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者》梦净浓

11、11

　　第十二章

　　地球，法国巴黎。

　　SGS生物科技公司在拉德芳斯中央商务区拥有一栋独立的大夏，奢华的玻璃幕墙在晴空映照下呈现出蔚蓝色，十分雄伟壮观。不过，此时这儿却有些嘈杂，各种脚步声和交谈声与警方对讲机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

　　一楼大厅中央天井处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一名年约五十的白人男性僵硬的躺在地板上，花白的头发浸泡在一片掺着玻璃碎片的鲜血之中，男人上身外着一件科研人员专用白色大褂，内穿酱紫色衬衫，下身为黑色西裤，他右腿微微弯曲，左腿平伸在地板上，嘴角细细流着鲜血，双眼圆睁，死死看向一个方向.....

　　死者是名声望极高的生物学博士，他是基因组学研究和基因编辑技术领域内的领军人物，他的研究成果在一定程度改变人类生活方式和推动精准医学的发展。他是SGS创始人之一。

　　一名刚赶来的高级探员走到死者跟前，他顺着死者目光往上望去，玻璃窗层层叠叠几十层，像光滑的峭壁直指天际。

　　探员问旁边正在工作的警方刑侦技术人员：“伙计们，你们有什么看法？”

　　一名穿浅灰色防护服，法医模样的男人拿着手里的仪器说：“就是你看到那样，坠楼身亡，身体没有其他外伤，死者生前没有遭受暴力袭击。”

　　一名年轻的警员走了过来说：“长官，案发实验室的门是在里面锁死，经过现场侦查，可以确定案发前刻，除了死者里面没有其他人。”

　　“监控看过了吗？”

　　“该公司监控系统遭不明入侵，监控画面被破坏。”

　　不明入侵？监控遭破坏？探员摸了摸下巴，这让他无端联想到前段时间轰动一时的纽约爆炸案，他对小警员说：“查看门禁系统，有没有可疑人员进出。” ——

　　这时，一队身着高级正装的商务人员从景观电梯里匆匆出来，为首的是个身材高大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

　　“他就是这家生物科技公司最大的股东。”小警员在探员耳边低声说道。

　　中年男子向这边瞥了一眼，而后示意其它随行人员原地等待，自己则快速走了过来，他神色凝重，声音低沉对探员说：“这一定是场精心策划的谋杀！请尽快查清真相！否则潘多拉—”

　　清晨，一阵清脆悦耳的鸟鸣声把欧阳翌辰从睡梦中唤醒，房顶J式木梁跃入眼帘，温柔的阳光从玻璃窗照进房里，新的一天开始了。

　　昨晚，经科学院的学生一阵闹腾后，牧野赶紧命令核心智能把房子恢复至初始状态，他慌里慌张的向欧阳翌辰告了辞，然后便如一阵旋风回自己房间了。

　　所有的卧室都在二楼，都有独立的卫生间，欧阳翌辰洗漱完毕后心情格外愉快地走下楼，他昨夜思来想去决定要做件事情。

　　一楼的客厅和餐厅是联通着的，原木色的餐桌椅紧靠宽大的落地窗，牧野此时正坐在餐椅上出神的望着外面，他没穿包裹严实的航天制服，而是十分居家的套了件宽松的白色T恤衫和深蓝色短裤，露出的双腿修长且结实，他一只胳膊随意的搭在腿上，另一只臂肘支在餐桌上，手轻轻摇晃着一个透明的玻璃杯，玻璃杯里好似牛奶的白色液体在轻轻打圈荡漾着，阳光从一侧打在他身上，使他陷入一片斑斓的明亮之中。

　　欧阳翌辰忍不住想。

　　牧野在思考着什么事情？什么样的事情让他这么上心以至于忽略掉外人的脚步声。

　　年轻的物理学家本想礼貌的打声招呼，可话到嘴边却化成了一声装腔作势的轻咳，“咳......”

　　牧野被声音吸引，转过脸来，双眼笑成月牙状：“早安，翌辰。过来吃早餐啊，我都帮你点好了。’

　　这轻松的欢快的语调，好像昨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因为专业习惯，欧阳翌辰目光敏锐，善于观察，白天光线好，即使隔着几步远他也能看清牧野面部细节。

　　不得不说，眼前的这个男人生了一双漂亮的眼睛，他的整个眉眼轮廓干净没有一点瑕疵，眼角的弧度完美，微笑时眼部拉长的线条，就像一朵盛开的樱花，配上这身干净清爽的装扮，让人油然而生一种想要恋爱的感觉。

　　刚刚升起恋爱感觉的小青年，脸上虽然维持着要命的高冷风，腿却乖乖的走向撩人的“樱花”。小青年酷酷地拉开一张椅子坐在牧野的对面，由于昨晚打过高浓度营养针，欧阳翌辰现在根本就没有饥饿感，不过他却从餐桌上拿起两片火星面包片夹着一个煎蛋和少许蔬菜送入口中，细细咀嚼，这口感和地球的食物如此相似，却又有着明显的区别，怎么说呢，是一种更为细腻和精致的感觉，这些火星食品和火星人都好像地球的升级版本。

　　相隔几十万光年，跨越几个星系，宇宙环境千差万别，生存条件哪怕相差一丁点，生命都会呈现出不同状态，而这群突然闯入太阳系的外星人与地球人的相似度如此之高，仅仅是因为巧合吗？

　　不过欧阳翌辰十分清楚，自己也没见过几个火星人，在太空城莫名其妙失意后，醒来后又宅在住所没出去走动，对火星上动植物的认知也是管中窥豹，十分片面，有些想法，仅仅是他的直觉，直觉这种东西没有准确数据做基础，仅供参考，不可论证，他觉得科学家这点和警察倒是差不多。

　　想到这里欧阳翌辰抬眼看了下正在喝火星“牛奶”的牧野，正好遇上由这警察漂亮眼睛里投来的目光。

　　牧野盯着欧阳翌辰，说：“翌辰，你今天看起来有点特别啊？”

　　特别？欧阳翌辰心中一顿，还没开始说什么，怎么就特别了？他下意识看看自己一身睡衣，还是昨晚的那套。

　　他向牧野投了个询问的目光，“what？”

　　牧野向美式英文的发声者微微一笑，并没有做立刻回答问题打算，他狡黠地转了转眼睛，一昂头，一口气把杯子的“牛奶”全喝完了，然后悠闲的放下杯子，缓缓地说: “特别英俊。”

　　“......”

　　调戏成日常了吗？

　　那好吧。

　　欧阳翌辰的目光紧锁牧野微微翘起的嘴角，昨晚他思考了一夜，心中以下决定。

　　再也不管之前牧野在地球取向是男是女，他不会再放过牧野了。

　　欧阳翌辰身材高大，手臂长，他没有起身，只是身体微微前探，便用母指轻轻拭去牧野残留在嘴角的“牛奶”。

　　这油揩的令牧野措手不及，他心中一怔，撩人反被撩的反转剧情上演的太快，他还没来得及跟上节奏，竟然又来了高能，眼见着欧阳一次这小子把沾了“牛奶”的手指收了回去放在唇边轻轻一啄，宛如蜻蜓点水般的轻盈，极其优雅自然，自然得好似在做一件平日里常做的一件普通事儿，原本轻佻的行为在他演绎下竟然成了一件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且观赏性极高行为艺术，

　　啄完后，欧阳翌辰跟没事人一样用揩油的那只手支着下巴，垂下眼睑，另一只手的手指在餐桌上轻轻的敲击，4/4拍的节奏.....

　　牧野只感到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看着仍然一脸风轻云淡的欧阳翌辰，心中不免生出感慨。揩油都揩的这么禁欲系，这么的学者风，大概也只有修炼了千年成精的猫妖可以做到。
　　这天上地下，地球火星再另外加上浩瀚宇宙，亿万光年，大约也只此一人吧。

　　少倾，欧阳翌辰手指停止了敲击，他抬眼看向牧野，目光灼灼 ，一声轻唤：“牧野.....”

　　“欸？”牧野抚了抚前额的刘海连忙应声，手还没来得及放下，便听到欧阳翌辰接着说，

　　“你要是没什么意见，我们就算开始交往了。”

　　“......”牧野一怔，双目圆瞪，露出意外之色，他没有接话，和欧阳翌辰对视几秒后，便避开目光，将脸转向一侧，看着窗外，一只手扔放在头顶揉搓头发。

　　欧阳翌辰凝视着牧野的侧脸，心中琢磨，如今这家伙很善于管理自己的表情，沉静如水的面色让人无法判断出他对此事的态度，也猜不出他在思考些什么。

　　这家伙会同意吗？那些撩拨是一种暗示还是纯粹就只是玩笑？

　　沉默，意外的长。

　　不管怎样，若不跨出第一步，永远不会有下一步。

　　刚刚那句话，对欧阳翌辰而言是推迟了十多年的表白。年少时，他认为梦想就是一切，其他的都算不了什么，即便知道自己对另外一个人产生了特别的感觉，但那又怎样，那时他的脚步没有真正的想过要为谁停留。

　　从前，他总认为对一个人感兴趣，是自己的事情，对方不需要知道，也没期待过和对方在一起去发生点的什么......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怪想法，不过还好，地球的一场浩劫让他看清内心，也意识到自己对情感的理解和处理存在不足。

　　欧阳翌辰庆幸牧野再一次出现在的自己面前。无论是当初那个清澈见底的少年，还是现在这个机警敏锐的警察，在他眼里，这些岁月打造的表象之下，这人依旧散发着一股让人着迷的洒脱不羁。

　　牧野突然间转过脸来，笑盈盈的看着欧阳翌辰：“科学院的那帮学生说要来找我打篮球，翌辰，你猜他们今天会来吗？”

　　明知对方在转移话题，欧阳翌辰却一本正经的回答：“猜不出。”然后，他旋即话锋一转：“你专门带个篮球来火星，是为了和我打篮球吗？我们当初就是在球场认识的。”

　　“......”牧野闻言挑了挑眉，眨眨眼笑笑，“猜猜？”

　　狡猾的家伙，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把问题又抛了回去。

　　欧阳翌辰目光深邃起来：“刚说的事情，你不认真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

　　“......”牧野把餐桌上另一杯“牛奶”推给欧阳翌辰说：“赶紧喝了吧，昨晚无意间摸了你一下，身材是很不错，就是有点......咳......，估计在地球上不怎么好好吃饭吧？”

　　“这么说，你同意了。”欧阳翌辰接过杯子啜了口牛奶慢悠悠地说。

　　“哎呀呀……”牧野故意做出不想说又出躲不过去的无耐的神情：“我该怎么说，给点时间呗，翌辰，我们审犯人都不带这么急的，犯人还有权保持沉默呢，先不说这事了，不如咱们先从......先来聊聊人生吧……”牧野道摸了摸下巴，思考了几秒，眯起眼睛道：“话说当年你貌似很喜欢打篮球，我以为你移民A国打NBA去了，呵呵，更没想到你小子最后竟然成了物理学家......”

　　“……”

　　知道牧野的在开玩笑，但是欧阳翌辰却想好好回答，“对于喜欢的事情，我尽量做到自己能做的到最好程度。”

　　可不是吗？

　　一些爱好，喜欢就好，毕竟要做到极致终究是要靠天赋的。他在最好的年华全心追逐过他喜欢爱好，尽力就好。“你呢？”欧阳翌辰反问道。

　　“......我啊，我一直有在打球啊，我甚至还代表海市打过全国青少年比赛，结果呢，咳咳......就那样，就像你说的，我也做到了尽我所能，至少没有辜负那段青春。嘿嘿，最重要的是，因为打球我的身高长上去了。瞧瞧，我现在和你一样高了。”

　　“……”是，你当年很矮。

　　“为什么当了警察？你.....”欧阳翌辰欲言又止，这些年，他一直没忘记牧野当初穿C国校服的样子。

　　有些人日日在眼前走动模样依然模模糊糊，有的人十几年不见，却依然眉目清晰，一颦一笑刻在心头。

　　“嘿嘿....”牧野干笑了两声，两只手交叉枕在脑后，上身微微后仰舒展了一下， “翌辰，你刚刚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去J国？”

　　“.......”

　　欧阳翌辰没接话，他还真就这么想的。

　　虽然两人重逢一段时间了，可是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谈谈，先相互了解一下也可。“可以讲讲吗？”欧阳翌辰一改平日里高冷姿态，语气竟十分温柔。

　　牧野收回舒展开来的手臂，一支手臂支在餐桌上托着下巴，令一手帅死人不偿命的理了理蓬松头发说：“去J国的原因很长也很狗血，以后有时间慢慢告诉你。至于为什么会当警察？哪有为什么，一时觉得有趣就当了呗。”说完，他向对面赏心悦目的帅哥投了个笑脸。

　　对面的高冷帅哥对这样的回答不是很满意，无奈之下，他破天荒的还以笑容。

　　无奈的笑也是笑，欧阳翌辰这稀有好看表情杀伤力很大，完全可以让某些人心柔软起来。

　　“我想想啊，唉……也没什么好讲的啦，我这样的传奇人物总有不同寻常经历，我都有些记不清了———”

　　这时专属智能“小黑”上线打断了主人的话：“主人，人类的大脑可以完整的储存自己的过往信息，有些您记不清楚了，是因为这些记忆潜伏在深层的意识里，只要您给小黑权限，小黑可以完整的把您想要回忆展现出来。另外，如果您同意，我可以把您的这段回忆共享给欧阳博士的专属智能，这样可以省去您的陈述。”小黑跳来跳去，欢快的继续说：“友情提醒，握手拥抱等肢体接触可以增加思维数据传输的同步性与流畅性哦……”

　　听小黑讲完，欧阳翌辰和牧野有些惊讶，两人面面相觑片刻，牧野爽快的伸出手来：“来吧，翌辰，请做好准备，我的回忆里可能会有让人不适的场景呦。”

　　欧阳翌辰迎着牧野清澈的目光，轻轻地回握住他的手，只感到这人手的十分好看，骨节分明，粗细有度，肌肤还留有长期打球后的微微粗糙感，掌心带着丝丝温热感，有些汗涔涔，湿漉漉的。

　　此时欧阳翌辰的专属智能已经浮现在主人身旁：“为了达到真实的体验效果，请主人闭上眼睛，以免受真实世界干扰。”

　　欧阳翌辰闭上眼睛，混沌感瞬间消失，亿万碎片式闪亮画面向他袭来，不断重组排序，“嗖—”一下，流光夺目，须臾间，他跌进了另外一个空间。

　　这是哪里？

　　教学楼，操场，跑道尽头几棵绿树掩映中篮球馆，一个身材高大，身着夏季校服的短发少年缓缓步行从球馆门前擦身而过。

　　这是一所J国高中？这是牧野的回忆？这是相当真实的场景，甚至可以听到球馆传出的篮球拍打声，身置其中，看不见自己，却可以随心调整观看角度和镜头远近。

　　“呵呵...”忽然欧阳翌辰耳际飘来一阵笑声：“瞧瞧，我那时候真的很英俊啊，怪不得那么多女孩子喜欢呢？”

　　欧阳翌辰感到场景中少年牧野与他迎面走来，眉眼带笑，稚气未脱。他一时失了神，竟分不清刚刚的声音来自哪里，现实还是回忆？

　　“翌辰，你在吗？”声音又在耳畔回荡。

　　“我在。”欧阳翌辰回答。

　　“这就对了，大博士，你好歹回应我一下。怎么样，像不像在看5D电影，片名《一个警察的诞生》，主演牧野。翌辰，我们还可以影像场景内自由交谈，不影响剧情发展，呵呵……”

　　少年牧野明明离自己很近，却怎么也走不到自己身边。

　　欧阳翌辰心中明白，他的意识进入了虚拟的影像之中，以一个隐形旁观者的身份观看牧野的一段回忆。

　　“牧野，”欧阳翌辰问，“你什么时候去的J国？”

　　“你移民后没多久，大约高一刚结束。”牧野脱口而出，“哇，翌辰，我的大脑居然储存了全部细节！我现在全部想起来了，这个场景里的我来J国已经二年了，差不多是高三下学期。那时我已经退出篮球社准备参加统考了，有几所体育大学的向我伸来橄榄枝，我正考虑着要去哪所呢，可好巧不巧那天发生了一件事，改变了我的未来职业。”

　　这时，场景里，一名高高瘦瘦的样貌清秀的男孩从篮球馆里走出来，看到牧野后便快速追了上来。

　　“他叫吉野真田，小我一届的学弟，也是篮球部的一员。虽然我已经退社了，但是有时间总爱往球馆那边晃荡，是舍不得篮球和那帮兄弟哟。”

　　真田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和少年牧野边走边谈论着，谈论内容欧阳翌辰可以清晰的听见。