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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三十八章 不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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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西京。
得得的马蹄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晰,自从朝廷南移之后接手帝都的义军就开始实行严格的宵禁。这个时候已近子时,还能在街上纵马狂奔的自然不是普通人。
马蹄声慢慢止住,停在了城南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铺前。酒铺此刻也是大门禁闭,只有门口两盏灯笼微弱地亮着。马上的人翻身下来,将眼前的铺子打量了一番,然后抬手敲门。
两声过后,门被打开一条逢,里面的伙计探头看了一下,对站在面前的人道:“哟,这位爷,小店已经关门打佯了。您是有什么事吗?”
“找人。”站在门口的人无暇跟他周旋,开门见山地道。伙计察言观色,也知道这位不是好惹的主。踌躇了一下方问道:“那请问您贵姓,找哪位啊 ?”
“南宫 。”门口的人有些不耐烦地道。那伙计却悟过来了:“啊,您是来找墨公子的吧,他就在里面呢,快请进快请进。”一边开了门把他往里让。
南宫瑾走进酒铺就看见了角落里的墨璃,他快步越过闲散的几桌客人走了过去,甫一落座便道:“我下午才接到你的信,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怎么,你们义军占着京城还不让人回来了?”墨璃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南宫瑾不以为意,笑了笑道:“那自然要看人来。是你来我自然万分欢迎,若是高烨和他那班狗,便想都别想。”
墨璃低头替他斟酒,声音低而淡:“乱世才开了个头,你这逆反之心就不加掩饰了,就不怕让人枪打出头鸟?”
南宫瑾怔了怔:“你难道是千里迢迢特意跑回来关心我的?”
墨璃轻晒:“我都自身难保的人了,不然何必离开扬州。”
南宫瑾想起前段时间的消息,大概明白了,当时听闻墨璃因刺杀朝廷命官被捕他就想前去营救,没想到案子还未审完就让晏晚亭压下去了。如今墨璃忽然来到京都,想必还是因为此事而跟晏晚亭有了嫌隙。南宫瑾心里暗笑了一声,心想这样正好,他迟早也要想办法除掉晏晚亭再将墨璃据为己有的,如今他们生了嫌隙,自己便将他留在身边好生相待,倒省了许多事。思及此,南宫瑾便看着墨璃道:“姓晏的既然容不下你,你就留下来吧,我绝不亏待你。”
墨璃未答话,端起酒杯递至唇边,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南宫瑾早见他脸色异常,想问个究竟,却只见墨璃捂嘴气息难平地咳着,面前的酒杯中却染了淡淡的红色。
“你受伤了?”南宫瑾皱着眉,口气有几分焦躁和担忧 。墨璃擦去嘴边的血丝,慢慢放下手道:“我是扬州逃出来的。”
“什么?”
“不瞒你说,我的右手已经废了,晏晚亭把我关在相府后院,不愿让我再见人,我找机会逃了出来。”
“他竟然这样对你!”南宫瑾目中闪过阴冷杀意。“ 很好,他日我定将他五马分尸替你报仇。”
“我们能否先离开此地?”墨璃不愿引人注目,低声说。南宫瑾赶忙起身欲扶了他往外走。
“南宫,你后悔认识我吗?”墨璃半倚在他怀里,幽幽地问。南宫瑾不知他为什么突然想起问这个,脱口道:“从未后悔过。” 说完这句话,他的神情忽然滞了一滞,而身边的墨璃也在这一呆滞的瞬间跟他拉开了距离,身手之矫捷,完全不似刚才还重伤在身的人。南宫瑾身形微晃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锋利的匕首,刀刃部分已经完全没入自己的身体,一分不差地直接贯穿了心脏。南宫瑾看着胸前那越来越红的颜色,似没反应过来般怔怔地看向墨璃:“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墨璃。”站在身前的人平静地说,唇角忽然又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不过我会把你的心意转达给他的。”
“你是,晏晚亭派来的人?”南宫瑾跌坐在地上,呼吸急促,却又不甘心地握尽了胸前的刀柄。
“别白费力气了,你之前就中了我独门密制的软骨散,兼之一刀毙命,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面前的人看着他,口气中甚至带了一丝悲悯。南宫瑾擦掉口中涌出的血,用了最后的力气冷笑道:“刁虫小技,若不是,若不是借了他的容貌,十个你也休想,休想。。。”他躺倒在地上,无力地眨动两下眼睛,生命在急剧流失,目光涣散之前,最后的记忆都停在了那年三月的扬州,那双空朦如月却令人蓦然心痛的眼。
“幸好,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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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武帝昭明元年六月,占领京都的义军内部发生叛乱,义军首领南宫瑾被刺杀,副统领宋青琳倒凤投蔡,致使凤氏在义军中的地位大受打击,凤栖梧被迫匆忙离京。而新掌权的蔡氏则公然同浮云城逆党划清界限,打起了拱卫中原,维护宗室,剿除逆党外贼的口号。
北方局势的猝变自然也大大影响了江南的三军对垒。匈奴久谋未果,早有退兵之意,而浮云城又忽然受到京城义军的牵制,在江亭也不能妄动,江南六郡的百姓们眼看着盘踞在家门口的两只老虎一个是强弩之末,一个手足被困,悬了数月的心总算是稍稍有所踏实。
义军中这场忽然而来的变故到底是受命于朝廷还是蔡氏自己的主张外界尚不能断言,然而南宫瑾被刺杀的内情却在几天后让有心人特意飞鸽传书到了相府中某个偏僻的院落。
墨璃缓缓推开面前的房门,这间屋子他已经很久没有踏足,如今再出现在这里,推门的手竟忍不住微微颤抖。推到一半的门忽然大力朝后被拉开,墨璃抬眼,同正要出来的人打了个照面,双方都禁不住一瞬间的惊讶。
墨璃看着眼前的人,仿佛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对方,耳边是自书房传出的声音:“熏,怎么了?”
“没什么,大人,您来客人了。”面前的男子反应过来,唇角勾起一丝笑意,语声亲昵地回答说。说完便侧身站在一边,对墨璃做了个请的动作。墨璃没动,看着他的目光渐渐冷冽:“你杀了南宫?”
“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男子毫不在意地说,漂亮的眼睛瞟了一眼墨璃垂落身侧的左手,隐约带了几分轻视。
“我杀你不需要用右手。”墨璃冷冷地说,话出口的瞬间,杀气便开始翻涌,扑面袭向面前的人,对方自然不会束手待擒,手腕一转,锐利的匕首已经握在手中。只是他还未及出手,一只手轻缓地拍了拍他,于无声间化解了这一触即发的局势。
“璃,你怎么来了?”晏晚亭拨开门口的男子,目光径直看向站在门口的墨璃道。
“你说呢?”墨璃看了他身旁的男子一眼,冷淡地反问。
“你先下去。”晏晚亭对身边的人挥了挥手,又朝墨璃走近两步,拉住他的手柔声道:“有什么事,我们进去说。”
“不必了,晏大人。”墨璃抽回手冷冷地看着他道:“我只问你一句,南宫是不是你派人杀的?”
“你若一定要听,我便同你说实话。”晏晚亭叹了口气道:“是,他是京都义军首领,他不死,江南的困局无法解开。我为江南六郡的百姓安宁杀他,于情有愧,于理无错。”
“可是你利用我来杀了他。”墨璃忍不住冷笑一声,“南宫与我是性命之交,最后却因我而死,你又将我置于何地?”
“对不起。”晏晚亭不顾他的排斥抱紧了他,近距离地看着对方轻声说“若是别的办法有一丝成功的机会,我也定不会让你被牵连其中。”
“不必道歉。”墨璃垂下头避开他的目光,淡淡地道:“我们终究还是不同路的。”
“你说什么?”晏晚亭问。
墨璃抬眼看着面前的人,多久没有看见这个人了,如今再呼吸可触地靠在一起,他的心里竟然有种说不出的酸涩和无奈。可是事已至此,无可挽回,却不得不面对。他把头埋在他的肩上,短暂地沉溺在对方温柔的气息里。然后抬起头来,强迫自己冷淡决绝地开口:“你们立场不同,你为自己的利益杀他,我不怪你,亦不会怨恨。但他因我而死,这个仇,我一定会替他报。你我之间,便到此为止吧。”
晏晚亭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忽然笑道:“璃,你要杀我,我无怨言。可是你竟然要为了一个南宫瑾同我决裂吗?”
墨璃笑了笑,不理会他的故意歪曲:“之前有人同我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我今日才知,原来真的是如此。你我之间,再纠缠下去只会变成一场不堪的笑话。”
“你太敏感了,璃。我欠你的,将来一定会还。可你答应我的,这辈子都不能反悔。”晏晚亭搂紧他,不动生色地说。
“请放手,晏大人。”
“不放。”
墨璃无话可说了,抬手便毫不客气地出招,可惜他终究不是专练左手的,手上又无剑。招式虽狠,却无甚威力。晏晚亭轻轻巧巧拆了他的杀招,趁机就连点了他的睡穴,叹了口气,将不情不愿晕过去的人抱进了书房。
迷糊之间身上像罩了团温热的云,温暖柔软的气息暧昧地搔刮着肌肤。墨璃无力地动了动手,口中发出一声轻哼。勉力睁开眼,视线却让一团柔和的阴影盖住了。他凝了片刻,只觉得身上暧昧的触感越发浓重,昏迷前的意识电光火石地翻涌上来,他猛地睁开眼,身边的人影随着视线清晰起来,果然还是晏晚亭。
“醒了?”晏晚亭原本坐在床边翻着卷书,这时就放下书卷,带着温存的笑意看着他。
“你想干什么?”墨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脱口问道。
“璃,我想你了。”晏晚亭对他的冷淡抱以宽容的态度,放在他身上的那只手继续轻柔地摩挲。“前段时间公务繁忙,冷落你了。”他俯下身,把头埋在墨璃颈边柔声道:“我想快点把该做的事做完,那样我们就可以长相厮守,不再为这些无聊的世事所困扰了。”
墨璃想推开他,浑身却乏力得无法动弹。他咬了咬呀,皱眉道:“我没力气了,你对我做了什么?”
“一点药而已。现在世道这么乱,你的右手又已作废,难道我真的看着你出去冒险吗?”晏晚亭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说。以墨璃的性格,除了软禁,他也真的在想不出别的办法来阻止了。显然这个办法对堂堂的剑圣传人来说也是最具羞辱性的。墨璃的神情冷到了极点,失望又气愤地道:“晏晚亭,你当我是什么,你养的禁脔吗!?”
“你愿这么想就这么是吧。”晏晚亭淡淡地说:“你我之间既已生嫌隙,再争吵只会徒伤感情。这两年来我怎么待你,你心中最清楚。”
“那你放我走,别糟糕到连回忆都毁了 。”墨璃说。晏晚亭的回答是斩钉截铁的一个字:“不。”
“晏晚亭,你迟早会后悔。”墨璃冷冷地看他,终于还是败在对方的气势下,他闭上眼,已经再无意争执。
“那我或许该趁现在把想做的都做完。”晏晚亭抚过他浓密的睫毛说。然后便一件件剥去身下人的衣物,将炽热的吻印到对方无力轻颤的身体上。墨璃自始至终不愿睁开眼,却还是在晏晚亭娴熟的挑逗下抓紧了身下的床单,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个人的气息对他来说已经成了致命的毒药,结了冰的意志和着了火的身体互不妥协地僵持着,他在似乎无止境的缠绵和晃动中咬紧唇,恨不能咬下晏晚亭一块肉来,可当对方的的舌头霸道而热情地窜进来肆虐的时候,他又心软得动不了口。 在无法控制的呜咽和喘息中,他头一次,觉得无路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