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逼男配带不动》青音小鱼

13、迷雾（一）

　　这天夜里，青州起了风，风刮过城市河道，掀起层层叠叠的波纹。
　　河边有家特色餐厅，本来临近打烊时间了，二楼却依然灯火通明。巨大的落地窗上，倒映出影影绰绰的水色，再透过玻璃，里面品相上乘的各色菜式，仿佛也跟着镀上了一层晃动的光。
　　可是在这样得天独厚的环境里，桌边两人状态却各有各的糟——一人忧心工作吃得草草了事，一人满腹心绪全无胃口。
　　所以，等服务员再次进来上了碗鱼头豆腐汤，程颐终于放下筷子：“乔安池，我们要吃到什么时候？”
　　对面却顾左右而言他：“这里的‘鱼三吃’很有名，你有口福了。”

　　现在是吃鱼的时候吗？
　　程颐无语：“我资料还有一大堆没背，下周一就要考核了。”
　　乔安池默了默：“我知道啊，但饭也得吃对不对？我可和你说，这里‘鱼三吃’每天限量供应，要不是我白天给老板打了招呼，你还真尝不到。”说完，他指着汤说，“快喝。”
　　程颐却抓到重点：“白天？”
　　这么早就决定带她来吃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警惕：“有话直说。”
　　乔安池仿佛噎了下，嘴硬：“我是觉得你很辛苦，带你吃点鱼补脑，不行啊？”
　　“这才第一天，你就知道了？”程颐狐疑地打量他。
　　按理说金色港确实直属乔安池管辖不假，但剧里可从没写过他对这个项目上心，怎么就突然转了性一样地关心起员工来？
　　奇怪。
　　程颐眼神探照灯似的上下扫：“别拿我当挡箭牌。你本来约的是谁？”
　　乔安池一愣，随即不自在地笑：“当然是你啊。”
　　“少来。”她脑中灵光一现，“你要请的人是周静薇？”
　　果然，话音刚落，乔安池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这件事说来只能用凑巧形容。
　　乔安池力主推进金色港项目，等板上钉钉了，安敏茹便帮他给乔进民说好话，释放了稍许财务压力。刚一解禁，乔安池就为周静薇精心挑选了这家餐厅，顺便显摆一下自己也算小有建树的工作，却不料……
　　“静薇去外地了。”乔安池小声嘀咕。
　　怕不是单去外地这么简单吧？程颐想。

　　剧本里绑架事件之后，周静薇与秦越的感情迈上新台阶，虽然还没彻底对大众敲定，但也算暧昧得十灼热。
　　后来恰逢秦越去外地比赛，周静薇便也跟了过去，两人你侬我侬加之出点意外，很快就成了男女朋友。

　　“你怎么不追过去？”
　　“我傻吗？”乔安池脱口，在看见程颐揶揄的眼神时，惊觉自己说漏嘴，赶紧捶了下桌子当掩饰，“我，我有金色港这么重要的项目，怎么走的开？”
　　当然了，实际情况肯定不这样。

　　乔安池记得自己追去了机场，周静薇正要办理登记手续，他情急之下对她说：“你一个女孩子过去不安全，我陪你。”
　　“安池哥哥。”周静薇对他温柔微笑，“我总要一个人生活的。再说了，我也想试试离开家乡后，自己能走得多远。”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一而终，白头偕老……这些大多是臆想的故事，在真正的现实里，人们总免不了被红尘侵扰。
　　而将红尘具象化后，它所带来的影响，便如同秦越之于周静薇，周静薇之于乔安池。

　　乔安池泄气了，喃喃自语：“是不是把这个项目做好了，就能让静薇发现我的好……”
　　拜托你清醒点！程颐简直想把他脑子里的水全晃出去。但话又说回来了，作为给人家弄出这捧水的她，似乎并没有嘲笑的资格。
　　于是，程颐叹了口气：“那你更要让我回去了。”
　　他茫然抬头。
　　“你看啊，我现在累死累活地背资料，还不是为了让咱们项目快些上正轨。等到正轨上了，你就加油干，到时候金色港一炮打响，不比现在在这里丧着个脸来得实在？”程颐语气极为耸动，但又句句打在乔安池的心坎上。
　　他肉眼可见地兴奋了。
　　可很快，乔安池想到另一件事：“你会帮我吗？”
　　程颐哭笑不得：“你有邵专好不好。”
　　他却道：“邵从新毕竟是我爸的人，不像你——”可话到一半却又顿住，再开口时，已然转到下一句上面，“反正你帮我呢，你自己也有好处，到时候升职涨工资，不就是我动动嘴皮子的事？”
　　哦，倒是很会以物易物。
　　程颐笑了笑，又想到本就不多的时间，赶紧站起来：“行，现在可以让我回去吧？”
　　“等等！”
　　她在门边回头，就见乔安池指着桌上一半未动的菜：“把鱼打包带走。”
　　也……不是不可以。

　　程颐拎着“鱼三吃”回了宿舍，刚推开门，里面乱糟糟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许佳、陈申、何晓萱、严冬林，还有另俩住一间房的杨希与王璐璐，六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程颐，各有各的意味深长。
　　程颐干笑了声：“怎么了？”
　　她看见客厅茶几上胡乱摊开的资料大致猜到他们应该在互相抽背，但不管背成什么样子，脸上都不该有显而易见的八卦。
　　陈申：“你回来的有点晚啊哈哈哈。”
　　大哥，这也笑得太假了点。
　　程颐举起手中袋子：“喏，给你们带了点夜宵。”
　　“是‘鱼三吃’！”杨希完全忘了自己刚才怎么看的程颐，十足羡慕地惊呼道，“程颐你怎么订到的！”
　　话没说完，王璐璐拿胳膊肘把她一捅：“废话，当然是有人送。”
　　哦，原来是看见乔安池的车了。
　　程颐倒是对这几位同事刮目相看。六层楼高的地方，不仅可以时不时地关注外面，还能准确判断出乔安池的座驾？不愧是专职的销售，火眼金睛，她自叹弗如。
　　程颐心里感叹着，目光扫过六人，最后与许佳对个正着，那姑娘冷冷盯着她，仿佛要给她身上钻出个窟窿。
　　但这种感觉稍纵即逝，等程颐再想细看，许佳已经低头对何晓萱说：“我去睡了。”
　　何晓萱有点懵：“不是还几道题没背吗？”
　　“明天对着沙盘看。”她说着往房间走，又有意无意地撞了下程颐肩膀。程颐不由偏过身子，耳边顿时接收到咬牙切齿的两个字：“贱人。”

　　程颐想破脑袋都不明白，许佳这种只能算作工具人的角色，究竟从哪里刨出了对自己的深仇大恨。
　　不过，鉴于时间紧迫，她也只好将疑惑搁置在一边。

　　背资料背得人事不省的第三天，邵从新突然给销售们做了次突击检查。
　　出乎所有人意料，程颐口若悬河，对答如流，一扫此前“关系户”带给众人的偏见，于是临近下班，小团队终于主动邀请程颐一同吃晚饭。
　　程颐答应，正要走时，却被邵从新叫住：“一起去吃。”
　　一行人神色各异。许佳笑笑：“邵专，您不怕老婆不高兴啊？”
　　邵从新给她个“你猜”的眼神，转而对其他人道：“走吧，今天大家表现都不错，我请客。火锅吃不吃？”
　　“吃吃吃！”年纪偏小的几个首先嚷起来。
　　“行，老区新开了家‘逢川’，等我把地址发你们。”邵从新笑了几句，步子却慢慢落到后面：“程颐，今天表现不错。”
　　程颐却在走神，闻言一愣。她看向身边，可邵从新好像就是为了陈述上句而来，说完又道了句“继续保持”，便离开去取车了。
　　她不自觉地停下来，望着黑夜里已然看不清的背影，心里忐忑又惊疑。
　　那个地方，叫“逢川”。

　　吃火锅向来得要人越多越好，于是吃到一半，邵从新接了个电话，指挥着人从外面进来。
　　程颐正专心涮毛肚，突然听旁边陈申一下子站起来：“小乔总？！”
　　毛肚瞬间沉进了辣锅底。
　　她抬起头，隔着徐徐袅袅的雾，依稀看见乔安池一身工作装扮。这样子明显是被临时喊来，可他来做什么呢，真的吃火锅？
　　程颐心里琢磨，但接着，陈申就拉他在自己位置坐下：“您坐这儿，我再去弄把凳子。”
　　乔安池也不推辞，一屁股坐下了，扭头看程颐：“好吃吗？”
　　“……哦，好吃。”她眨了眨眼，“你怎么来了？”
　　“你们邵专叫我来一起吃，有意见？”乔安池接过服务员递来的餐具，先用筷子在辣锅里一挑，毛肚相当精准地卷在筷子尖，他一口咽下，评价道：“有点老。”
　　抢食过分了！
　　她气结：“你你你——”
　　别当她没看，他评价完，竟然还在嘴角带了点笑！

　　程颐深深吸了口气，刚要动唇，却听邵从新在对面声如洪钟：“来来来，大家先一起碰个杯，开工酒！
　　颇有号召力的一嗓子，让九只玻璃杯当地碰在一起。
　　“加油加油！”其他人笑笑闹闹，平添了好些热络的气氛。
　　程颐横了眼乔安池，仰头咕噜噜地喝，却不料喝了一半，突然被人握住杯子底：“行了。”
　　杯子受惯性一晃，程颐顿时被呛了口酒，捂唇连连咳嗽。
　　而始作俑者拿湿巾给她一顿猛擦不说，末了还大力地拍她背道：“好了吧。”
　　好什么好？程颐一腔怨愤呼之欲出，却听一旁许佳腻腻地笑道：“程颐啊，你看小乔总对你这么好，你还想不开来案场吃什么苦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