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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谁碰谁的瓷 ...

  •   宴完。回到鬼殿后,安含大字形躺在榻上。凌琛在旁为她读神官们的来信,平日这些她都自己看,可她现在只想着宵夜吃啥,对这些烦死的公事不理不睬。
      “少君。”凌琛拍了下她的脸,“这封信......是关于凡界天相异常的呢。”
      “所以呢?”安含打了个哈欠,她在天庭尚有一职,左右算个文神,她又不是观天神,天相异常关她何事。
      凌琛指着竹卷中的一处,安含睁大眼睛一看。
      鬼君新降,万物枯萎,天象异常......
      新的鬼、鬼君?
      唉,她不就专心地修了几年法,现在连新的鬼君都要出来了?
      “这许是天界那个人作秀。”凌琛猜测道。
      “唉,他们都一把年纪了,还整天在那里作妖......”她脱下外袍,道:“不会作就不会死啊。”
      凌琛接住,平辅在椅上。
      “明日,我下一回凡。”
      “下凡?”
      “嗯,反正那些人老是骗我......我直接假装个新的鬼王罢了。”
      “......少君,小心。”凌琛还是有点害怕的,这个少君他和她从小跟到大,性格太随心了,想到便说,说到便做,绝不背信。

      清晨。
      明明是秋天,可太阳出得好早。
      安含很少这样早起了,爬起身找凌琛,他正在练剑。
      “嗨。”
      “早,少君殿下。”
      安含又打了一个哈欠:“我换身衣服,之后就走。”
      “诺。”

      “这个?这个?还是......这个?”安含正无精打采地挑着面皮。
      她平时去凡间行好事时一般只会换了男相,都不会戴皮。但是这次是要装新的鬼王......光是换男相不够,还要找张邪气高冷的皮。
      “就这张吧!”安含小心翼翼地戴好,一抬头,黄铜镜中,男子长发散开,眉眼英秀,其实......说不上有多邪魅,但只要安含神情装得冷淡一些,还是很有这个感觉了。
      换了墨袍,变成男身后就更是俊秀了,比起不经人事的少年倒是更像一个成熟的男人,身高足足有六呎五吋,只比凌琛的六呎六吋少一吋。
      啊,安含挤眉弄眼一番,简直要被自己帅到忘记时辰了。凌琛在殿外望得过久,忍无可忍看见这番景像,哭笑不得把她拖走。

      凡间。
      安含本来打算是用这个皮囊在凡间作威作福,然后分身换回她本相将这位“新鬼君”打到落花流水,奄奄一息,病哭流沸,发誓言道以后再不祸害苍生,然后安含再装模作妖地把“新鬼君”收在百妖囊中又或者让死东西直接吃掉。这样又可以助长她在人界的威风,又可以把这个“新鬼君”的谣言完美地击破。
      在马车上,她手脚并用地与凌琛描述整个“万无一失”的计划,本来打算讨论分工时凌琛直接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
      “......”
      “哈哈哈哈......“
      “......”
      “哈哈哈哈......”
      “......凌御琛,你想死!”安含实在忍不住,一脚踢了凌琛一下。
      “殿下饶命!”
      “呵......”安含恶狠狠地桃眉,“你笑了,觉得,本少君错了!?”
      “不不不不不......少君是永远不会错的。”
      安含认同万分地点头:“饶你一回,下次你再敢这样......我亲手挆了你给我夹肉夹膜!”
      凌琛捂住嘴。

      “啊!”
      出怎么事了?
      安含和凌琛抱着救苍生的精神,飞扑下马车,衣裙半翻,身姿干净不拖泥带水,很是赏心悦目。
      安含定眼一看,原来是一位白衣公子,被他们所坐的马车撞到了,她连忙去扶。
      “殿下,小心。”
      小心个鬼,难道怕他杀我?
      安含不想理他,继续向前,差一步就够得着了。凌琛硬是把她拽了回来:“你小心点,这人可能是碰瓷的!”
      怪不得,大路上观望人群甚多,可就没有人肯上前扶起他。
      人们是有善心的,可所有人都可怕,自己的善心会被人利用......
      对安含来说,她不怕。她一个鬼界少君,人们奉她为金枝玉叶的太子殿下,她最不缺的就是金钱财富。
      安含没别的犹豫,施了法,甩开凌琛,大步上前慰问道:“公子......公子......”
      此人没有回应他,许是痛晕了,失去知觉了。白袍染血,脸朝下,安含瞧他这身段,脸也不会太差,应是个俊俏的小公子,本着怜香惜玉的原则,她自然不想让他的脸划花,她思索一番,最终决定用自己的手把他的脑袋捧住,再把他整个人凌空抱起。
      安含想,她现在是男相,应该......应该不会被别人说闲话吧。
      说就说吧,反正这皮也不是她的,顶多浪费一张皮。
      她傻了。
      少年眉清目秀,肤白如雪,安含觉得甚为熟悉,可,等等!这不就是昨日那个扫落叶的少年吗?
      他应该在薄家苏山才对呀。可现在落凡、一身是血,被马车撞得失去知觉,所以,前后左右、前文下理,到底发生了什么?
      该......该不会......是因为那天自己在他簪子在施法了,还有那把剑......
      安含赶紧去找,可少年头上的银簪子不翼而飞,变成了一枝桃木簪子;那把叫随手的破剑也不见了......
      她直接怀疑自己有没有认错人,毕竟当时她当时醉得不省人事,可擦了擦眼睛,她也不管了,直接抱起这个少年,直接化出真身,扔下凌琛和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消失,带着少年回鬼殿了。

      安含和晕倒的少年,凌琛一前一后回到鬼殿。
      安含将少年平放在她的床上,也不管他一身是血,扯下自己的面皮和换回女相和一件干净的白袍后就唤人取来热毛巾,然后细心地替他脱下外袍。
      “少君!”凌琛急冲冲地跑来。
      “别说话,我知道你想问怎么。”安含道,她知道凌琛心中很疑惑,有很多很多问题,但她懒得废话。
      她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转头对凌琛说,“你过来帮我扒了他的衣服。”
      凌琛很是震惊,扒衣服?按少君殿下的性子来说,难道不是扒皮吗......
      等等,这是个男人,少君要他扒一个男人的衣裳!
      “少......君......”
      “别废话,扒衣服!”安含不知从何找到了一个药丹,应该是增加免疫力之类的药丹,她从小身体不好,整个鬼殿加起来有无数个锦盒,对面放着一颗颗矜贵异常的灵丹妙药。她想着补药嘛,吃吃无害,顶多就是没有作用罢了,但是说不定这一吞下去就醒了呢?在凌琛面红耳赤脱少年衣服时,递到少年的嘴边,强行让他吞了下去。
      “......”凌琛看这一幕既是无语也是莫名的熟悉,因为想当年,他也是这样被安含救回来的。

      很久很久以前,凌琛也忘了是怎么时候了,那时侯他好像才十二、三岁,那这样说安含那时应该也才九岁,九岁就系这么凶神恶煞的,好不可爱。
      本来凌琛早就忘了详细场景了,那时他被父亲的仇家派人追杀,逼下悬崖边,重伤在身,他本来打算直接一跳了之,这时一声巨响,他已经痛得睁不开眼睛了,迷迷糊糊的。倒在悬崖边,只是听到很多人的声音,女人的声音,男人的声音......
      “少君!”
      “少君!”
      “少君!”
      这次,那个被唤作少君的,被众星捧月的人才悠悠下马,任性地拍了拍手。
      “少君!”安含的其中一个属下走来拍了拍凌琛的脸,“少君,这人,还没气绝!”
      “烦死了!”安含恶狠狠道,“直接让他断气吧!烦!”
      “......”
      “诺!”本来安含的侍衞打算一掌把凌琛打断气,安含踏着不羁地步伐走向凌琛,定眼一看,发现这人长得竟还可以,至少眉眼不难看。她那被炎炎夏日热得烦躁的脾气一下子冷静了下来:“等等!”
      幸好来得及。
      安含蹲下掏身上随身习惯会带的药丸药丹,结果东掏西掏才找到两颗今早觉得喉咙有些干所以才带的润喉糖,还是蜂蜜柠檬味的。安含一颗扔自己嘴里一颗顺手喂给凌琛,硬是搞开他的牙齿塞进去。
      凌琛至今回忆起那个味道,本来他身负重伤,口中全是忍住不吐出来的血,无缘无故被人从唇齿中塞了颗糖,甜甜的,幸好突然一酸,酸得他忍不住睁开眼睛吐了口污血。
      不偏不倚,吐在了面前安含的白袍上。
      安含叉着双手,翻着忍无可忍的白眼。
      啊,又浪费了她的一件白袍。
      要不是白袍看上出有点仙风道骨,她这辈子下辈子都不可能穿白袍,又沾灰又容易脏,虽然有人帮她洗衣服,可她通常一件衣裳也只穿一两次,不然的话穿那种被染得五颜六色的旧衣时她还会控制不住自己想这件衣服的“往事”,她一个文神会疯的。

      然后的事情很平常了,和绝大部份主仆情一样,对外流传的版本是这样的:安含救了凌琛,凌琛愿意以身为报,一生守护鬼界少君......
      实情其实是这样的:安含威胁凌琛一直要留在她身边,不然不给他医治身上的伤。把他扔在死河淹死,其实安含本意很简单,像养儿子一样,她想自己老了有个依靠,不然以她的古怪性子只能当个孤寡老人。反正凌琛的父母双亡,仇人安含也一时生气全杀了,彷佛留在她身边当个帮忙切苹果、磨磨墨水是个好选择,有时出门甚至还可以狐假虎威、作威作福一下。

      可是,这次被喂药丹的人不是凌琛,这颗药丹也不是喉糖,是一颗用燕窝冰糖练成的丹。
      安含得知后扔下熟毛巾放心地拍手道:“呀,这样真好。”
      至少不是毒药。
      凌琛解下少年的裹布,望了安含一眼,看她那脸不红耳不赤的样子,直接脱下少年身上的一切衣物。
      “好瘦呀。”安含好奇地按了一下少年的肚子,然后立刻缩了回去,几乎都是骨头,触感不佳。
      凌琛尽量小心地擦少年的擦伤处,可惜是个习武的男子,还是粗手粗脚了一些。
      安含看不顺眼,一把抢过热毛巾道:“让爷来。”
      ......
      凌琛乖乖退后两步,这个少君一直如此,平时男相也罢了,女相还如此......也没有说多么粗俗难堪,不过有些别扭罢了。
      真不知道安含以后的夫婿能不能忍她这又臭又奇怪的性子。
      他已经快挑起安含他爹的梁子了,从被她救(劫)了之后,他照顾她,一起劫富济贫,一起为祸人间。不把她当亲妹妹也把她当亲闺女,安含也老大不小了,虽然说她长得不差,是个上上品。可这性格......别说是娶婚了,赔本让人直接白嫖了可能别家公子都不肯。他龙凤额......唉不,分子钱都准备好了,就等有没有个少年朗可以忍了她这性子,若有,真的造福人间,慈悲为怀了。
      凌琛瞧这安含这难得一见的乖巧小媳妇样,还在为别的男人擦拭伤口,他的心头大石彷佛落了,说不定,这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就是他的真命天子呢。过了一会,心头再次被堵住。
      说不出为什么,很奇妙。
      啊。
      凌琛张大嘴巴,无比震惊。
      自己应不是和安含这种“假汉子”混久了,连看个眉目清秀、五观标致的少年,自己的心都会又上又下?
      啊,这该死的安含,硬生生把他的性取向直接颠倒了!想当年他可他妈喜欢看姑娘的!
      安含瞪了凌琛一眼,吼道:“给我做鲜花饼去!”
      凌琛立即低眉顺眼地走去厨房。
      凌琛很擅长做这玩意,安含也很喜欢吃,不厌其烦,吃了几年也不腻。她也不想做饭,也没这个天赋。她有回心血来潮,打算打个炒饭,谁知把鬼殿的厨房直接炸了烧了,然后她就放弃了做饭给自己吃自吃其力的念头,反正抢着帮他煮饺子烧鸡腿的小鬼散仙数之不尽,还有凌琛可以做做鲜花饼。
      安含觉得拐了凌琛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只要给他住给他吃,有时给他几个碎银散金,凌琛就会一直掏心掏肺地对她好,还可以做她的泄气筒......
      啊,果然少君年少多金,只因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生意人,看那繁华的鬼市就知道了,可她还是觉得,凌琛就是她做过最为成功的“生意”之一。

      凌琛在调面团时,白衣少年便醒了。
      “嗨!”安含托着头打招呼。
      少年面色惊慌失措,左盼右盼了一下,他记得自己被马车撞晕了,大概就猜到了现在他的所处之境。
      “多谢姑娘相救......”他用力爬起身,安含不慌不忙地施了个法,使他相躺在床上,笑道:“不谢。”
      这人,不是那日扫落叶的少年,不是那个阿颜。
      少年不敢望她:“您可是......仙人?”
      他以为安含是个修道的。
      “我是鬼少君。”安含正色道。
      少年微笑:“那,我是死了吗?”
      安含心道:“本来我也没打算放他回凡,若骗他自己已死,可能还会好些。”
      她本來很反感說謊的,結果之前破禁說了一次就更加是得心應手了......
      于是她道:“嗯。”
      少年咳嗽了一下:“我......我还有一念于人间......”
      “谁事?”无论鬼还是人都有自己心中未成之事,有的是个人,有的是很多人,有的是钱,有的是仇恨,有的是恩义......这种事情,她见鬼见得多了,好不容易有个凡人(还是个长得俊秀的少年)找她帮忙,心情也不错,她甚有兴致。
      “鬼......少君可否帮我在人间立块无字牌,好歹留下我在人间,在人间......活过的痕迹......”
      安含不解道:“为何是无字碑,刻上名字不好吗?”不就更能让别人发现你的存在吗?
      少年苦涩一笑:“我三岁丧父,五岁丧母,以在茶楼的角落以轻纱蒙面,弹琴以博客人一笑为谋生之道,他人全部只唤我十三,可我知道,这不是我的名字,我也......忘了我的各字了。”
      安含心头一震,不是个个人都像她一样,出生于世时,万鸟集于夕阳下,齐声祝贺,出世即为神,无需过九九八十一难渡劫为仙,再九死一生渡劫为神......八岁继位为少君,整个鬼界都是她的。一个羽翼未丰的丫头,脾气却大得很,各大世家都尊称她为少君,怕她发起小孩脾气。安含天生法灵高强,要人要鬼、生就生死就死,以总的来说,火烧九连殿其实在她干过的事情来说不算多荒唐......
      她年纪轻轻,坐有鬼灵、鬼界,有世人的无上尊敬,别人一辈子都碰不到的神剑她随手扔......若她死了,她完全不会焦急立一块碑来证明自己活过一场。安含可能含笑九泉,灰飞烟灭时会突然良心发现,自己是不是作恶多端,要世人带来太多难了?
      安含宁愿世人皆忘她,可这个少年则是想,想立块无字碑?
      有多少人,被涛涛红尘所淹没,默默无名一辈子?
      最后死了,最难放下的,竟只是想告之有缘见此碑之人,自己曾经活过?
      安含扬袖,转身离去:“我会的。”
      “若你没有名字,以后就叫安非离吧,你如今是鬼界的人了,用我的姓,用我给你取的名。”
      “还有,好好休息,多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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