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者》梦净浓

5、05

　　第五章

　　飞船在黑色的太空中匀速飞行。

　　欧阳翌辰沉默不语，他的目光透过巨大的舷窗飘向远处灿烂的星海。

　　“翌辰，这么多年没见，你依然还是不爱讲话。你.....”

　　牧野偏过头想搭话，看到的却是一张浸染着寒冷星光的侧脸，他无奈的笑了一下，“就这样吧，不打扰你思考了，欧阳博士。”

　　牧野回过头来，清清嗓子，继续唱起歌来。

　　歌声夹裹着那年炎热的夏风，漫过岁月的河，吹拂撩动着尘封已久的记忆。

　　欧阳翌辰的思绪飞入星云深处，随着旋臂旋转。

　　量子力学中，观察会引起量子坍塌，使量子从不确定的叠加状态坍塌至确定状态。欧阳翌辰心想若把微观世界的量子行为扩展到宏观上来，他当初若没有观测到外星人的飞船，也许火星人便不会在太阳系出现。如果他从没结识过牧野，也许牧野不会出现在这艘飞船上。

　　作为一名科研人员，欧阳翌辰不认为这种想法是主观唯心，违背客观世界的规律。物理学的两大真理——量子力学和相对论本就一直相互矛盾着，宇宙到底遵循的是宏观世界的确定性？还是微观的不确定性？

　　不知道。

　　人类一直在这些困惑中迷茫......

　　是一片海，湛蓝宁静，在阳光的照耀下，层层鳞浪跳跃不定，水上一片金光，一切梦幻恍惚，这是哪里？一切陌生而又熟悉.....

　　我为什么在不停奔跑？要去什么地方？

　　欧阳翌辰停住脚步，一转身，只见海边栈道上站着一个少年。

　　少年身着校服，短发清爽，眉目英朗。他正举着一幅画，歪头观赏，那轻轻牵起的嘴角，淡淡的笑容，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极为美好干净。

　　“喂，翌辰。”

　　少年朝这边挥挥手。

　　哦，记起来了，这是他最后一次见牧野。那时，牧野总直接唤他翌辰......

　　“欧阳博士....那颗暗红色星星是不是火星？”

　　“嘘...小声一点，牧野警官，我主人已经进入睡眠状态。”欧阳翌辰的专属智能弹出来礼貌的提醒以下，而后自动退出了。

　　“什么？睡着了？”牧野一愣，遂即侧过脸一看，欧阳翌辰果然闭着眼睛。

　　“居然睡着了，真有意思。”牧野自言自语，忽然表情一亮。

　　牧野的专属智能这时弹出来，一脸殷勤的说：“主人，那是火星呦。我可以解答您所有的疑问，您不需要.....”

　　“好了，知道了，知道了，没你什么事情了，你赶紧退出吧。”牧野有些不耐烦的将他的专属智能打发消失。他移动了下座椅，紧贴着欧阳翌辰坐下来。

　　牧野侧过脸，目光肆无忌惮的在欧阳翌辰的脸上游走。

　　靠，好一副精致的皮囊！牧野心中霎时感概万千，脑中瞬间窜出一连串C国成语，什么长眉入鬓，肤若凝脂，唇若涂朱，貌比潘安，气死宋玉......

　　“牧野警官，我主人处于睡眠状态，请您不要打扰他。”欧阳翌辰的专属智能又弹出来。

　　牧野不以为然：“我就随便看看，又没讲话，怎么能叫打扰呢？要不你问问你主人，随便看看不行吗？”

　　“.....”专属智能系统内抗议，抗议这位地球人，这是对外星人工智能歧视。“主人正在梦境，非紧急情况，我不能打扰。”

　　“梦境？”牧野狡黠地眨眨眼睛，“你连他做什么梦也能知道？！”

　　“当然知道，梦也是一种思维波动，专属智能可以捕捉并读取”。

　　“呵，听起来有点可怕，连思维意识都能被捕捉，那我们这些地球志愿者日后在火星岂不完全透明，毫无隐私？”

　　“牧野警官，请不要用地球思维来判断其他星际文明。科技的发展高度与文明的进化程度是相匹配的，越先进，越文明。一枚芯片从植入您身体的那一刻，就会被刻入您的基因密码，它所读取的任何数据只有您有权限处理。”

　　“数据不会丢失或被盗吗？”

　　“这些数据丢失或被盗取的可能性为零。首先基因密码很难纂改。其次这种文明程度火星人根本不会窥探别人的隐私。”

　　“哦.....听起来很有道理。”牧野好奇的问，“他梦到了什么？”

　　“对不起，牧野警官。没接到主人的授权，所以不能告诉您。”

　　“呵呵……”牧野干笑两下，“我也不想知道，刚就是考验一下你的忠诚度。”

　　“不过，牧野警官......”

　　专属智能欲言又止，勾得牧野的心怪痒痒的。

　　“不过什么，又没掉线卡网，一个智能程序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

　　“依据对主人思维意识的分析，我可以选择性的向您透露一点信息，主人梦中出现一个人，相似度跟———-”话没说完，专属智能就消失了。

　　欧阳翌辰醒了，一脸安静。

　　“呦....怎么消失了，还没说完了呢……”牧野一看欧阳翌辰睁开了眼，连忙笑笑：“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不多睡会？我正和你的专属智能聊的开心呢，你怎么给退出了？”

　　欧阳翌辰不语，心中却暗叹，幸好醒过来了，梦境的后半部分全是最他最不愿意记起的事情。

　　糟糕的回忆。

　　他在梦中可以隐约听到外界的交谈声，看样子芯片能对使用者的意识起到干扰作用。

　　“你刚不会....梦到我了吧？”

　　“......”

　　欧阳翌辰下意识的握了下拳头，眉头微蹙。

　　“开个玩笑，哈哈哈”

　　就在这尴尬时刻，座椅的又弹出透明球将志愿者他们包裹起来，飞船开始减速进入火星轨道。

　　此时透过飞船舷窗可以看到，火星就像颗色彩明亮的红色玛瑙，灿若明霞，十分漂亮，让人联想到地球落日前天边的云。在红色的背景下蜿蜒着许多细细的无规则黯淡纹路，欧阳翌辰想那些应该就是火星上的山川河流。

　　忽然那些纹路开始不断快速变幻着，喘息之间，红色的星球上忽然闪现出巨大壮观的英文字母：欢迎来到火星。

　　飞船内沸腾起来，志愿者们发出一阵惊呼。

　　“这太不可思议了！”牧野也露出马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向欧阳翌辰，“欧阳博士，这是怎么办到的？”

　　“不用惊讶，主人，这只是简单的云层显像技术。”牧野的专属智能弹了出来，“瞧这拙劣手法，应该是出自科学院一帮学生之手。 ”

　　“这还拙...劣...”牧野瞥了一眼他的专属智能，似笑非笑的说：“地球小民，愚昧落后，让高等智能文明见笑了。”

　　飞船进入火星高轨道，开始环绕飞行，此时很容易观测到有三颗卫星绕火星旋转。其中位于最外侧轨道的一颗卫星，逐渐由小变大，离他们越来越近，起初志愿者们认为那是火星的第二颗卫星---德莫斯，但是当他们依稀可以看清它圆球体外观形状时，地球志愿者们又对之前的想法产生了怀疑……

　　众多周知火星的两颗天然卫星，低轨道的火卫一和高轨道的火卫二形状都极其不规则，表面皆坑坑洼洼，十分丑陋！这颗外形如此圆润的球状卫星会是火卫二吗？位于中轨道第三颗卫星会是火星人建的空间站么？

　　“尊敬的地球人，请观赏一下现在火卫二。”

　　这时飞船内响起ＡＣ的声音，她在舱内进行语音广播：“改造后的火卫二，面积为100平方公里，大小如同地球上一座小型城市。目前它是火星在太空的观测站和科学院实验基地。”

　　飞船再次进入全景模式，志愿们在太空中漂浮，一颗完美的正圆球体赫然出现他们眼前。此处为最佳观赏距离。

　　只见改造后的火卫二以尺度为150亿光年的宇宙为背景，静止在浩瀚星空之中，它泛着淡淡的柔和白光，带着幽幽东方禅意，是极简、是静寂.....

　　“它怎么静止了，刚还在旋转？”牧野下意识的问。

　　虽然感觉是在真空中漂浮，但实际仍是在飞船内，声音是可以传递的。

　　“我们现在在它的同步轨道上，相对静止。”欧阳翌辰这次回答了。

　　“哦……”

　　旁边不远的航天工程师杰森终于耐不住寂寞凑了过来，他一脸兴奋的说：“欧阳博士，你认为它的外壳是什么材料？”

　　“不知道。”欧阳翌辰说，“航天材料不是我的研究领域。”

　　牧野上下打量了被拒杰森一番，笑道：“老兄，你可以问问专属-----”

　　牧野的话还没说完，便只见莹白的球体忽然高速旋转起来，周边空间跟着扭曲旋转，球体由白变蓝再变黑，逐渐形成一个中间黝黑边缘泛着蓝光的巨大漩涡！

　　漩涡就像一个深海巨怪，张开诡异的大口随时要把一切吞噬，哪怕只是看一眼都会令人脊背发凉！

　　“这在耍什么把戏？”牧野问道。

　　“制造黑洞。”欧阳翌辰注视漩涡，平静的说，“依据理论，粒子碰撞可以产生黑洞。人类目前只能在实验室内制造微型黑洞。”

　　“......”杰森一脸震惊，声音颤抖“但这是拿一个天体......”

　　一部分地球志愿者开始惊慌失措！难道火星人骗他们来是为了寻开心，看着他们被黑洞吞噬.....

　　“大家不要害怕。”AC解释，“这是我们科学院的学生做的一个黑洞实验，只吸收光和电磁波....我这就命令他们停止实验。”

　　“怎么又是科学院的学生？”牧野低声嘀咕着。

　　“主人，科学院的学生可是火星的一个特殊群体，不喜约束，不服从管理，极其不招人待见，您以后可以慢慢了解。”

　　也只有遇到这样的问题牧野的专属智能才敢弹出来说话，它通过主人的行为数据分析得出结论，只要那位欧阳博士能够回答的问题，它决心一定不插嘴。

　　当地球人的专属智能一定要学会辨识，懂得适时出现，毕竟咱是高等文明智能。

　　ＡC命令飞船的核心智能给火卫二实验基地下达停止实验的指令。

　　于是，漩涡逐渐减速直到停止旋转，边缘的空间开始恢复正常，火卫二变回了梦幻的球体静止的星空中。

　　“看来，不招人待见的学生也挺乖的。”

　　“不会这样结束的，主人。等着看吧。”

　　果然，火卫二美丽安静不过十秒，开始从一侧，太空中没有上下左右之分，只能说从一侧开始快速融化，想象一下把一块冰放在烧红的铁板上，融化后的水会在铁板上铺展开来......火卫二的溶化物迅速在黑色的太空中铺展开来，不断延伸，迅速扩大，直至超出志愿者的可观测范围……

　　最后火卫二变成了一张悬挂在太空中巨大圆形画！志愿者由于距离太近，看不到这幅画的全貌。

　　志愿者们再次陷入震惊之中！这完全就是一幅构图精准的火卫二设计图纸！图纸上清楚显示着火卫二的气体分布，地表层结构，岩石层结构......还可以看到很多分布有序的超概念建筑物，建筑物内部结构，奇特的机械设备，仪器设备等等全部清晰可见！所有物体的内部细节都一目了然！

　　“这......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精准复杂设计图纸！”杰森激动的说。

　　更诡异的是，画里的世界并不是静止的，你可以看到气体在流动，机器在运转，甚至可以看到有四个工笔画般的平面人在画里手舞足蹈，从构图上看，这四个平面人此时正在一个巨大的实验室内，其中一个平面人向志愿者们挥挥胳膊，嘴巴一张一合......

　　平面人和地球志愿者的飞行舱进行连线：“你们好，地球人，这里是火卫二。”

　　“噢，上帝！”

　　“噢，真主！”

　　“噢，佛祖！”

　　很多志愿者喊出了他们的信仰。

　　“玄.....幻......”牧野亦是惊的合不上嘴。

　　“降、维。” 欧阳翌辰一字一顿，“不可思议。”

　　如果说之前的天体黑洞实验没有引起欧阳翌辰的好奇，那是因为他当时不知道这球体里面居然有生命。而这次三维物体二维化后，生命依然可以存活！这是怎么办到？这已超越了他的认知极限，以地球的基础理论根本无法理解这一切。

　　“谁批准你们在这个时候做实验的，你们这样很不礼貌。”ＡＣ有些生气的与平面人连线，“立刻把火卫二恢复原貌。”

　　“遵命，联络官大人。” 平面人那边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

　　“整个基地就你们四个吗？没有导师吗？”

　　“嗯，就我们四个，所有人都在太空城等着迎接地球人呢！我们导师也在那里。”

　　就在说话之间，二维化的火卫二开始快速收缩，三维塑形，这过程就好像干瘪的香菇浸泡了水后，迅速圆润饱满起来。但这次火卫二恢复的不是泛着白光镜面球体，而是篮球样子……

　　“地球的牧野警官，这是你给我们星球带来的礼物吗？”这是来自火卫二的声音。

　　突然被‘不招人待见的科学院学生’点名，牧野感到有点受宠若惊，“额.....有时间，一起切磋......”

　　“呜呼。”火卫二开始传过来一阵杂乱的讨论声。

　　“太好了，我们从没玩过球类运动。”

　　“就知道地球有好玩的东西。”

　　“人家那才叫生活，那像我们天天只能捣鼓这些乏味的东西。”

　　“联络官大人，我要报名第一批去火星地面生活。”

　　“我也报名。”

　　“我也报名。”

　　“你们几个，云层显像，黑洞制造和降维这三项技术统统不合格。”联络官大人生气了，“你们几个暂时禁足火卫二，等着接受导师的再教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