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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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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夏鸣蝉向快穿之神解释的时候,苦着脸说,这不是为了他殴打年迈母亲泄愤,而是完全的意外。
夏鸣蝉松手的时候,何大哥努力挣脱她的束缚,眼眶都红了。他向后倒去,夏鸣蝉向外甩开了他。那时她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人类的骨头……好脆啊。
何大哥在床上挣扎半天,何母只惊叫了一声:“啊呀,你……”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您怎么样?”夏鸣蝉拍了拍何母的后背,又看看何明。毕竟病情挺严重,别再受了刺激。
何母摇摇头,再看自己儿子的时候,眼里头有了泪花。何明脸色煞白,像看着鬼一样看着这个身体瘦小个子不高的小女孩。
何大哥也被她的力气惊到了。
他愣了一下,用左手扶着床栏杆,支撑起来,扶着自己右肩头,声音像煮沸的开水:“你这女的,有毛病吗,疼死我了!看我揍你……”
夏鸣蝉躲都不躲,何大哥扬起左手,右胳膊无力地垂了下来,他表情夸张地坐了回去。
“啊啊啊啊啊——”夏鸣蝉第一次听见一个男人叫得这样惨。病房的门是半掩着的,门后闻声而来了很多护士和家属病人。何大哥一瞟门口,眼中露出一丝兴奋,他一把揪起夏鸣蝉的衣领,冲着门口的人说道:“随便打人,你们医院管不管?”又冲着夏鸣蝉恶狠狠道:“我家里有人在机关工作,你别想跑。”
“大哥,”夏鸣蝉歪着头,艰难地看着何大哥,努力在众人面前模仿可怜小姑娘的的神态,“我就是看你要打何阿姨,拦了一下。”
“怎么回事?”有护士进来问。
夏鸣蝉小声讲述了经过,并说自己愿意赔钱,说着说着,泪花都出来了。护士显然也是知道何大哥平日里作为的,听的时候,神情明显偏向夏鸣蝉。何大哥还在那里骂骂咧咧不住口,听见何母让他闭嘴后,忽然再一次怒从心头起,向着夏鸣蝉冲过来。
此时的他就是个失去理智发狂的野兽。
夏鸣蝉轻轻把护士往身后一扔,然后抬起腿,对准何大哥的裆部来了一脚。何大哥划过一个流线型,飞了出去。
“哗啦啦——”
伴随着男人身体的飞舞,一张张红色的纸币,从天上缓缓降落,伴随着窗口的微风,此情此景,竟然有些许浪漫,夸张得就像是漫画里的场景。
“我赔钱。”夏鸣蝉擦了擦眼泪,捡起一地碎银说道。
医院的安保人员这时候赶到,何大哥已经起不来了,只能直接送去治疗。临走的时候,夏鸣蝉听着他的言语,心里涌起不安。夏鸣蝉交待了一下其他事情,就连忙退出了病房。一出门,就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安安,你怎么在这里?”
男人的额角有皱纹,头发细看也从耳根开始丝丝泛白。他穿着整洁的白大褂,面孔鲜活,面容舒展带着一丝关心。
“高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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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边走边聊。
“安安,最近情况如何?”
“这周好了很多了。”夏鸣蝉也不会那些术语,幸亏高医生也没细问,只能敷衍过去。“您怎么样?”
“最近很忙啊,还有一场手术。上次听你说,你最近在画画,还能赚钱。进行得怎么样了?”
高医生竟然知道这些,看来不爱说话的范萱对着自己的医生,说了很多日常生活中的事情。
“我很幸运,有杂志社想要我的稿子,昨天收到了第一笔稿费,一千元。”夏鸣蝉如实说。
“真不错啊,”高医生笑了,“是你上次给我看的那一幅画吗?”
啊?
“嗯……”夏鸣蝉哽住,高医生说,“蓝色的那一幅,我记得上面有一汪水,还有一个女孩。”
“是的。就是那张。”
原来范萱还给医生看过自己的画,可她的亲生父亲还不知道这些。范萱是不是把高医生当成自己的父亲一样依赖了?还是,只是缺少一个倾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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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之前就总看见你,还有你家长,那是你妈妈?”
“是我姑姑。”夏鸣蝉知道范萱的治疗笔记里写,平时都是姑姑陪着去治疗的。
“喔喔,”热心大姐点了点头,“最近都是你一个人来了。不容易啊。”
“大姐,我也见过您。”
“是吗?”大姐笑了,露出一口白牙,“那你怎么不跟我说话,我还以为你不爱理人。小姑娘一个人,不喜欢我们这些老婆子……”
“姐,这谁啊?你孙女?”又来了一个等叫号的病人。
“什么呀,你眼拙了,是那个白血病小姑娘。之前住院的时候,喜欢在床上画画的那个。”
“哦……她呀。”
“是啊。”
“长这么高啦,出院啦。”
“您知道我喜欢画画?”夏鸣蝉问。
“那时候,和你说话也不理我,没日没夜都在画画,我们都知道啊。”
“是啊是啊。”
“改天给我画一张吧?你会不会画人,给我画好看点,哈哈。”
“好,下次给您画。”夏鸣蝉一口答应。
那一刻,夏鸣蝉觉得自己的身体暖暖的,长久以来的疲惫感一下消失,仿佛找到了家人一样。她顷刻间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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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又是做不完的梦。
周阿姨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不爱打扮,总爱在脑后挽一个黑色网兜兜住一头长发。范萱的所有检查都说她带着她去。那些机器很大,范萱缩在周阿姨怀里,周阿姨给她讲故事。
“这是树洞,钻进去能听见森林的声音,我们不怕黑,乖啊。”
树洞里没有森林的声音,只有机器的轰鸣,不过范萱总是被骗,还是会老老实实钻进去。等她再大一点,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去的,不需要童话故事的时候,周阿姨也离开了。有一天,马姐姐对别人说:“以后不在这干啦。”小小的范萱听见后异常不安。
范萱在家里晕倒,醒来的时候,她第一次看见了没有周阿姨的病房。她哭过闹过,最后一次哭,妈妈还是穿着一件皮衣说:“安安,爸爸妈妈要分开了,但妈妈还是你妈妈,爸爸还是你爸爸。他照顾你,所以要听话,不要给大人添麻烦。”
“我给大人添了很多麻烦吗?”范萱坐在柔软的床上,这家医院的消毒水味更浓了,小小的窗户,有时候隔壁穿来的哭泣声,这是夏鸣蝉也没体会过的生活。
也是这时候,夏鸣蝉才知道,范萱身体之差远超她想象。由于各种并发症,她的肾脏衰竭,肝脏也有问题,可能和先天不足有关。
隔壁床的大姐姐摇摇头:“你没有,我才有。小孩儿当然要大人负责,我都成年了还这样“”,我很愧疚。” 她说话的时候,铅笔尖儿狠狠戳了几下手里的素描本,把好好的纸戳了一个洞。上面画了一个人头,范萱看了有点害怕。
范萱一开始并没认出这是个大姐姐,她没多少头发,还在一大把一大把地掉。她脸色很凶,也对其他人很凶。很快,头发就光了。
“小孩儿,你父母离婚啦。”大姐姐说话的时候总带着冷笑,范萱听着很不喜欢,不过她总说很对的话。她说:“他们离婚就是再也不一起见你,之后还会给你找其他叔叔阿姨。你看着他们爱你,实际上逐渐会慢慢远离,不过你是小孩儿……”
“这是什么?”范萱盯着纸上的人头问。
“我画的草稿,不要看,形不对。”大姐姐把那一页翻过去,“我给你画个新的,你可以学。”
“没什么让我高兴,画画让我高兴,我爸妈看见我高兴,他们就高兴了。画画是我的药。”大姐姐说。
范萱埋头看画,看着她用一根铅笔慢慢勾勒头部和五官。夏鸣蝉纯粹是在听故事。在二十多岁的她看来,这个少女的话带着很浓的孩子气,不过范萱看来这是再高深不过的话。她把这些当成哲理。
但她很显然没把大姐姐的教学内容当成哲理。
孩子年纪太小,很快少女就放弃了卡通人物的教学,开始教她画小动物,这回范萱学得很快。她的第一幅作品是一只小鸭子,画在大姐姐的某知名动漫角色的头顶。之后她学会了小鸡和小青蛙,她给爸爸画了个动物园送给他当生日礼物,爸爸说:“嗯,挺好,你听话治疗,我走了。”
“你看我这个,你下次画好看点。”大姐姐给她看自己的画,是一个小女孩,头发短短的,很像小范萱。“画到这种程度,你爸没准会觉得他女儿是个天才,就能多和你说几句话了。”
夏鸣蝉觉得这句话根本就是反讽,但范萱显然认真了,她开始学习更难的人物,不过很快到了上学的年龄,怎么联系学校也是大难题。就在这种边治疗边学习的混乱之中,范萱居然学会了卡通人物,并被老师贴在教师后面,印了一朵小红花。
范萱等着展示的时间过了,偷偷把画撕下来,放在小书包里带回医院。很快她找到了大姐姐——在重症监护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