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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风泠苍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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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凤感觉到一阵苍凉，他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些古老的篆文。
羽族的历史中，有一个古老的氏族与之息息相关。
苍梧氏，他们通晓音律，亦天生与鸟儿亲近，通晓万物之灵。
羽族与苍梧曾结为友邻，和睦相处。
直到一位羽族大巫发现了一个秘密。
之后，两族之间再无往来，苍梧更将羽族视为天敌。
本是缘分令他们再次相遇……
白凤眸光微黯。
没想到是命运，诅咒般的命运……
弄玉按住琴弦，瞥见窗外之人不知何时已进入房间，咫尺之遥，蓝眸间一抹晶莹，惊心动魄。
她心里微叹一口气，递出一方锦帕。
白凤伸手欲接，却突然顿住，无比认真地问出一句话：“你相信我吗？”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咳，白凤猛然警惕，待看清来人后又有些心虚。
墨鸦神色凝重得看着他，用不容商量的眼神示意他离开。
白凤垂下手，刚挪动脚步，听到身后疏淡的声音。
“我只信命。”
窗外很快空无一人，楼阁上栖息的鸟儿也因为余音散落而飞向天空，雀阁随落日在晚霞中归于寂静。
弄玉坐了很久，直到腿有些发麻，然后她看了一眼侯在暗处待传唤的侍女，微笑：“今天的事情，你会告诉将军，对吗？”
侍女扑通一声跪下，却不敢摇头也不能点头。
“罢了。”
弄玉似是做了什么决定，她最后看了一眼桌案上的琴，有留恋，但更多的是决绝。
这把琴名唤“瑶音”。
琴是把好琴，一直在紫兰轩的库房里放着。
她曾好奇前朝国手的琴会是怎样的珍品，可紫女姐姐说，那是一把死琴。
“为何会是死琴？”她那时也十分惊讶。
于是紫女讲述了一段令人唏嘘的前朝轶事。
风轻泠本是游方琴师，生性自由散漫，但却在宫中待了八年。
人道是为了研习宫中典藏琴谱，其实不过是因知遇之恩。
青帝慧眼识珠，赠她哑琴，她令哑琴重奏，命名“瑶音”。青帝驾崩之后，风轻泠也不知所踪，世人最后一次听到她的琴声，是在青帝下葬那日，有人听见崖山上传来哀悼之曲，闻者无不心伤落泪。
后来瑶音再次出现在黑市上，文人雅客们为它一掷千金，却发现它重新变回了一把哑琴。
“弄玉，我相信，你的琴心绝不输于风轻泠。”紫女那时将瑶琴装进盒子，收了起来，“或许有一天你能令它重新奏响，但那未必是好事。”
她那时也追问到为什么，紫女只是有些无奈地笑了。
“风轻泠令哑琴重奏那日，爱上了听她第一曲的人，也是一个不爱她的人。”
她果然做到了。
但弄玉却感觉不到开心，因为她看到白凤眼中滴落一滴泪，那令他的蓝眸更加晶莹美丽，令她想起了一些事。
不要接近蓝眼睛的人……
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是羽族，是我们的宿敌……
那是埋藏在心底的幼时记忆，父母族人灌输的规则，不必问为什么，便会对蓝眼睛这个符号产生近乎本能的畏惧和敌视。
她终于明白，自己被白凤软禁那段时间格外旺盛的怒意和反感由何而来。
墨鸦寻了一个借口，把白凤暂时调走。
当他看到白凤在雀阁内面对那女子的神情，便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白凤动了情，这对朝不保夕的杀手来说，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更遑论，那女子还是首领的掌中雀。
墨鸦知道，白凤一直都想离开，他虽曾暗自嘲笑他的天真，却也在这赤诚少年身上有一份期许。
一入夜幕，终生沉沦。
一千件天字任务的规定是真的，但没有人敢要求那项奖励。
据说规定刚出来的时候，有一个杀手拼命接任务，天天念叨着要完成一千件之后离开夜幕，结果首领给他安排了最后一件必死无疑的任务。
还有一个沉默的杀手成功完成了一千件任务，却在提出奖励前一夜激动猝死。人们都说，是首领派人暗杀了他。
一把没有杀意的刀，还有什么用呢？
夜幕不可能放过任何曾属于这片黑暗的人。
白凤完全可以直接离开，如果他想。夜幕中只有墨鸦能够完全追上他，而墨鸦显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他不愿意从不能见人的杀手变成东躲西藏的逃亡者。
那样他还是一辈子行走在阴影之中，永远无法正大光明地坦荡活着。
墨鸦之所以没有离开夜幕，是因为他的心已经生了根，虽然悬若蛛丝，但有了牵绊，已经无法斩断。
白凤不同，他还年轻，未来有无数种可能。墨鸦表面上调侃，其实心里倒庆幸白凤对男女之情淡漠。
爱情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奢侈的东西。
白凤的眼神，分明是真的动了心。
红颜祸水。墨鸦心想，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是怪白凤太过鲁莽。
偏偏虎口衔珠，还这般不知掩饰，恐怕消息已经传到首领耳中。
墨鸦接到传令，惴惴不安，奇怪的是，首领并未发怒。
他抚摸着驯养的猎鹰，似有若无地提到白凤，面色不显喜怒。
墨鸦小心应对，听出了他话里的含沙射影，表示自己以后会对白凤严加管束。
“墨鸦，你去告诉白凤。”首领拍拍他的肩膀，提高声音，“你们都是我手中的刀剑，也是我最忠心的属下，所以，别紧张，我绝不会为了一些莫须有的事情折断自己的刀剑。”
“属下遵命。”墨鸦低下头，总觉得事情结束的有点简单。
首领满意地点点头，露出一抹难以辨明的笑容。“新的天字任务马上就要发布，他或许会很高兴。”
郊外。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墨鸦气极反笑，他伸出一拳，白凤并不闪躲，背后树叶簌簌掉落。
“有些事，是永远不能触碰的底线。”
白凤擦掉嘴角的血迹，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他是个固执而任性的孩子，一直都是。
“罢了。”
墨鸦长叹一口气，松开了拳头。
当初打动他的，不正是他眼中那种明亮的骄傲吗？
“首领没有迁怒你，还让我告诉你，新的天字任务要发布了。”
白凤眼中顿时一亮，墨鸦看到他眼中的希望，吞下了劝他小心有诈的话。
雀阁最高处点亮了主灯，散发出幽幽蓝光。
每次这盏灯点亮时，傍晚都会有一顶轿子悄悄地来。
弄玉坐在镜子前，描画着黛眉，红唇鲜艳欲滴。她今日盛妆，就连衣服也换了艳丽的颜色。
鸦黑的发髻间，一枚精巧的发簪暗吐碧色。
洞开的窗前不知何时立了一个白色身影。
她从镜中看到，眼神微变。
白凤抱着手臂，目不斜视，声音却是说给她听。
“我要走了。”
弄玉似乎并不意外，礼貌而疏离道：“珍重。”
白凤略一皱眉，直接跨过窗子进了房间，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上次我离开，没有回去找你。这一次，我会回来。”
弄玉愣了一下，抿唇微笑。
她站起身，姿仪大方，正对着他缓缓开口：“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雀阁里的女人，都属于这里的主人。”
她淡淡地说着这件事，似乎一点都不介意接下来的命运，可她的话就像一把把利刃狠狠刺在白凤心上。
如果不是他，她应该已经跟随乐坊进入都城，或许在哪次王公贵族的宴会上一曲成名，然后成为文人雅土们争相结交的贵客。
可现在，她只能靠自身的姿色暂时活下来，接下来可能还要面临更大的侮辱……
一想到这里，白凤自责而焦躁，恨不得马上带她离开。
但那样他们两个人会迎来无止境的追杀。
夜幕对于叛徒向来有足够的耐心。
他一个人逃亡或许能相安无事，可再带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他没有把握能护她周全。
“你不应该属于这里。”白凤斩钉截铁道，心说，你应该在有光的地方，端坐着弹琴，不管有没有听众，至少要闲适，放松，自由。“我会带你离开。”
听到这句话，弄玉有些惊讶，她掩唇笑了，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
“上次用你送的琴弹奏一曲，雀阁死了七个奴仆。”她话锋一转，柔声问道，“要背叛你的首领，让我跟你一起逃亡吗？”
“不，我会带你光明正大地离开。”
白凤看了看时辰，忖度着该走了。
离开之前，他郑重地说出两个字的请求。
“等我。”
弄玉察觉到他的认真，讶然失笑，却没有应声。
白凤疾奔在宫墙的瓦片上，心里是对这次任务势在必得的决心。
他曾经暗杀过很多任务目标，但这种等级的目标人物，还是第一次。
这次任务很危险，但他必须成功。
与此同时，弄玉端坐在铜镜前，静静地凝视着桌案上的手帕。
她心里还在回响着白凤刚才说的话。
一片黑羽悄然飘落在屏风旁，弄玉察觉有异，收起了怅惘心情，美眸晶莹，风情中流露出一抹精光。
“既然来了，何不显身一见？”
轻纱曼舞，屏风后走出一个黑色身影。是一名身形挺拔的俊美男子，与白凤一样，修身装束，肩头饰以翎羽。
不同的是，若说白凤是一池清亮碧水，那这位男子就是一座幽深古井。
他目光深邃，眼神晦暗不明，显然比白凤更有阅历，眼角的墨色花纹又显得他多了几分妖孽邪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