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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

  •   人与人之间的告别,总是悄无声息,很少轰轰烈烈。总有一个契机让人和人之间渐行渐远,对于范萱和大姐姐来说就是这张印着小花的画。那天之后,大姐姐长时间沉睡和昏迷,范萱被这种氛围带着一起沉默下去——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一个沉默的小孩,她终于收回了在朋友面前短暂的开朗,继续自己沉默的生活。

      她拿着班上图书角的《格林童话》,仔细地把上面的王子和公主描下来,在公主头上画了一只小发卡,大姐姐就总是别着这个发卡,以防画画时头发垂下来。睡美人被恶毒的生活诅咒了,一直沉睡,最后她被王子吻醒。

      大姐姐也一直沉睡,但王子在故事中,大姐姐在生活里,两边隔着一层厚厚的纸。所以她没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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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儿,我们做朋友吧。我没有朋友。我最好的朋友是我自己。”大姐姐说过。

      所以当范萱拿着大姐姐送给她的素描本时,她哭得很伤心。再之后,在夏鸣蝉看来,这小女孩逐渐疯了。

      她抗拒上学,抗拒和同学交流,每天当身体还舒服的时候,就靠在枕头上,拿着她求爸爸买的画板和教材,学习画画。再后来感谢网络,能让她学习专业老师的教学。她每天画很多画,开始看很多画手的作品和一些知名度高的漫画。夏鸣蝉感觉她并不高兴。

      在其他人讨论“这段分镜真精彩”的时候,她在问别人怎么画画。

      逼懒惰的人学习很痛苦,逼不喜欢画的人看画也很痛苦,夏鸣蝉实在不理解这种孩子。她尝试在内心和范萱沟通,范萱根本不理,她能感受到,虽然她人在范萱的体内,但此时的范萱精神意志已经完全占据上风。她一个二十多的工作党被十岁小女孩的倔强打得落花流水。等到这孩子好不容易真的进入青春期,反而平静下来。

      “林阿姨好。”范萱看着来看望她的医生说。

      林医生温柔,专业,记得她的所有病况。她在病房里穿着白大褂走着的时候,每个患者都喜欢她。无论范萱的病情到了什么情形,她都不会慌乱,醒来的时候,范萱发现自己还活着。

      如果以后自己结婚了,也要找这样一个温柔的人。这是小范萱心里的想法。

      “安安,今天怎样?”医生熟练地给她换下挂药瓶。范萱擦了擦手上的铅笔印。这位林医生也陪伴她好几年了,俗话说久病成良医,这期间夏鸣蝉跟着小范萱,学习了不少医学知识。这个小女孩一直在各种并发症的反复发作之间来回折腾,林医生也相当负责任。

      “我女儿也喜欢漫画啊,”她说,“你这么会画,你发到网上去,有人给你点赞。”

      老实说,此时的范萱此时生活还很优渥。做生意的人总爱到处跑,范萱争取到一台父亲的旧电脑,在论坛注册了自己的第一个网名,安安。

      “这是我小名,我妈希望我平平安安。”她解释说。

      第一次上传作品是用前置摄像头拍的,歪歪扭扭,再后来她学会了扫描上传。此时范萱的画有了色彩,她整个人也一样,好像终于活过来了。画中的王子吻醒了沉迷画画的少女,而她的身体也在逐渐好转中。

      “你真不错啊。”

      “安安大神,教教我,我是初学者。”

      科学研究表明,长期夸奖可以使人真的更加优秀,范萱就是在这样的良性循环中,真的往“大神”方向更进一步。

      她开始记日记,范萱的性格格外细致,她的日记也不是草草了事,而是详细地记下自己每天学会的技巧和自己的心情。夏鸣蝉之前还说不想窥探宿主的隐私,现在她发现自己被迫窥探到了她的全部隐私。

      当她十四岁生日的时候,夏鸣蝉欣慰地看着这孩子写下了“我喜欢画画,一定会喜欢一辈子”这样的话,笑得仿佛一个年迈的老母亲。

      那天,贴吧搞活动,安安作为贴吧知名的小画手参加了访谈。主持人问她:“三次元中,有什么其他爱好吗?会和朋友出去玩吗?”

      范萱忽然沉默。

      她写:“没有,我最好的朋友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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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萱站在房子门口,妈妈已经不再年轻,但依然漂亮。她梳着长发,已经不爱喷香水,房子里面有孩子的笑声。妈妈说:“安安,这是你弟弟,这是叔叔。”范萱问了好,男人继续回到厨房做饭。家里很宽敞,家具看着也很贵,最重要的是,大家都看上去很健康,也很爱对方。小男孩笑嘻嘻看着她,范萱想,当初大姐姐看着自己那样幼稚,原来是这样的感受。大姐姐原来是个耐心的人,可她只对画画耐心。

      可她只记得大姐姐一个名字。

      欢乐的家庭只对特定人欢乐,范萱不善言辞,默默坐着,直到到时间离开。妈妈总说:“最近很好吧?”叔叔也说:“范萱现在上学吗?”得到回答,又没什么话可问。这些欢乐隔了一层膜,传到范萱的耳朵里,她觉得自己只适合站在角落。

      这时候,她又告别了林医生。十四岁的大孩子已经能接受正常的人员变动了,她在前一天走到林医生的办公室对她表示了感谢,并送给她一幅画。再之后,接替年轻有为林医生的,是一名姓高的男医生。

      那时候,她以为一切都会展开一个新篇章,包括病,包括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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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咚。”

      门铃响了。夏鸣蝉觉得这个梦过于真实,她醒来时,觉得脚下轻飘飘的。门口的陌生女人带着一个高挑女孩,叉着腰站在门口,仿佛鲁迅笔下的豆腐西施。夏鸣蝉开门,她换了一副笑脸:“啊——范萱。”

      夏鸣蝉不说话。

      “我是你周阿姨,不认识啦?”女人一边说,一边拉着女孩往屋子里走。夏鸣蝉拦住她们:“阿姨,您有什么事?”

      周阿姨的眉毛,戏剧性地一边上挑,一边下垂,看得人想笑:“来看看你。”可她的眼神往屋子里扫,像摄像机一样,每个角落都不放过,又在家具上摩挲半天,好像要盘出包浆一样:“你爸说,你身体好得差不多啦,最近还念书吗,高考吗?”

      这是夏鸣蝉父亲的屋子,她倒像个主人一样大摇大摆的。夏鸣蝉呵呵一声冷笑,把卧室门一关,门差点打到周阿姨的鼻子:“阿姨,您来做什么呢?我挺好的,没什么需要看的。您要聊,咱们客厅聊。”

      周阿姨的脸果然耷拉下来了,她身边的女儿终于找回自己的存在感:“我们来看房啊。”

      好家伙,都不带掩饰的。夏鸣蝉为这个年龄比范萱还大的女孩情商感到担忧:“这是我的房子,你们为什么要看?”

      “我们……”

      “范萱,你爸没跟你说吗?你这么对阿姨,你爸回去说你。”说的时候,她女儿用力去推门,眼睛瞪得溜圆,青色的纹眉挑得比她妈妈还高,又高又细的身子像一条泥鳅一样滑进了屋子。

      “你……”周阿姨指着夏鸣蝉发狠。

      “这是什么啊?”

      夏鸣蝉眼皮一跳,就看见这大闺女手里拿着范萱的数位板摆弄,数位笔在桌子上咕噜咕噜地滚呢。她灵活地按住那根笔,一把抢过她手上的东西。

      夏鸣蝉亲热地搂住她的肩膀:“姐,大人之间的事,你急什么?”

      然后亲热地松开手,这高挑的姐像一颗手抛球,轻飘飘地被丢进了自己母亲怀里,母女俩惊慌失措地望着她。

      夏鸣蝉转过身,连正脸都不愿意给她们:“房子我还在住,房主是我爸,他让我搬,我自然会搬出去,也只有他能让我搬出去。我是没怎么念过书,可也知道不能把别人家当菜市场逛。你们两个大人,欺负我一个大病初愈的,面子也不要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范萱!”

      “滚啊。”夏鸣蝉整理好桌子上一团乱糟糟的线和纸笔工具,深吸一口气走到她们面前。

      周女士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一种压迫感,来自于这个长年病怏怏的小女孩。她看着自己女儿身上的淤青,更加惊恐,觉得这孩子怕不是一直在装傻。

      夏鸣蝉打开门,清新的空气中,钞票从天而降,两人落荒而逃。她拿手接着钞票,闭上眼享受那微妙的触感,觉得自己仿佛电影里的女主角。

      “范萱,”她在心里默念,“你知道吗,你以后要这样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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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自己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范萱没有健康的身体,也没有她这样的性格,怎么可能活成这样放肆。她抬头望天。

      “快穿之神,我的身体属性,在我离开这个世界后,还能继续存在吗?一切会不会回到原样?”

      “喂喂!快穿之神?这个问题很重要,麻烦你回答我。”夏鸣蝉双手合十,诚心祈祷。

      天空上的云朵打了个卷,变成了奇异的粉红色,夏鸣蝉觉得自己再次疲乏起来,她感到自己迷迷糊糊之中,听见了那个神秘的电子音。

      “你只有这一个星期,之后,身体将再次被她控制。”

      “你能改变的只有事件,而不是人。”

      听见这句话,夏鸣蝉再一次如所有快穿女主一样,说出了那具标志性的——“垃圾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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