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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问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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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垂的穿衣,是个迷。
排练室内的空调开着热风,他穿个白T倒像个阳光小青年,出了排练室就是一身长到小腿的黑色羽绒服,比那天去云垣大学的校服还要长个一尺。
叶垂主修的是芭蕾舞方向,人少考的早,几乎是最早考完的,出了排练室,他才觉得自己这头发是有点碍眼了。
那天在出租车上,苏杭看上去很喜欢那种清爽的短发。一头两三个月没剪的鸡窝头下,憨憨沉思——就像那张照片一样清清爽爽的,也不错。
想着,挎起书包就去了校外的理发店——是真的挎,背不上去。
只不过还没走到理发店,又突然接了个电话,是云垣大学打过来的,叶垂看了看眼前的理发店,还是打了个的走了。
云垣市是国内沿海的经济强市,云垣舞蹈学院又是老牌的舞蹈学院,建在东城的老城区,云垣大学自乔洲渚那时就搬了校区,迁到了沿港湾的西城新区。
据说当时好几个开发商都想抢那一片儿地方,闹的还不小,甚至出过人命,搞得民怨四起。结果乔洲渚一拍案,雷厉风行的划给了学校,这才平息过去。
叶垂上车就坐了后座,刚到校门口就是熟人来接。
远远的只见齐晟身边还跟着一个黑黑瘦瘦的人,叶垂记得这人,那天后台拿着盒散粉过来让他去给人化妆的那小矮子。
齐晟看见他,目光登时亮了点儿,“垂哥!”
小黑瘦跟在他身边,没把这人跟那天惊鸿一瞥的美人联系上去,“好土啊!”
齐晟横眉斥道,“滚蛋,不许说我们垂哥。”
“……”
叶垂有点不情不愿的走过去,满脸写着:我们有这么熟?
齐晟忽略了这幅表情,熟络的走了过去,“你不知道路怎么走,秦老师让我过来接接,哎……垂哥你头发还没剪哪?”
齐晟觉得叫他“哥”他可能比较舒服,所以一口一个“哥”。
叶垂淡淡说:“有考试。”
而且要剪的时候你们把我找过来了。
“噢,那没事儿,我们垂哥怎么都帅!”
叶垂有点无语,说了正事,“秦老师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齐晟的脸色平静了一点,“意外。”
叶垂:“?”
齐晟说,“你还记不记得前天校门口的大爷,不是突然不让我们走了吗?”
叶垂点头:“记得,你还说要出去找事。”
“……”,齐晟噎了一句,“不是,那天晚上好像说理学院出了点事儿,石头?”
那个叫“石头”的小黑瘦点了点头,接话说:“我们学院的系主任,好像死在桃李楼了。”
桃李楼是为了方便住的远的老师能够休息,专门为老师修建的宿舍。不过大多数老师混了这么久还是能买得上房的,所以真住桃李楼的并不多,像混到系主任了还住宿舍楼的就更不多。
叶垂皱眉,“那叫我过来干什么?”
齐晟有点不好意思,“那天早上食堂大妈见着窗子开了没关,刚好又碰上这事儿,直接找了警察,查到了指纹,可不是我说的!”
叶垂倒没想怪他,“我好像那天是没关窗。”
废话,门根本没锁,他从正门出去的。
齐晟和石头一路把他送到一个办公室门口,停在门边,“那就行了,没别的什么事儿,秦老师他们人好说话,你实话实话就行。”
叶垂停在门外,回想着那天翻窗的经历,突然想起了那天在食堂里听到的声音,脸色不太好。
齐晟看着他,“你怎么了?”
叶垂呼出口气,郁闷的说:“从小到大都怕老师。”
说完,推门进去了。
迎面就是一股墨水和打印机里的粉末味道。
办公室不小,有好几个办公桌,坐着好几个老师,最中间似乎是临时找来的会议桌,几个警察正坐在会议桌上记录着什么。
跟着警察一起的是秦老师,保养得当的中年妇女,他认识。
还有几个不认识的老师都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做事,见着有学生进来只抬抬头望了一眼。还有一个头都没抬的,是那天的乔老师。
啊,这被老师包围的感觉,上头。
“来了。”
秦老师跟警察说了句什么,朝他招招手。
叶垂乖乖巧巧走过去,刚刚几个抬头又低头的老师反应过来,又睁开眼抬起头细细的打量了起来,真俊的姑娘。
秦老师笑说:“找你来主要是了解一下情况,你就实话实说,不要有心理压力,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
警察看着这么秀气的学生,也语气放温和了一点,“前夜晚上食堂关门之后,你是不是进过食堂?”
叶垂点头:“是。”
警察问:“为什么?”
叶垂诚实说:“因为我同学的舞鞋丢在食堂二楼了,所以我回去找。”
警察记了几笔,“门也没锁,为什么要翻窗呢?”
叶垂动了动嘴,不说话了。
警察记着东西,见他停下也抬起头看着他,乔泽听着声音戛然而止,也掀了掀眼皮。
他要说自己眼花了以为门锁住了才翻窗?但他是推着门出来的。
叶垂也不好把齐晟他们撬过锁的事说出去,想了想,还是说:
“我来的时候看窗户是开着的…”
警察点了点头。
叶垂继续说:“…我从小就喜欢爬树。”
警察叔叔的额角不受控制的动了动。
叶垂平静继续:“…所以就图近,直接翻进去了。”
“……”
办公室里一阵低笑,办公室外听墙根儿的齐晟听着叶垂的话,感动的热泪盈眶,不就是不想供他出去吗?
警察轻咳一声,有点好笑的看着眼前这个裹的厚厚的孩子,指了指他的羽绒服,“怎么翻的?”
叶垂的食指尖从袖子里伸了出来,指了指桌子,做了个撑着跳的动作,再僵硬地抬了抬腿,只是羽绒服太长,腿抬到一半被卡住了。
警察捂着嘴,指了指抬到一半的腿说:“但是你卡住了。”
叶垂“哦”了一声,“那天我穿的没这么长,没有被卡住,翻的很顺利。但是地上有油,衣服摔脏了就换了。”
几个年轻的老师没忍住, “噗…”
石头贴着耳朵,听完啧啧称奇,灵魂发问,“垂哥这张脸不会是拿脑子换的吧?”
齐晟咧着嘴一拍他头,“Respect!”
警察有点好笑的按了按圆珠笔头,合上本子,最后问了一个小问题,“那前天晚上在食堂附近,你有没有遇到过什么人?”
叶垂的脸色有点认真。
虽然他的脸色一直都是很认真的面无表情,但要是细看会发现他抿了抿嘴角。
刚刚说那些事,是因为他知道这些小事跟他们要查的没关系,所以能说能编,尽量仗义。
但那天他的确是遇到过人,那个在食堂里装鬼吓唬他的白菜精。
“有。”
叶垂点了点头。
办公室里一下安静了下去,几个老师伴着自己的事,都竖起了耳朵。
警察似乎也没想到竟然真会问出什么,“有看清楚吗?”
叶垂摇头:“没有,但是我好像听到他说话了。”
警察问:“说了什么?”
办公室再次安静了下去,所有人都等着他叶垂说话。
只见叶垂还是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脸上毫无变化,只是似乎轻哼了一声,然后抬眼看着各位叔叔阿姨。
等了一会儿,秦老师急了:“你说啊。”
叶垂:“我说完了。”
?
叶垂补充:“就是很轻的一声轻哼,我以为是闹鬼了,但是那个人还开了电梯吓我。”
“……”
几个老师哭笑不得。
乔泽修长的手夹着笔,撑着额角偏过头,胸腔一震一震。
警察却没把这个当笑话,“那如果再让你听一次,你能认出来是谁吗?”
叶垂诚实道,“不确定。”
几个警察讨论了一下,叶垂趁着这个空档也出了出神,因为他感受到一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他从小到大受人瞩目的时候不少,早就习惯了,但第一次觉得有些奇怪。
他转过头,正对上了那双幽深沉静的眼。
奇怪,明明很正常的眼神。
他见过这人,那天开着银跑出校门的,虽然长得还行,但是他作为一个直男也不至于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也静静地看着他。
按理说,看陌生人的人被别人发现盯了回去,再怎么也应该有点闪躲,即使是看着小猫小狗,被盯回去也应该有点反应。但那人就这样直白的看着,眼里没有他熟悉的艳羡欣赏,仅仅是,看着,像看着一株没有生命的花草。
“……”
叶垂心说:我是个木头吗?
他看了看乔泽面不改色的脸,终于退了一步,平静的移开了。只是他目光移开的瞬间,乔泽的脸上才有了点淡淡的微笑。
“这样吧。”
警察商量好了,“这几天你有没有空能去派出所做个笔录,不会很麻烦。”
叶垂想了想:“后天下午三点我要面试一个舞团,其余时间都可以。”
警察点了点头:“那…明天上午十点,可以吗?”
叶垂说:“可以。”
叶垂出了办公室,齐晟已经感动的涕泗横流了,“垂哥…”
叶垂忽略了他,直接跟石头说话,“你刚刚说死的是你们系主任?”
石头点头。
“就是前天晚上死的吗?”
石头有些奇怪,“你问这个干啥?”
齐晟“啧”了一声,“垂哥要问啥你问啥?快说。”
石头这才说,“我们也觉得奇怪,乔老师不常来给我们大一上课,突然被发现,就是死在了桃李楼。”
这下叶垂有点愣,“乔?”
齐晟见缝插针,“乔植西。”
叶垂“哦”了一声,想起了前天晚上司机说的乔洲渚的三儿子,感觉有点异样,怪不得,乔泽会在那里旁听,只是看那神色,怎么都不像是刚死了叔的…
叶垂问:“会不会是死了很久,只是到现在才被发现?”
石头摇头。
“这倒不会,我们期末的分析卷子就是乔老师出的,这老师拖,估计考试前一周才出完题。”
末了石头有点幽怨的补充,“难的上头。”
齐晟惊了,“不是吧?乔老头出的卷子公认最简单了,我都可以上八十,你们还觉得难?”
石头面色再黑一度,“难的跟孙子出的!全班挂了快一大半,都被教务处打回去重改了!”
*
叶垂回了学校,想着后天的舞团面试,还是进了那个理发店。
Tony问他想要什么样的发型,叶垂描述无能,想了想,拿出手机输入:乔泽。
还真有他的词条。
叶垂点到“图片”,在翻出了那天静静找到的图——苏杭看上去很喜欢这个头型…
他抬手给Tony一看,Tony表示了解。
出来时,两边的头发短到了耳朵以上,清爽是清爽,帅还是帅,就是有点儿脸冷。
叶垂习惯性的低头,却没有头发帘儿挡脸了,有点尴尬的又抬起头,回宿舍了。
宿舍室友考完当天就提着行李回了家,他洗完澡,去宿舍自动售卖机里买了罐可乐回来,在楼道里碰见了几个同学问他怎么还没回家,叶垂笑说,“等个面试”。
回了宿舍,他拉开拉环喝了一口,没由来的想起了好久之前的事,他喝可乐的动作微微一顿,停下来往里望了望,确认是黑色的冒着气泡的可乐,这才喝了下去。
手机震了一下,是苏杭发来的一长串三十秒的语音,叶垂点开了。
——“垂垂啊,刚刚顾伯打电话说要给我订票了,你今年还是不回家吧?用不用给你订一张,爸妈上周末还跟我念叨你,估计是想你了,今年跟姐姐回家过年吧~”
偌大的舞室里,苏杭刚刚放下手机,一边敲着键盘的公主切抬起头,好笑的看了眼苏杭。
苏杭等着回话,没转过身来,身后一群人手里拿着像剧本一样的东西聊了起来。
一个穿着汗衫的男生说,“我还以为苏局当年收养那小子是作秀来着,毕竟在苏市市区发生那么大的车祸,死的又是厉害的人,没想到,还真管到大啊。”
公主切“啧”了一声,佯怒的挥了挥手里的本子,“别瞎说啊。”
苏杭侧着耳朵听了听手机里的声音——“不回去了,替我给叔叔阿姨问好。”
苏杭的表情有点意料之中,还是不放心的摁住了屏幕发了段长语音:“那也别住宿舍了,倒时候万一停水停电多不方便,别图省事,你住滨湖路去,听姐姐话,啊。”
云垣舞蹈学院毕竟是老校区,没事儿炸个管道修个电缆,就得停水停电好久。
此话一出,刚刚话少点儿的汗衫男又惊了,“他滨湖路还有房子!?那可是老云垣人才住的地方,她弟不是北方人么?”
有人笑说:“你也不看人家爹妈是谁,虽然就活个三十年,挣的比我们三辈子还多。”
这回还没轮到公主切让人安静,苏杭已经放下手机走过来了,媚长的眼睛睨了睨刚刚聊的不亦乐乎的几个,拿起本子又狠狠一砸,惊的几个人一下老实很多,“当老娘聋呢!?开练!”
*
第二天一早,晴天霹雳。
舞团的面试时间抽风,叶垂揉着还很不习惯的短发醒来时也差点跟着抽风。
舞团面试时间提前到了今早十点半,然而他警局的笔录是十点。
叶垂不敢再迷糊,醒的时候就快九点了,再不抓紧只怕要玩,饭都来不及吃忙往警局赶,只希望快点能结束笔录还有时间去舞团面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