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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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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怒骂并不能引起快穿之神的同情,粉红色的云朵再次消失,夏鸣蝉直接从半空中坠落,掉在某个异空间内,抬头一看——还是那家医院,还是那个十四岁的小范萱。
高医生是省里调过来的专家组人才,为了帮助s市医学团队建设,也称“扶贫”。也许是为了考验高医生的水平,范萱在家里表演了一场流血不止后,高医生给她的第一个建议是,重新开始化疗,也许可以再次将异常的血小板归于稳定。
范萱目睹了父亲的沉默,前一天,她在病房里刚刚醒来,还没睁开眼睛,听着父亲问医生自己还能活多久的时候,也不过小小地伤心了一下。因为大姐姐说过“病就是这样的,他们说爱你,最后都会慢慢远离。”
因为日复一日,好像没有尽头的累;因为无底洞一样花进去的钱;因为无论到哪里,都想起家里还有一个病人的无奈。
范萱是个懂事的女孩,懂事这个词对于大人来说是夸奖,可对于孩子来说则很残忍。她知道父亲的生意不太好,好像破产了。所以大概钱很珍贵,应该留给一定能活着的人吧。如果是这种想法,那她选择接受。
可是高医生说:“我还是建议您继续治疗,一是这个患者本人的身体还年轻,并且之前的治疗效果很明显;二是患者求生的欲望很强烈,这种情况配合治疗,希望很大。”
范萱开始掉头发,她不能每天画画了。高阿姨恰到好处地出场,她是范父的生意伙伴,带着和前夫所生的女儿。她来医院看过一次自己,带着一个陌生的姐姐。这个姐姐是个有头发的,范萱觉得她在嘲讽自己的光头。
她在日记里写:“我想活着,是因为高医生希望我活着,因为有人看我画画,所以我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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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
夏鸣蝉飞速看过范萱的生命线,所幸高医生的判断是对的,范萱最终还是脱离了化疗,走向康复。
系统好像非要让她看完范萱所有的人生,可是之后的事情夏鸣蝉猜得八九不离十。范萱此时已经能不定期脱离医院,她开始尝试着过正常人的生活。范萱再次由父亲带着进入一个陌生的家,毫无疑问,她的社交是失败的,她搬进了之前家里的旧屋子打算一个人生活。
那只栩栩如生的紫色蝴蝶,是范萱回家后的第一个作品,她踩着凳子小心地踮着脚,用油彩画了这样一只蝴蝶,然后发了微博。
“我回来啦!”
范萱不愿意过多和人交流,也从不在网上说自己身体的事。网络时代彻底弥补了她的社交障碍。
“安安大神,可以给我画幅画吗?”
第一次收到这样的要求,范萱毫不犹豫答应。夏鸣蝉看着这个画手无偿接稿的行为,一阵感动。其实此时她的水平已经比很多画手要高。她在微博上晒出自己的画,开始有其他画手注意到她。
很快过了新年,1月份的一天,范萱在高医生面前,有些害羞地展示了自己的画,“这是给杂志社画的。”
高医生眼睛笑得弯弯的:“很不错呀。”
“哈哈。”范萱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脸色有一丝红晕。这个年纪的女孩脸红多半是因为爱情,而她是因为一句现实生活中的夸奖。夏鸣蝉看着她画画,晕染,最后在画的右下角写下那一句话。
再然后,范萱翻过画纸的另一面,写下了四个字:
“送给你们。”
这是高医生被铁棍击中,成为植物人前的一周零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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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她看见范萱被周阿姨欺侮,在医院里孤独一人奔波,梦中的时间好像是被压缩过的,只给夏鸣蝉展示其中有转折点的画面。当她看见楼梯口的两名壮汉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夏鸣蝉大喊:“裂了裂了,大神你在吗,时空裂了,这段还没发生呢。”没人理她,夏鸣蝉眼看着新闻上的事情再次发生,范萱拿着检查单上楼,先动手的是张家侄子,何大哥按住医生的手,张家侄子当头一棒。
夏鸣蝉闭上双眼,听见慌乱之中的一声闷响。再睁眼时,高医生已经倒地,门口,小王护士坐在地上,几名女士在哭,空气仿佛凝固了。安保人员冲上楼,很快警察来了。
夏鸣蝉在梦境里徒劳地大喊大叫。有一阵风吹来,她的灵魂居然脱出范萱的身体,越来越远。那个女孩就这样站在窗台前面,窗帘拂过她的额头,女孩的眼睛里黑洞洞的,什么也没有。
人与人之间的告别,总是悄无声息,很少轰轰烈烈。而高医生和范萱的告别,在她心中太过震撼,太过轰轰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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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鸣蝉清醒的时候,做了很多事。
由于何大哥过于亢奋,她很怀疑自己改变了他的生命轨迹,会不会影响事情的时间轴。所幸一打听,昨天医院并没出什么乱子。
她并没有去三层,而是去了六层。
“我来取前天的体检报告。”
她轻轻接过那张报告,完全没看内容也知道自己如今健康得不能再健康。电梯到了,夏鸣蝉想着心事走出去,无意中,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人。
熟悉的人。
张家侄子,他比电视上的还要瘦,然而胳膊粗壮。他背着包,包里鼓鼓囊囊的。身边,站着一瘸一拐的何大哥。电梯门缓缓关闭,他和她擦肩而过。和男主角的错过显得格外遗憾,和这种人擦肩而过则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挥手叫停。电梯门却已经紧闭。夏鸣蝉失态地大叫一声,抓住一个人的领子问:“安全通道,哪里有安全通道?”
“这边。”那志愿者吓傻了。夏鸣蝉一脚踹开防火门,登登登跑上三楼,满头是汗。在她推开门的那一霎那,她看见了那根熟悉的,破旧高尔夫球棒——
“我去你大爷的!”
夏鸣蝉说出自己唯一会的一句骂人话,轮起双肩背包砸向张家侄子的脸。同时,胳膊使力,拽住何大哥的小臂,轮铁饼一样,抛向安全通道口。
只有那儿人少。
何大哥原本就受伤了,他一脸懵逼地被甩出去,从医院滑溜溜的地砖上,直接滑进了门里。他张了张嘴,显然在问:“怎么又是你?”夏鸣蝉看着张家侄子推倒前来阻拦的王护士,把她拉起来的同时,一脚拌在张家侄子的小腿骨上。张家侄子拌了一下却并没摔倒,他推开了3诊室的门,龇牙咧嘴,形同发疯的瘦猴,大喊道:“姓高的——”
高医生此时正送一名患者出门,球棒打下去的时候,他瞬间抬头,下意识把患者推开,眼看着球棒就这样砸下去。
夏鸣蝉再次把书包扔过去,张家侄子的球棒打偏了,她单手夺过他手中的球棒,双手挥杆,一发即中。这一下她使了力气,从瘦猴的后腰下手,从右下向左上,完美地挥出一杆。
搞定。
安保人员来了,夏鸣蝉扔掉球杆,才发现自己已经腿软了。她的意识里自己还是那个普通的女员工,面对凶徒,竟然干出这样的大事。她顺着墙蹲坐在地上。
“安安。”
高医生走过来,蹲下来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你刚才……”
他捂着自己的胳膊,还是受伤了。
他看见了一张惊吓过度的脸,上面混合着泪水,此时惊魂未定,抱着自己“哇”一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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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感觉怎么样?”
坐在诊室里,四周的患者都疏散了。
“高医生,你没事就好。”夏鸣蝉说出一句真心话。她的任务到这里算是圆满完成了。警察已经带走两名嫌疑人,张家侄子整个人都瘫软了。高医生去做身体的检查,而夏鸣蝉也接受了电视台的采访。
s市不大,这样的事件已经算是大案件,虽然未造成严重后果,但是动机恶劣。很多家媒体都来关注和报道。
面对镜头,夏鸣蝉擦干自己脸上的生理性眼泪,为了保持仪态整洁,努力不让自己疯婆子一样的仪表入镜。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我恰好赶上这次医闹,所以能及时阻止,我很高兴。”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完整地叙述过程。
“您是高医生的患者是吗?那高医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夏鸣蝉一愣。
“高医生……”
“何先生来了!”
“何先生您好,我是s市晨报的记者,您有时间接受我们的采访吗?”
记者们忽然一窝风地冲向旁边,竟然是坐在轮椅上的何明。他自己推着轮椅,脸色还是那样苍白。
“您好,在案发现场,您最先拨打了报警电话,请问嫌疑人和您是什么关系呢?”
居然是他。夏鸣蝉先是惊讶,最后心里头涌上一层说不出的难过。记者们的镜头不再面向自己,她默默地离开了。
下意识地,她作出了和范萱一摸一样的选择。只不过这次新闻播出的时候,上面的标题变成了《少女勇救医生平凡中也有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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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医生,您怎么样了?”
“有一处水肿,可能要修养几天了。”高医生呵呵笑,“真的很感谢你。”
范萱直视着高医生的目光。
“他好像没握紧那根球棒,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很着急……别的不记得了。”夏鸣蝉开始颤抖起来,这次是演的,她不想让高医生觉得自己不同。
“安安,虽然我……但是,我真的有一瞬间,觉得你不是你了。”
“我是我啊。”夏鸣蝉笑,“我还记得和高医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病情还不稳定。不过有时候总是整天画画,您就说我。后来,终于真的能整天画画也不伤身体了。”
“高医生,那份杂志今天交印刷厂,等你好了,我把它当作礼物,送给您。”夏鸣蝉转移话题。
“送给我?”高医生显然很感兴趣。
“我很想感谢你这些年对我的帮助,没有你的鼓励,我没办法画成这样。”她说,“这幅画我的创作灵感,就是为了感谢您,还有之前的林医生,和其他人。”
“啊,林姐。”高医生被夏鸣蝉的情绪带动,也回忆起往事来,“林姐在省院,她之前……”
有些话不妨就直白地说出来,范萱不敢说的,她替她说,这份心意太难得,在这个世界,她要把范萱失去的全都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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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话不妨就直白地说出来。
在医院四层,仍然有人无法停止喧闹。
张老头今年八十有余,很是高寿。这几天,他侄子不知道哪里去了,不过儿子倒是听说了什么,最近来得很频繁。张老头整天不高兴。
后来,他在电视上看见了侄子打人的事。
“打得好!”他还和往常一样亢奋,“这些医生……”
“爷爷好啊。”
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少女悄悄走进屋子。
“你是谁?”
“爷爷,你看电视了没?”夏鸣蝉笑嘻嘻坐在床边,“爷爷,我问了问,您的治疗一直都是正常进行,没有谁耽误。话不要乱说,医生也是人呀。”
“你——”老爷子终于认出了夏鸣蝉,夏鸣蝉从包里拿出一块路边捡的红砖头,单手握在手里,捏海绵一样捏碎了它。
这一手武侠神功把张老头看愣了,夏鸣蝉笑了笑,“如果您侄子还有出来的机会,保护好他的安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