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罗女骑士》谢洛笙

28、Chapter.28.怀特的圣杯

　　通过了关键词测试，湖岸的岩石在我们眼前让开，传说中的有三个魔鬼孙子的老婆婆领我们去招待处。她的皮肤是土豆泥的颜色，满头白发轻的像一团云，声音柔软，年纪大到乍看分不出男女。
　　路上很辛苦吧？她坐在一头水牛上，和斯达康聊天的间隙问我。
　　还好。我说，您精神很好。
　　是啊，小姑娘，山野村姑锻炼多了身子骨就硬朗。她笑，牙齿掉的没剩下几颗。我的眼前闪出了爷爷的牙齿掉光光的光景。
　　这样很健康，我说。我爷爷就这样说的。
　　乖孩子。她眯着眼睛看看我又低头拍拍牛背。牛昂了昂头，犄角像锈钝的镰刀，镰刀刺向天空，天空飞鸟成排。
　　这里很多鸟。我说，用疑问的口气。
　　它们在这里中转，像我这样的老东西就留下了，这对迁徙有好处。她似乎不愿多谈，转头和拉斐尔说话。拉斐尔告诉她她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奶妈。拉斐尔的奶妈就是那个预言的女巫，相继照顾菲比和她，是个睿智敏感的老人。拉斐尔还是第一次提起她。
　　重现城完全一副现代都市的样子，布局酷似扑克的卡兹，不过规模要小许多。街道两边旅社宾馆林立，生活日用品店，羽毛笔专卖店，蛋糕店，影剧院等随处可见，俨然世外桃源。
　　一到招待处，老婆婆骑着她的牛走了。接应我们的是睡眼惺忪的门童和掉漆的吱吱作响的旋转门。招待处在一个偏僻的巷子尽头，铁皮信箱旁边挂着腐朽的木头门牌。风信子招待。
　　门童领着我们通过细细的楼梯到了二楼的办公室。办公室的墙壁雪白，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坐在长方形的宽大的办公桌后，鼻子上架着厚厚的镜片。
　　门童鞠了个躬退出去。
　　欢迎，女士们先生们。她说，声音干巴巴的，表情很僵硬，好像刻意摆出这种主人的姿态。我是这里的负责人诺拉。她的眼光依次从我们脸上扫过，探照灯般给人无处遁形的感觉。我必须向你们实现说明一些事情免得，她停了一下，似乎很满意我们的表情，免得以后发生什么纠纷。
　　你们谁是队长？她问。
　　队长这个词让我想笑。我和拉斐尔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是。拉斐尔上前一步。
　　诺拉抬抬下巴，拉斐尔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知道这个招待所的来历么？诺拉问。
　　我只知道，夫人，拉斐尔谨慎的回答，它是在风信子剧团旗下。
　　诺拉耸耸肩，她的表情依旧僵硬，和杜拉洞穴前的僵尸不分伯仲。我想我不得不提醒，知道这些可不够。她说，每年都有某些人来这里找宝贝，找不到还要撒泼打官司，我可不希望你们也犯那么愚蠢的错误。
　　我们不要宝贝！怀特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受了莫大的侮辱。我赶紧捂住他的嘴。
　　诺拉饶有兴趣的看看怀特，小男孩，她说，你哥哥没有告诉你大人说话的时候要保持安静吗？
　　怀特可能也觉得自己失礼，拿开我的手，憋的满脸通红，不说话了。
　　你们来这里也不容易。诺拉发给我们每人一份文件，连贝利也有。这个仔细要看看，如果没问题的话就在末页签下你的姓名。记得是真名。我们不需要没法律效应的伪造品。
　　文件的第一页是重演城的分层设色地形图，翠绿的一片盆地，河流穿城而过。第二页是重演城的来历，不是确切的历史，只是一个传说。一个吉普赛的艺术家举家迁徙到这里，他们在此种了大量风信子。风信子吸引了一只种类古老的鸟，鸟遇见了艺术家的女儿，他们相爱但不得不分开。艺术家的女儿在晚年创立了风信子剧团，以各种话剧祭奠逝去的爱情。故事的结尾两行之外写着：花期过后，风信子只有在剪掉之前奄奄一息的花朵之后才能再开花，那就是重生的爱。
　　第三页的则是新手指南。从流程图上看，我们只是通过关键词测试到第二步的招待处，前面还有话剧抽签、登记、排演等一系列事。我觉得头大，不过最后一步的叫“END”的终点站，我预感我们能在那里遇到菲比。我知道菲比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
　　第四页是我们要签的合约。纯白的毛边纸顶端写着“风信子剧团客户服务协议书”，下面则是一项项条款，用甲乙两方陈述。确定这是最后一页我开始看契约书。
　　友好提示：
　　被协议甲方系指进入重演城，即风信子管辖地域的生物，乙方系指重演城官方授权的位于本协议签署地的风信子招待处。
　　甲方应具有完全的民事能力。无民事行为能力或限制民事行为能力的甲方签约时应经过其监护人的同意并签名确认。
　　在签署本协议之前，请甲方或其监护人仔细阅读本协议个条款，如有疑问请及时咨询。
　　……
　　根据《塔罗大宪章》、《塔罗合同法》及其他的有关法律、法规的规定，双方在平等、自愿、公平、诚实的基础上，就风信子官方服务的有关事宜，达成协议如下：一、服务内容。1.在重演城地域内为甲方提供一切合法的服务，如信息、工具等。2.甲方可自主选择乙方提供的各种服务。
　　我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喷嚏。抬头看了下周围，斯达康根本没在看协议，贝利蹲在怀特腿上和他合看一份，拉斐尔在我旁边轻皱着眉头，嘴里细碎的念着。我低下头继续看那生硬的条款。
　　二、乙方的义务。乙方为甲方提供的服务应达到塔罗的相关条款。乙方有义务采取信函等方式接受甲方的投诉，并在接受甲方投诉之后半个月内答复甲方。——我再次抬头，斯达康在和诺拉小声说话，诺拉尽力显得有亲和力的笑容让人像打嗝一样难受。我不喜欢这些条条款款，跳过“协议的变更转让与终止”，“特殊情况的责任承担”，我的目光又转到“甲方义务一栏”——甲方在享受乙方之服务之前需完成抽取的话剧任务。若任务失败，甲方必须参加加试直到甲方成功。这真是个奇怪的地方。我嘟囔。
　　拉斐尔哗哗的签了字，见状我也赶紧签了。斯达康不用签。贝利和怀特的监护人一栏分别填了我和拉斐尔的名字。
　　诺拉收走文件，弯起薄薄的嘴唇，祝你们好运，她说。
　　我们被带到隔壁的大房间。
　　大房间被隔成两个小间。外面布置成客厅的样子，黑铁椅子正对着里面房间的门，墙角的老虎机，侧面贴着外世界引进授权书和使用说明。我连续拉了八次拉霸三个图案才一样。拿着老虎机吐出的凭条，《千皮兽》，这是个国王大脑不正常要□□公主离家出走的童话，我郁闷了。
　　拉斐尔抽到的是《铁炉》，还挺符合她；怀特拿着写着《小王子》的凭条高兴的手舞足蹈，让人禁不住打击他。我猜到时你肯定要在小皮球上跳来跳去还要假装自己是在遨游星际。我懒洋洋的说。他的脸垮下来。而贝利，我不得不说，他演《五星级大厨》好像是大概率事件，所以抽到也正常。那是个关于老鼠变厨师的励志故事，出版还没几年，看来重现城还没我想的偏僻落后。
　　抽了话剧就要登记。拉斐尔第一个进了里面的房间，贝利第二个，我第三。拉斐尔出来的时候摘掉了脸上的面皮。
　　里面的房间风格简约，一面墙边是书架，上面几层是档案夹下面是大部头的书，有点旧。
　　登记员是个高大白皙的中年男人。
　　伊乔是吧？他右手握着一支掉毛的鹅毛笔问我。
　　是的，先生。我回答。
　　我们接下来要做些记录，如果没问题的话，可以开始吗？他微笑的看着我。
　　好的。
　　我们先来确定基本信息。他翻到写有我名字的一页登记表。女，十六岁，隐士家族，见习骑士，在官方记录中处于死亡状态。这些对么？
　　我点头。我的头有点晕。
　　说说到这里的原因。他靠着椅背，双手交叠在腿上，定定的看着我。他身后的墙壁上挂着装裱的鸟类迁徙路线图，和我拓的一摸一样。
　　头晕的更厉害了。乔伊斯，我忽然之前一路用的假名。拉斐尔和我以为只要足够小心就可以在见到菲比前不暴露身份，但是死神，魔法师，还有这个招待所的人，好像都对我们了如指掌运筹帷幄。一种无意义的厌弃感袭上心头。我烦躁的说着我和拉斐尔的事，削苹果皮般缓慢，还有破坏的快感。我也不知道这些拉斐尔是否已经说过。
　　他在表上简单写了几句话。他后面的迁徙图上一条条路线，编织出巨大的形状紊乱的蜘蛛网，狰狞可怖。
　　按照我们的惯例，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你必须说一个心底最深的秘密。
　　这是侵犯隐私的吧？我僵着脸说。
　　你可以不说。
　　我使劲大睁着眼睛。
　　我的胡桃核被留在书架边的大柜子里，当作在这里活动的保证抵押。拉斐尔坐在黑铁椅子上发呆，看着我出来，她握住我的手。乔。她说，我有点害怕。我没说话，依然在想刚才的事。
　　要怎样的秘密？
　　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的。
　　要是没有呢？
　　伊乔，他盯着我的眼睛，你的眼睛，他的鹅毛笔像尖利的匕首般，在离我一厘米的地方指着我的眼睛，它们没有看起来那么清澈，它们藏着秘密但却不够深。他说。我还看到了自罪。
　　秘密么……我说，有一个，我喜欢一个人，可是他喜欢别人，他离开的时候我们道别都没来的及……够了么？
　　名字。
　　圣杯莫尔。

　　怀特推门出来的时候，从窄窄的缝隙，我看见那张办公桌上，一个木制的圣杯，没来得及收到柜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