钟表,李守/常枯坐几时自己也算不清。只是猛扎扎的日光顷刻漫入眼帘,还伴随一位陌生男子的嚎啕,他着实怔住了。

      “李先生,对不住对不住!”团手鞠躬再四,张雨亭直起身就着眼泪抹了把脸,好使整张面孔看起来邋遢可怜:“都是鄙人未辨真假,让您受苦了!”

      “你……要放我出去?”略做分析,李守/常听明白了现况,即刻又问:“我的工友呢,闫振三他们能走吗?”

      他不傻,清楚自己在军/阀眼里是一呼百应的“乱党/头目”,有地位有名望,还和苏罗联系紧密,不能轻动。可是跟随他的普通工人学生,恐怕……

      张雨亭也愣了一瞬。

      星序说释放左//派人士,李守/常只是她举的一个例子,不是全部要求。

      “能走能走!您放心,我马上放他们自由!”张雨亭是聪明人——姓李的都放了,剩下的小喽啰又有何用。

      关在一处宅子里的人陆续出来,大部分都是受过刑的,甚至有几个路都走不了。总是神色严峻的李守/常看到他们,眼底沁出热泪。他不再和张雨亭废话,跑去工友中间同他们握手交谈。

      到傍晚,所有人都被家人朋友领走,或回家或去诊所疗伤。

      最后一位工友被安顿在病床上,垫付了药费,赵辟芷李星华依偎在李守/常左右走在回家路上。

      看着眼泪汪汪的娘儿俩,李守/常将她们搂紧,竟然想起连日期都没问:“星儿,今天是几号?”

      “二十八,今天是四月二十八号,是爹回家的日子,”星华仰起脸,把眼泪擦到她爹衣服上:“我不会忘。”

      “你回家看报纸就知道了,报纸上点名道姓让张雨亭放了你呢,你果然回来了,”这些日子的提心吊胆全变成泪水,赵辟芷抹不尽眼泪似的:“你四号被抓走,没读报。这两旬日外头可是天翻地覆,咱们中国人把美/国人打赢了!”

      星华忍不住笑:“妈,你不是不管洋人的事嘛。”

      女儿的笑终于让气氛轻松不少,三人回到家,吃了一顿团圆饭。晚间,李守/常拿起书桌上的报纸仔细阅读。

      九号开战,十二号美方宣布投降,十五号签订战败条约,十六号旧闻刊登的是条约明细,接下来的报纸都是关于此事的一些政府要员的采访……不够,太琐碎了,他要看那颗星星亲自说的话。

      他没有忘记三月份乘着小飞机扔在工友秘密集//会地点的纸条,那些署名“星”字的信件提醒他们小心。他们纵然再谨慎,也抵不过军/阀无凭无据的抓捕。

      报纸上印有“在签字仪式前,星序使用《国际歌》对等美国国歌”的字迹,李守/常简直不忍看这篇报道左侧的配图。图片里的星序看起来太幼小了,一位如此年少的小同志……如果因为自己的不慎让她只能选择挑起战争暴/露于人前,他难辞其咎。

      翻过那些无聊的评论访谈,他的手停在本日出版的晨报上。
      转载红色//中国报的专访。

      三年前在赣省瑞/金创办的新闻报,他早有耳闻。许多面孔浮现心头,他抖开报纸,满满当当的版面让他暂时放下杂绪,一字一句看下去。

      [本报记者王克洪于四月十五日受星序邀请,前往太平群岛参观访问,二十日返华后,经整理,现将采访实录,见闻笔录发表本报,欢迎转载。

      提问:您是否愿意做一番自我介绍?

      星序:我是西历一九一九年生人,记事以来不识父母,姓氏名字都是自己起的,从华夏流浪到海外已四五年了。

      提问:外界对您最大的疑问应该来自于您在对美海战中使用的武器,从理论到研制使用,都凸显出您的学识智慧,这与您的年龄都令人惊讶,很多人质疑这点,您愿意解释一下吗?

      星序:说起来,学识应该是最不会让人疑惑的。去年艾伯特爱因斯汀去信北京,把我夸上天了,还让政//府给我提供奖学金,听说这事儿在国内轰动一时。

      提问:原来您就是在法国消失的那个中国天才,您为什么没有站出来承认呢,是有什么隐情吗?

      星序:我没想过露面。如果不是国内情势紧张,我也不会和美国佬打仗。

      提问:既然如此,这次的北太平洋之战,您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发起?

      星序:我一直关注国//内局势,从年初开始,我发现他们对我们的逼迫愈演愈烈,大流血事变的可能性也与日俱增。我曾提醒过不少城市的同志们,但几乎没有得到效果。南边仿佛在观望战局,暂时没有动刀动枪。北边反而浑水摸鱼,月初又抓走了很多人……]

      1919年出生,和次女炎华一般年纪。想起曾在天空盘旋的小飞机,李守/常掩面而泣。

      是因为他,因为他们。

      一次战争搅乱了全世界的局势,唱着庶民之歌的胜者从幕后走到台前。面朝母国,无声地宣告同样志向的人们,她拥有最先进的创造力和实践力,连船坚炮利的美国反//动派都打赢了,华夏以内的军/阀买/办更不在话下。

      听起来无比振奋,可实际上呢,已经有不少自诩“正直”的文人攻讦她发起了一场不正义的战争,甚至认为她不应该签什么条约,应将夏威夷岛原璧归美。

      南边的报纸已经有不少这种内容的文章。既无民族立场,亦无阶/级站位,用笔杆子写几个假仁假义误导民众。

      将专访通篇读罢,李守/常默然良久。

      取出钢笔和稿纸,窗外星辉屋内灯火,陪伴他写下一行行字——当谁不会写文章么。

      …………湘赣交界…………

      一篇四海传阅的专访让熬夜写作的人们变多了,星星点点的灯光在华夏大地闪耀着,好像星空的倒影。

      朱玉//阶路过一扇光芒温暖的窗户,敲了敲:“泽芝,还在写稿子?快休息吧。”

      窗子从里推开,文润东手里还握着笔:“刚才写完了,哎,朱//军/长你也没有休息嘛。”

      川话和湘话在两人之间毫无阻碍地来回传递,朱玉//阶笑了:“不晓得今天晚上有多少人睡不着觉哦。”

      “专访一出,南北就歇了拉拢她的心思喽,”文润东将人迎进屋,给彼此到了一杯热水:“不喝茶了吧,我们和顾总//里、艾司/令不一样 ,晚上可是要睡个好觉的。”

      “是啊!”朱玉//阶哈哈大笑:“若要知道他们渴慕已久的贤才早就投了咱们这群泥腿子,那就是白费力气啊!”

      两人一同畅声大笑。

      “我今年出川来赣,第一是与你神交已久,二来是打探消息,”朱玉//阶讲起自己:“你不晓得啊,重庆那架铁风筝把我们吓坏了,我总觉得别的地方也会有,又想见你,就来了。没想到你这只有铁风筝,没有‘恐吓信‘,可见华夏这么多分支组织,她唯一看好你。”

      “她不是看好我,是看好广大农民,”文润东认真道:“我今年年初发表了湘省农村考察的报告,马上就见到了这个小家伙嘞。”

      他指了指放在角柜上的无人机和操控器:“我也被吓了一大跳,后来看了上面的信件,才知道有个知音。你也看过那封信,字字真切啊。”

      在别处提醒大家小心,唯独在这个两省交界的山坳留下赞扬和崇敬。

      任是苏罗人还是陈李二公都没想到,被“大城市派”排挤的文润东,能得到目前世界上拥有最强大军事力量的青睐吧——

      朱玉//阶以他十多年军人生涯作出论断。

      已被归为机密文件的、王克洪带回的有关太平岛的图片文字资料都显示了,“目前最强大”这个论断是有根据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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