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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Chapter 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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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能满意摁下秒表,递来一瓶水:“不错。”
他的肤色已经基本一致了,新生的苍白贫弱的肢体也变得有力,看起来在八月份的日光下顶着烈日跑上几个小时也没有问题。
一边真正顶着烈日跑了几个小时的人已经说不出话了,自喉咙发出残破风箱般喘息,脸憋得通红,双手撑住膝盖努力不让自己倒下。
“耐力还是不行。”江能挑挑剔剔道,“不过也足够了——恭喜试用期结束,准备开始工作咯。”
陈楚恒第一次知道汗水真的可以一滴一滴落到地上。他闭着眼睛平复心跳,深呼吸,接过水小抿一口。
尽管过了立秋,八月末的太阳尚且毒辣,正午的阳光一起倾斜而下;不远处有包裹得严严实实全副武装防护措施的路人,在林荫底下交谈娱乐,正以迷惑的视线打量在紫外线下完全暴露的两个年轻人——2420年的地球臭氧层仅为百年前的五分之一不到,穿透大气直射紫外线能量较大,如果没有防护措施,极易对人体造成巨大伤害。特别是两人裸露的肌肤被直接照射,轻者会出现红肿、疼痒、脱屑;重者甚至会引发癌变、皮肤肿瘤;一般人都会选择健身房或者跑步机,这种室外运动无异于慢性自杀。
陈楚恒装作没看见,把被汗水濡湿的头发胡乱往上梳,好在立体的眉骨在眼窝投下阴影不至于入眼的照射强度太大。说实话,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在一个月的地狱体能训练中支持下来的。
江能给他安排的体能训练包括力量、耐力、速度、柔韧性、灵敏性和协调性一系列身体运动能力运动,从拉到健身房的基础抗阻训练、慢跑之流的神经系统肌肉类型能量代谢系统锻炼、以及各类柔韧协调接受外界刺激完整连贯动作能力加强,每一项都是竞技能力的重要构成因素。只是每个动作都上头,上来就是对他身体巨大的负担和压力,身心均受到□□暴击和江能的嘴炮伤害。
除去这之外,魔鬼教官还不停地把可能会被热心群众举报的东西往公寓里带——冷武器到热武器,华夏的散打、东瀛的合气道以及高丽跆拳入门,太极刀与长剑的基础使用方法,发射枪械射击运动与拆卸第一课……陈小白在他们上课的时候总是锁到洗手间的热水器上面窝着,生怕被余威伤害半分。
他也和江能提过循序渐进的建议,得到的回复是“喔那死掉也无所谓吗”的意见,最后还是偃旗息鼓,任由江能往死里折腾他去了。
长达一个月的突击体能训练每天都把人往人体形态学特征和人体机能往极限逼,陈楚恒走的时候感觉自己不是在事务所实习期保命,反倒去什么金三角做保镖打手的可能性更大。好在经历无数肌肉拉伤、关节错位、皮肤晒伤和手部脚步水泡与茧反复转换后,终于在江能的点头下暂时结束了惊人的初步特训。
但即使特训几乎达到陈楚恒的极限,也已经称得上是惨绝人寰,江能还是平平淡淡点评一句“看在坚持的份儿上勉强通过”。
陈楚恒很想握着他的衣领大吼大叫什么才叫特训——但是转念一想江能在那几个夺命杀人夜的表现,理智地平复下情绪。
……江能经历得一定比他只多不少。
再者他也不想当一个只会拖累身边人的废物了,两个小警察浑身浴血的景象还历历在目。即使有特殊的能力,那也只是个自私的特殊技能罢了,他的本质也没有变化,终究是起不到任何帮助任何作用的普通人。
那种只能一个人呆呆站着,看别人为了他接连受伤甚至倒下,铺天盖地无力且窒息的绝望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
两人简单清理一下,顶着太阳往公寓走。回到四十二层的时候刚好赶上午饭,陈小白已经把早上的罐头吃完了,可怜巴巴缩在沙发上等待投喂。陈楚恒开了一个海洋鱼罐头,加了鱼油和蛋黄碎倒进盘子,陈小白飞速窜到盘子边上,心满意足呱唧呱唧发出猪叫,他这才进了厨房把下厨房程序早上就提前烹饪好的午饭端出来。
他这几天已经把江能的口味摸清楚了。内脏不吃,脂肪不吃,海鲜不吃,头也不吃,一切速食下饭酱拒绝,带有特殊气味的食品——像什么榴莲酸笋臭豆腐一律会被捏着鼻子丢出去;除此之外倒不怎么挑,葱姜蒜香菜辣椒通通吃得很开心。
江能正在扒拉一条鲫鱼,挑挑拣拣把鱼肚子上的肉夹出来,注意到陈楚恒慈父般的目光:“……怎么了?”
“什么时候开始?”陈楚恒问。
江能有些诧异,把一筷子最嫩的腹肉塞进嘴巴:“不需要休息一段时间么?刚刚结束特训就准备工作,哥哥很积极诶!”
陈楚恒斟酌着字句,道:“想尽快……”
他本来想说些别的,现实一点的包括攒点钱充实银行余额,领导喜欢的包括努力工作为公司做贡献,个人方面的包括提高自己检验特训成果不断进取。
但是他说不出来,心头梗着的那股火让他大脑发热,愤怒的情绪充斥了整个心头。
“……报仇。”陈楚恒最后选择了这个词。
为了那个雨夜,为了无辜的邻居大哥和两位朋友,为了血,更加为了他自己,所以在动荡不安的南盛市,选择最高风险的一条路。
事务所既与全南盛的灰色地带有所接触,也是衔尾蛇的直接联系方,说不定在这段经历中能发现他被针对的真实原因;同样在对违法犯罪的打击里,事务所作为警方的有力环节,可以从中学习不少——他不可能再于和平安稳的假象之下继续麻醉自己了。
此外他没说的还有噩梦,在江能身边待着的话,夜里总是休息得不错。
江能先是一愣,然后状似非常满意地笑起来。
“这样啊……还在想哥哥为什么那么努力,甚至到我都很难以理解的地步。”他垂下视线,放缓声音:“现在就解释得通了。好的,那就开始工作吧。”
下午陈楚恒终于结束了长达一个月端茶送水的奴役活儿,换上在箱底压的正装——他还特地趁白天从楼上多准备了几套,没想到时隔数十天才派上用场。江能也放弃运动服,找了一套正经衣服,让陈楚恒把玫瑰形状的胸针别到胸口。
陈楚恒从没在装饰上下过功夫,咋一下把精致饰品戳到身上,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金属胸针吸去了:“能不能不带?”
“不可以。”江能咬着皮筋套上衬衫,去门口把玫瑰图案的实木铭牌翻转过来,顺便把“实习中”的纸条撕下,“闻道事务所”底部的小字从“休息中”变成了“营业中”。
“不然谁知道你是哪儿人啊!”江能关上门进来,“胸针是事务所实习人员的身份名片,在大家眼熟之前必须带着,出门在外我可管不住。”
实习的敏锐地注意到关键词:“出门在外?”
江能回到沙发上,扣好衬衫扣子翘起二郎腿,还在折腾有些凌乱头发:“据我所知似乎没有坐在沙发上就能破案的警察呢,看来哥哥对玄幻推理小说很有建树?”
陈楚恒无奈:“好歹给个心理准备吧。”
“没有心理准备,谁知道一个案件要处理多久。”
“以往呢?”
“半天到一个月都有,越棘手时间越长啦。”
“猫……”
“哥哥自己没有想过吗?这行业就是这样嘛。”
“……”
“……那个,南盛市还好说,如果去外地的时候总不可能晚上回来……”
“……”
陈楚恒感觉自己陷入一个深坑,是他漏了这一点,江能之前也完全没有和他提过。他又担忧把头扭回来看看陈小白,没有说话。
他的顶头上司彻底服气,没再虐待自己的头皮,大手一挥,黑色长发光滑落下:“小王是不是挺喜欢它?问问能不能在我们不在的时候隔几天照顾一下……”
陈楚恒感激道:“一会和他说。”
江能放弃思考,再次捡起木梳和皮筋无奈道:“去泡茶,一会客人该来了。”
陈楚恒笑笑,心血来潮上前接过江能手里的梳子,帮他从后面把头发束起来。两人在鬼影二度来袭的夜晚后首次离得这么近,安全的日常时刻超过社交安全距离;好在江能没有过大的抵触也没有逃开,只是有点不自在自己的头放在他人手里,肩膀紧绷,一副防御的准备姿态。
陈楚恒自己也有点莫名其妙为什么会如此亲近江能。如果说对方还是女生的话,八成出于欣赏和不自觉吸引;然而对方明明确确表示过自己不是身娇体弱的软妹而是一拳能打三个的壮汉,却还是忍不住一再靠近。
一定是因为他和陈小白太像了。
“为什么留头发?证件照不是短发吗?”陈楚恒随口问,把江能被自己倒腾的一头乱发慢慢梳顺。
他闲来无事也会给陈小白尾巴尖上绑两个小辫子,长毛猫的毛毛不论如何也比江能的头发短也难掌束,对付起头发还是信手拈来。
“不是什么大事。”江能含含糊糊应道,也缓缓放松紧惕,看起来和发飙又被安抚的大猫完全没什么不同。
“小时候被当成女孩子养,被我妈强迫蓄了长发。上大学之前有位朋友说我长头发很好看,后来和他决裂,一气之下就把头发剪了。”
陈楚恒第一次听他讲起自己的事,手上动作不停,不由得好奇道:“那怎么又留长了?”
“我爸妈都是技术人员,在我高中就因为保密项目出了国,好几年没见过啦。”江能有点低沉。“希望等我妈回来的时候我还是她印象里那个样子,不然她会伤心的。”
陈楚恒心里一动,他只在医院的时候知道江能的父母在国外没有看他,看起来关系不是很好,原来其实还是很在乎家人的。
他把江能的马尾梳好,在江能头顶一拍:“好了。”
……
“一会应该怎么做?”江能问。他已经把自己打理好,从头发丝到衬衫褶皱再到西装的弧度都一丝不苟。
“握手,微笑,背景板。”陈楚恒简洁复述。
“千万别乱说话啊!”江能警告他,敲门声也在这个时候应景响起。陈楚恒略一偏头,已经是下午两点半,过了事务所的午休时间,客人应该来了。
在事务所开业的第一时间立即登门拜访,想必是实力足够消息也灵通的人。陈小白听到敲门声的第一时间和平时一样窜回陈楚恒那件卧室,安详缩进他的床上。
尽管不是第一次开门,但他新的职业生涯第一个任务来了。和之前的每次都不一样,正是里程碑式的新突破。他大步流星向门的方向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