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莲娜的魔镜》丹夏

16、黑暗阴影（3）

　　卡翠娜在安琪莉可拒绝了其他家族的相亲时，隐约明白了自己的女儿已经有了心上人，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个人就是巴纳巴斯·柯林斯。
　　她决定和布莱克不再对安琪莉可的爱情多做干涉，她知道安琪莉可一定会认定了自己的所爱之人，正如她当初认定了布莱克。
　　半年之后，安琪莉可收到了由玛利亚转交的一封信，巴纳巴斯回来了。
　　他约她去他们经常幽会的地方见面，安琪莉可高兴极了，换了身男装就赶了过去。
　　等她赶到时，打开房门，她的心上人正在窗前等着她，他仍然是那么俊秀文静，一双眼睛深深地凝视着她。
　　安琪莉可跑过去投入他怀里，连自己的帽子掉了都顾不上，那头红色的长发散了下来，她湛蓝的眼睛闪闪发亮。
　　“亲爱的巴纳巴斯。”她望着他，欣喜地道。
　　然而巴纳巴斯看着她的眼神，却由眷恋变成了克制，接着变成了不应在他身上出现的疏远：“伊莲娜。”他道，叫着她的名字时，也不复以往的热情。
　　“我今天过来，是有事情要告诉你。”他松开她，往后退了一步，神情中带着遗憾和歉意：“我们该结束了。”
　　安琪莉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巴纳巴斯认真道：“我即将结婚了，和莱纳家族的小姐。”
　　安琪莉可浑身冰冷，她摇摇头，难以置信。
　　她忽然生出来一种被抛弃的愤怒，更不明白，她的爱人不过走了半年，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爱她？”她质问道，紧紧盯着他的脸。
　　巴纳巴斯回答得毫不犹豫：“是的，我深爱着她。”
　　好像和她在一起时，从没有说过“我爱伊莲娜”一样。
　　巴纳巴斯知道安琪莉可不会轻易接受，他只好再次向她表明他真实的心意，他道：“我爱着乔赛特，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爱上了她，我无比确定，她就是今后将要于我共度一生的人。”
　　他希望安琪莉可能原谅他。
　　安琪莉可的脸庞已经变得无比冰冷。
　　她那憎恨的眼神，像是要把他杀死一般，即使做着这样的表情，她也依旧很美，美到巴纳巴斯的眼光离不开。
　　就如同当初，他被她一眼就勾去了魂魄，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和她坠入爱河。
　　巴纳巴斯知道，为了乔赛特，他今后不能对安琪莉可有任何想法了。
　　他闭了闭眼睛，别过目光，不去看她。
　　安琪莉可冷冷道：“你背叛了我们的爱情，巴纳巴斯，你忘了你向我发下的誓吗？”
　　如若背叛，灵魂将坠入深渊。
　　她那森冷的语调犹如诅咒一般，听得巴纳巴斯后背一凉，他仿佛在自己面前看到了一处黑不见底的世界，在伸出手邀请着他。他立刻坚定自己的心神。
　　“为了和乔赛特在一起，就算堕落地狱又如何。”
　　安琪莉可那双美丽的眼睛不带任何感情，她看了他一眼，转身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巴纳巴斯随后赶回了自己的家，临走之前，仆人问他是否要把这座房子卖掉，他看着这个自己和安琪莉可曾经拥有诸多回忆的地方，回想着安琪莉可那愤怒而悲伤的眼神，犹豫了一下：“不必了，留着吧。”
　　他回到宅邸，在房间的阳台上看到了乔赛特正在吹风。她穿着繁复而漂亮的裙子，端庄优雅地站着，听到声音回更头来，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她和安琪莉可实在太不一样了。
　　巴纳巴斯完全忘掉了安琪莉可，眼前只有他的爱人，他想，或许他当时爱上安琪莉可，只是因为被那出尘绝艳的美貌吸引，迷失了自己的心。
　　现在乔赛特让他找回了自己的心。
　　“我爱你。”他拥抱着她，温柔地道。
　　柯林斯家族和莱特家族的联姻即将举行，双方都是贵族，婚礼在教堂举行，办得十分隆重。
　　“乔赛特·莱纳，你愿意嫁给巴纳巴斯·柯林斯，根据宣誓内容，成为他的的合法妻子吗？”
　　神父翻着圣经，庄严而郑重地问道。
　　乔赛特看了一眼她的爱人，点头道：“是的。”
　　“巴纳巴斯·柯林斯，你愿意根据宣誓内容，成为乔赛特·莱纳的合法丈夫吗？”
　　“是的。”巴纳巴斯道。
　　神父随即带着他们一起为这桩神圣的婚姻宣誓。
　　“我，巴纳巴斯·柯林斯（我，乔赛特·莱纳），愿与乔赛特·莱纳（巴纳巴斯·柯林斯）成为夫妻，同甘共苦——”
　　心口忽然一阵绞痛传来，巴纳巴斯抓紧了胸口的礼服，脸色苍白。
　　“怎么了？亲爱的。”乔赛特连忙扶住他。
　　巴纳巴斯摇了摇头，刚刚的那一刻，不知是什么原因，他的心脏疼得几乎让他说不出话来。
　　“继续吧。”他强撑着道，现在没有什么比他和乔赛特的婚礼更重要。
　　神父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点点头，加快了语速：“无论生或死，永不分开——”
　　“无论……”刚刚说出一个词，一阵更加剧烈的疼痛传来，巴纳巴斯仰面倒了下去，两眼睁得大大的，身体不停地抽搐。
　　乔赛特顿时吓坏了，婚礼的宾客，包括夫妻双方的父母，迅速围了上来。
　　“他怎么了？是急病吗？”
　　“他不能呼吸了！”
　　乔赛特手足无措，掉着眼泪看着她的爱人，神父蹲在她身边，他是个医生，连忙查看病人的情况，但等他去探脉搏的时候，地上的少年已经停止了呼吸。
　　巴纳巴斯·柯林斯死了。
　　神圣的婚礼顿时一片混乱，变成一场令人心碎的葬礼，神明没有保护笃信他的人，让一个年轻的生命陨落人间。
　　巴纳巴斯的被带回家，乔赛特不离不弃，一直守护在她的丈夫身边，其他人也不忍心去打扰她。
　　葬礼在第三天举行，为了安慰可怜的巴纳巴斯，他的父母让他穿着他结婚时的礼服下葬，而后他们去劝仍守在他们儿子身边的乔赛特。
　　“我不能离开他。”乔赛特仿佛着了魔似的，精神有些失常：“他说过，会和我永远在一起的。”
　　看着她这副模样，巴纳巴斯夫人埋在自己丈夫肩上哭泣了起来。
　　“让他们再单独待一会儿吧。”她恳求他的丈夫。
　　柯林斯夫妇退出房间，只剩下乔赛特，她望着巴纳巴斯仿佛熟睡的脸，紧紧握着他的手，她刚刚的话并不是伤心得疯了才说出来的，她坚信自己的直觉，巴纳巴斯还在。
　　床上的人静静地躺着，那冰冷的身躯没有了活人的温度，乔赛特将他的手放在自己额头上，心里不断地祈求上帝。
　　救救他吧。
　　那贴在她额头上的手，手指忽然动了一下。
　　两天后，纽约警察局接到了一起报案。
　　在柯林斯港湾——以柯林斯家族命名的公司和地名的地方，发生了几起骇人听闻的凶案，柯林斯家族的几个仆人和管家，还有参加巴纳巴斯·柯林斯的葬礼的几个客人都死于非命，据所见的人亲口描述，死者都是被人咬断了脖子，吸干了身体里所有的血。
　　吸血鬼——这种似乎只存在于野闻传说里的怪物，渐渐浮现在人们的脑海里。
　　那只怪物现在都还没有被找到，附近的居民人心惶惶，生怕倒霉的下一个就是自己。
　　受理案件的警察皱起了眉头，停下了手中的笔，首先做出了判断：“这个世界上没有吸血鬼。”
　　得益于警察局长多年来的教导和熏染，警局上下虽称不上人人都是破案能手，但也都是笃信科学的唯物主义者。
　　他接着询问案发时间，案发地点，以及受害者的所有信息，一边在纸上记录，一边情不自禁又皱起了眉头。
　　被害者遇害的时间都是深夜，虽说流干了血液，但全身上下的伤口只有两个牙洞，还真的像是吸血鬼所为。
　　遇害地点从柯林斯家族的豪宅里，到豪宅后的树林，再到湖边，警察可以大致地勾勒出这只“吸血鬼”的逃亡踪迹。
　　警察最后问：“你们见过凶手的模样吗？”
　　两个报案的人对视一眼，强忍着恐惧道：“我们只远远地见过它的背影，它身材像个人，发出的声音像野兽的嘶吼，它走过的地方，都是穿着鞋的血足印，在我们追赶它的时候，它从宅邸的楼上跳了下去。”
　　警察追问：“那它受伤了么？”
　　报案的人摇摇头：“我们不知道，等我们下去的时候，根本没有找到它的踪影。”
　　纽约的警察们决定去最开始的案发地柯林斯家族调查一下。他们赶到时，见证了这个商业界崛起的后起之秀柯林斯家族的悲惨遭遇——他们继承家业的长子几天前刚刚在婚礼上去世，只留下一个还没有嫁成的妻子。
　　似乎是因为丧子之痛，柯林斯夫妇并不怎么愿意配合调查，只派出了他们的新管家来应付警察。在仔细询问了状况之后，警察请说得口干舌燥的管家喝口水。
　　新管家点点头，去端桌子上的水杯，基于推理，警察又问了一个问题：“柯林斯少爷的死因为何？”
　　管家手里的杯子顿时掉在地上，摔成了碎渣。
　　警察敏锐地注意到了新管家的害怕有点不同寻常，难道巴纳巴斯·柯林斯也死于“吸血鬼”之手？
　　管家努力保持镇定，回答了问题：“少爷他死于突然的心悸，谁都没有预料到，在两天前，他已经下葬了。”
　　接着他就闭紧了嘴巴，似乎不愿意在这上面多说了。
　　但警察忽然想起来，最早的一起吸血鬼杀人案就是两天前。
　　警察的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他似乎觉得真相已经离他很近，就在他眼前，只是和他隔了一层纱：“您在害怕吸血鬼吗？先生。”
　　管家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看来他吓得不轻，他点点头：“……是的，警官。”
　　警察道：“听说它已经跑到森林里的湖那边了，您暂时不用担心，我们会抓住它。”
　　管家胡乱地点点头，但这个安慰谁都能看出来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在送走警察时，他跟着警察走出很远，似乎很不愿意回身后的柯林斯家族豪宅。
　　警察有点想明白了什么，他告别了管家，带着几个同事乘着马车——半路上拐了个弯，直接奔去柯林斯的家族墓地。
　　墓地没有守卫，很安静，连只叫夜的猫头鹰都没有。警察们悄悄掀开了巴纳巴斯·柯林斯的墓地——里面没有尸体。
　　警察觉得自己的唯物主义科学观受到了挑战。
　　难道是巴纳巴斯·柯林斯死后变成了吸血鬼，杀死了那几位受害者？
　　一切的证据都指向这个方向，连柯林斯夫妇的不愿配合调查，现在看来只怕也是为了包庇自己的儿子。警察立刻回到纽约，将案子上报给了局长伊卡·布莱克。
　　跟自己纠结的下属不同，布莱克十分冷静，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或许真的存在吸血鬼。
　　他立刻赶回了家，向自己的夫人卡翠娜·布莱克寻求帮助。
　　假如真的是吸血鬼，知道怎么对付它的方法的只有卡翠娜。
　　“巴纳巴斯·柯林斯？”
　　在布莱克说出这个名字之后，卡翠娜又重复了一遍，她的心中有些复杂。虽然安琪莉可和巴纳巴斯的恋爱是悄悄进行的，但卡翠娜何其聪明，已经从自己最近关在房间不出来的女儿那里得知了一切。
　　这段恋情让安琪莉可十分痛苦，卡翠娜不忍心告诉她，那个贵族少年辜负她的原因有多么现实和冷酷。
　　一切只是因为安琪莉可太过天真，一个贵族永远不会对一个女仆抱有真切而诚挚的爱情。
　　尽管这个国家“人生而自由，而权利平等”的宣言已经喊出了数十年。
　　卡翠娜来到安琪莉可的房间，她正坐在一面镜子面前，不知在想着什么。
　　卡翠娜走到她身后，低声地问她：
　　“那个人是否对你发过誓，亲爱的？”
　　如果我背叛了我们的爱情，我的灵魂将堕入深渊。
　　安琪莉可点点头，卡翠娜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将布莱克告诉她的事情的缘由都告诉了安琪莉可，并告诉她，那个人因她的诅咒变成了吸血鬼。
　　安琪莉可怎么也不敢相信。
　　“我是个女巫，安琪，而你是我的孩子。”卡翠娜抚摸着她的头发，她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安琪莉可她诞生的真相，但她还是忍了下来：“还记得我曾经教过你的东西吗？你做得甚至比我还好，你拥有比我更强大的力量。”
　　卡翠娜道：“去见见他吧，结束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